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脊还抵在心口，血顺着指缝往下淌，滴在渡劫盘上，发出轻微的“滋”响。那道从剑鞘裂纹中爬出的银线，已缩回鞘身，只留下皮肤下隐隐跳动的“九”字余温。陆渊没动，也没说话，像是在等什么。

他等到了。

噬灵尊颅骨悬浮于半空，被姬青鸾琴音冻结的清光正寸寸龟裂。忽然，颅骨表面浮现出一道扭曲的人影——君临天。不是实体，也不是残魂，而是某种更深的东西，像是记忆的烙印，从十万年前的封印战场上爬了出来。

“陆渊。”那人影开口，声音像是从地底深处挤出来的，“你杀得了我的肉身，杀不了我的知。”

陆渊抬眼，左眼银河纹路微微一颤：“你还没死？”

“死？”君临天笑了，“我只是……回到了开始的地方。你可知道，当初是谁把噬灵尊封进这颗颅骨？是你，也是我。我们都是他选中的容器，而你——”他指尖一点陆渊心口，“你体内那根脊椎，本就是他斩下的第一块祭骨。”

陆渊冷笑：“说这么多，不就是想让我交出渡劫盘？”

“不。”君临天摇头，语气忽然低沉，“我是来给你一个机会——让夜未央回来。”

空气凝了一瞬。

陆渊握剑的手没松，但呼吸重了半拍。

“你若献出渡劫盘，我便以噬灵尊本源重启封印阵，逆转因果，让她从消散的星点中复生。不止是魂，连记忆、温度、心跳……全都还你。”

陆渊没动，可识海中的时茧却自行启动。下一瞬，画面炸裂——他看见自己站在血月下，剑尖滴血，脚下是夜未央倒下的身影，她腹中隆起，怀胎十月。而姬青鸾站在远处，怀里抱着个婴儿，嘴角含笑，眼神却冷得像冰。

那不是幻象。

那是时茧对“悖论未来”的预警——若他为复活夜未央动用禁忌之力，便会亲手斩断她轮回的最后一线生机。

“你放屁！”陆渊怒吼，一剑斩向颅骨。

情劫剑域瞬间展开，血丝缠绕，欲将颅骨封入虚空牢笼。可就在剑域成型的刹那，九厄剑脊猛然一震，识海深处传来一声低鸣——不是残念，是剑本身的意志。

他脊椎猛地一抽，像是有东西在体内苏醒。

银光自脊椎缝隙喷涌而出，化作锁链，不受控制地缠上噬灵尊颅骨。那颅骨剧烈震颤，黑气翻腾，竟与陆渊体内星轨产生共鸣。下一瞬，锁链一收，颅骨被硬生生拽入他脊椎深处！

“呃啊——！”陆渊跪倒在地，额头青筋暴起，仿佛有千万根针在骨髓里搅动。他想运功镇压，却发现情劫剑意刚一靠近颅骨，就被反噬回来，震得五脏移位。

更可怕的是——他听见了声音。

“别信她……”那声音像是夜未央，又不完全是。她说完这句，便再无声息。

可这句话，像一把刀，插进他最软的地方。

君临天在颅骨中狂笑：“看到了吗？她也在阻止你！她知道，若你接受这份力量，就会变成下一个噬灵尊——以情为饵，以爱为祭，吞噬所有想守护的人！”

陆渊咬牙，额头冷汗混着血流下。他想反驳，可时茧残留的画面还在眼前：他持剑劈下，夜未央睁眼看他，没有恨，只有悲悯。

“闭嘴！”他怒吼，一拳砸向地面，石板炸裂。

可身体不听使唤了。脊椎里的颅骨在跳动，与九厄剑共鸣，星轨加速旋转，一道沙漏状的印记自他额头皮肤下缓缓浮现——上半截是剑，下半截是流转的星点，像轮回的刻度。

他知道这是什么。

是初代阁主的印记。不是传承，是侵蚀。

他的身体正在被改写。

就在轮回印记蔓延至眉心时，背后剑鞘猛然炸开一声剑鸣。

一道银影自鞘中冲出，凝成实体——叶孤鸿。

不是虚影，不是残念，是葬剑魂以最后本源凝聚的真形。他站在陆渊身后，一手按在对方脊椎连接处，另一只手已化作剑形，直刺体内那颗颅骨。

“你疯了？”陆渊嘶吼，“这是我的身体！”

“不。”叶孤鸿声音冷得像霜，“这是剑的宿主。而剑，不该成为劫的容器。”

话音落，他掌中剑光暴涨，一斩而下。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响，只有一声极轻的“咔”。

像是锁链断裂。

陆渊浑身剧震，脊椎中那股躁动瞬间被斩断。颅骨被强行剥离，化作黑气喷出体外，被姬青鸾琴音再度冻结。

而叶孤鸿的身体，开始一寸寸化作银光。

“你……”陆渊回头，声音发哑。

叶孤鸿看着他，眼神依旧冷，可嘴角竟扬起一丝极淡的笑：“剑在人在，这话我早就说倦了。”他抬手，轻轻拍了下陆渊的肩，“可若剑成了劫，我葬剑，也葬你。”

银光散尽，剑鞘轻轻一颤，落回陆渊背后。裂纹更深了，可那股活着的气息，却比之前更沉、更稳。

陆渊跪在地上，喘着粗气，抬头看向悬浮的颅骨。

君临天的声音还在回荡：“你逃不掉的！她注定为你而死九次！每一次你试图救她，都会亲手将她推向毁灭！这就是你的命！”

时茧残留的画面再度浮现——夜未央分娩，血流成床，姬青鸾接住婴儿，转身微笑。而他，站在门口，手中握剑，一步步走近。

陆渊低头，看着叶孤鸿消失的地方。

忽然笑了。

笑声很轻，带着血。

“你说复活……”他喃喃，“可我连她最后一句话，都没听清。”

他抬手，将渡劫盘按入心口，任神血浸透盘面星图。

“我不信你能给她命。”他抬头，盯着颅骨中的君临天，“但我信——她不愿我变成另一个你。”

话音落，他脊椎处那道被叶孤鸿斩断的伤口缓缓渗出血珠。血滴落地，未散，反而在石板上浮现出极淡的星轨纹路——细密、银亮，与姬青鸾右臂石化的裂纹如出一辙。

君临天沉默了一瞬，忽然低笑：“好，好！你拒绝复活，是怕堕落……可你有没有想过——或许，她等的从来不是你救她，而是你活着？”

陆渊没回答。

他缓缓站起，右手握紧九厄剑脊，左肩血还在流，滴在剑鞘上，发出“滋”的轻响。

剑鞘裂纹中，那道银线再次浮现，缓缓爬向他的手腕。

他没动，也没擦。

就在这时，颅骨突然剧烈一震。

黑气翻涌，君临天的身影彻底消散，只留下一句低语，在空中回荡——

“你守得住这一次，守得住下一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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