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临天从废墟中爬起，额心裂开一只猩红的眼，像是撕开了某种禁忌的封印。他仰头嘶吼，声音不似人声，倒像是千军万马在颅骨内冲撞。陆渊右肩的布条无风自动，九厄剑的残刃在血光中微微震颤，仿佛感应到了什么即将失控的法则。

他没动。

烛龙盘踞脊椎，赤金之躯沉在骨节深处，左眼闭合，却有一道虚影在瞳孔里流转——夜未央抱着婴儿，眉心渗血，唇角却带着笑。

陆渊抬手，指尖划过右臂，剑刃自皮肉中拖出一道深痕。神血涌出的刹那，他以血为墨，在空中勾勒出一道逆旋的符文。那符文一成，烛龙猛然睁眼，赤金竖瞳锁定了君临天。

“走不了。”陆渊低语。

他一步踏出，脊椎轰鸣，烛龙之影自背后拔地而起，巨首仰天，吐出一口幽蓝火焰。那火不燃物，只灼空间。虚空如纸被撕开一道裂口，边缘卷曲焦黑，露出其后扭曲的光影——那是时茧的边界，是夜未央被困的轮回牢笼。

裂隙一寸寸扩张，每开一分，陆渊的识海便震荡一次。他的左眼银河纹路开始崩裂，细密的血丝顺着脸颊滑下。就在这时，烛龙左眼中的虚影再度浮现，夜未央的声音直接刺入神魂：“停下。”

他没停。

反而将九厄剑狠狠插入脊椎裂痕。青铜残剑与烛龙骨节共鸣，发出一声贯穿天地的剑鸣。悖道之力如洪流倒灌，裂隙猛然暴涨，足有十丈宽，直通时茧核心。

君临天怒吼着冲来，却被一股无形之力抛起，硬生生掷入裂隙。身影消失的瞬间，陆渊也纵身跃入。

时空错乱。

他像是被塞进了一条逆流的河，五脏六腑都被法则拧绞。等视野恢复，眼前是一片无边的白——不是光，不是雪，而是一种纯粹的、被抹去一切的“空”。唯有中央悬浮着一座透明的茧，层层叠叠，每一层都映出一个不同的夜未央。

有的在笑，有的在哭，有的持剑而立，有的跪地分娩。

陆渊瞳孔骤缩。

他运转道痕观法，以寿元为引，强行推演未来。一炷香的时间被他硬生生拉长，可看到的每一幕结局都一样——第九百九十九次轮回后，夜未央的身影彻底化作数据流，消散于虚无。

“还没到九百九十九次。”他咬牙，脊椎震动，烛龙释放“溯洄”之力，逆推时茧时间流速。

刹那间，一层茧膜倒卷，回放出完整记忆——夜未央站在一片星海中，手抚小腹，轻声说：“这一世，我想为你生个孩子。”

陆渊的呼吸停滞了。

左眼银河纹自动记录下那一幕，像是把画面刻进了骨髓。他几乎要冲向茧体，可就在抬脚的瞬间，脊椎深处传来一声低语：“小心身后的自己。”

声音一出，他浑身寒毛倒竖。

那不是夜未央的声音，也不是墨九渊的。可语调、节奏，甚至气息的停顿，都一模一样。

他猛地回头。

身后空无一物，只有自己的影子投在虚空。可那影子，正缓缓抬起右手，握住了虚空中一把看不见的剑柄。更诡异的是，那剑柄的纹路，竟与九厄剑完全一致，唯独剑格处，刻着一个“弃”字。

陆渊冷笑：“有意思。”

他没再动，而是将九厄剑抽出脊椎，反手插入影子的掌心。青铜剑与虚影相触的刹那，整条裂隙剧烈震颤，仿佛被某种更高维度的力量盯上。

天穹之上，金线密布，如蛛网般垂落。天机阁主的身影再度凝聚，掌心托着一座微型罗网，正缓缓压下。那网由纯粹的天道规则编织，一旦落下，整个时茧空间都将被封死。

“你撑不了多久。”天机阁主的声音平静得令人发疯，“她注定被抹除，你也注定失败。”

陆渊没理他。

他抬头望向裂隙边缘，那里，一点星光悄然浮现。紧接着是第二点、第三点……成千上万点星光自虚空中凝聚，化作一场雨，洒落在裂隙四周。

星辰之雨落下，每一滴都带着熟悉的气息。

姬青鸾的神魂，正在重组。

星光融入裂隙，竟在边缘排列成四个古字——“青鸾守护”。那字一成，裂隙不再崩塌，反而稳定下来，甚至开始反向侵蚀天道罗网。

天机阁主眉头微皱，罗网加速下压。

陆渊却笑了。

他拔出插在影子中的九厄剑，转身面向裂隙，低喝：“烛龙，焚天！”

赤金巨影仰首，吐出一口时光之火。那火不烧实物，只焚规则。火舌舔上天道罗网，金线如蜡般融化，发出刺耳的崩解声。

天机阁主冷哼，抬手引动天道灭世之力，整片虚空开始坍缩，法则如刀，斩向陆渊神魂。

就在这时，姬青鸾的星辰之雨突然汇聚，化作一道光柱，直冲裂隙核心。光柱中，浮现出半片婴儿襁褓的残影，轻轻飘向陆渊。

他伸手去接。

可就在指尖触碰到残影的瞬间，脊椎再度震动。烛龙左眼中的夜未央虚影凝实一瞬，嘴唇微动，无声吐出三个字：“别进来。”

陆渊的手僵在半空。

裂隙开始闭合，速度快得惊人。他若再不走，就会被彻底甩出时茧空间。可若进去，可能再无法回头。

他盯着那片襁褓残影，忽然咧嘴一笑：“你说别进来，可没说我不进去。”

他纵身一跃，冲向裂隙。

就在身体即将没入的刹那，他背后那道影子猛然抬头，握剑的手缓缓抬起，剑尖直指他的后心。

影子的唇动了。

无声，却与陆渊此刻的口型完全一致——

“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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