血珠悬在指尖，将落未落，却被迎面吹来的风卷进雨幕。第一滴血雨砸在额角，像烧红的铁屑嵌进皮肉，陆渊瞳孔一缩，右肩那“墨”字猛地抽搐，仿佛有无数根针顺着经脉往识海里扎。

七具化身在识海中同时睁眼，黑芒暴涨，彼此冲撞，撕得神魂如裂网。它们不是他，却又都长着他的脸，低语声从四面八方涌来：“你本就是我……何必挣扎？”

“吵什么？”陆渊冷笑，抬手一划，指尖血珠甩出，在眉心画下一道逆符。剑骨轰鸣，情劫法则自脊椎冲起，紫雾弥漫，如丝如网，缠住七道黑影。那紫雾里竟有熟悉的气息，温软如旧，只一瞬，七具化身的躁动便缓了半息。

可血雨越密，每一滴砸在身上都像钉子凿骨，紫雾开始泛黑，丝丝缕缕被雨气侵蚀。陆渊咬牙，运转《七情秘典》残篇，将最后一点本源之力逼入识海。紫雾翻涌，凝成一张模糊的脸——眉如远山，唇含笑意，像是要说话。

他心头一震。

那脸只存在了一瞬，便被血雨冲散。

“别来。”他低喝，声音沙哑，“现在不是你该醒的时候。”

可话音未落，左眼银河纹路骤然剧痛，识海深处浮现出一幕画面：漫天雷劫之下，一道纤影横剑当空，七情丝网铺展如幕，将噬灵尊残魂死死锁住。她回头看了他一眼，嘴角带血，却笑了。

陆渊猛地闭眼，剑骨化刃，在识海中一斩而下，将那画面劈成两半。

“以痛止痛，老法子了。”他咧嘴，嘴角溢血，“但这次，得加点劲。”

他右手成爪，直插右肩，狠狠抠进“墨”字烙印。皮肉翻卷，悖道之血喷涌而出，顺着经脉逆流双目。视野瞬间染红，道痕观法轰然开启。

天地扭曲。

血雨不再下落，而是倒卷成丝，空中浮现出一道巨大轮盘虚影——九厄渡劫盘。它悬于识海与现实交界处，表面铭文流转，正与剑碑遥相呼应。可就在盘心，一道裂痕悄然浮现，如同蛛网般蔓延。

陆渊神识一动，顺势沉入那裂隙。

刹那间，万籁俱寂。

他看见了不属于此世的画面：一片雪白的庭院，梅树下，她坐在石凳上低头抚琴，发丝垂落，肩头落了一层薄雪。她没穿圣女袍，只着一袭素衣，像是凡尘中的寻常女子。琴音轻缓，带着笑意。

然后，画面一转。

她站在他面前，指尖点在他心口，声音很轻：“记住，要带着我的那份活下去。”

陆渊呼吸一滞。

那是她最后一次醒着对他说的话。在情劫剑域崩塌前，在她元神陷入轮回之茧前。

“原来你藏在这儿。”他喃喃，伸手欲触。

可指尖刚碰上虚影，渡劫盘猛然震颤，裂痕扩张，黑雾自缝隙中渗出，与血雨同源，缠上那抹紫影。琴音戛然而止，庭院崩塌，她的笑脸在黑雾中扭曲、碎裂。

“不——！”陆渊怒吼，神识暴起，欲冲进渡劫盘将其撕碎。

可就在此时，右肩“墨”字轰然炸开，七具化身齐声狞笑：“你护不住她，过去护不住，现在也护不住！你连自己都快不是自己了！”

识海如沸，情劫法则反噬，紫雾倒卷心脉，剧痛如刀绞。陆渊双膝一沉，单膝跪地，左手撑住焦土，指节发白。

“护不住？”他抬头，左眼血丝密布，银河纹路几乎要裂开，“那我就抢回来。”

他猛然闭眼，剑骨在识海中化作巨刃，横扫而过，将七道化身连同情劫丝线一并斩断。紫雾不再外溢，反而被强行压回心脉，凝成一道护心结界。血雨砸在结界上，发出滋滋声响，却再难侵入。

渡劫盘的链接开始断裂，虚影逐渐模糊。就在最后一瞬，盘面裂痕深处，浮现出一行血字：

“情劫未尽，魂印不灭。”

陆渊盯着那字，忽然笑了，笑得满嘴是血。

“你倒是会挑时候提醒我。”

他缓缓站起，右肩伤口仍在滴血，可那“墨”字却不再跳动。血雨依旧倾盆，可已无法撼动他的神志。他抬头望天，云层厚重，血光隐现，仿佛整个天穹都在怒视这座逆天而立的剑碑。

远处，七块劫石静静矗立，中央碑石上“我命由我不由天”七字逆向发光，每一笔都像在撕裂法则。可就在碑底，一丝极细的裂纹悄然浮现，如同被无形之手划过。

陆渊没看那裂纹。

他只盯着指尖最后一滴血。

血珠将坠未坠，映着碑光，红得发紫。

忽然，他察觉到一丝异样。

百丈之外，血雨中立着一道身影。

不近，不远。

看不清面容，只知她站着，一动不动，像是等了千年。

陆渊眯眼。

那身影微微抬头，似在看他。

他指尖一抖，血珠终于落下。

砸在焦土上，溅起七点星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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