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风卷着草屑刮过脖颈时，王磊正蹲在溪边给苏清瑶递烤红薯。

这姑娘自从昨晚在密道里露了面，就跟个小尾巴似的跟着他。医术是真没话说，用草药捣成的糊糊往肩伤上一敷，原本火烧火燎的疼立马变成清凉凉的痒，就是胆子比小区里怕狗的小孩还小  ——  刚才他掏打火机点篝火，差点没被她当成妖术给捆了。

“你确定要跟我去后山？”  王磊咬了口红薯，糊渣掉在胸前的血书上，“大长老那帮人现在估计把我画成通缉令，贴满墨家山了。”

苏清瑶捧着红薯的手顿了顿，睫毛在火光下投出小扇子似的影：“我师父说，墨渊师兄不是那样的人。”  她突然凑近，声音压得跟蚊子似的，“而且……  你那把斧头，和秘库壁画上的神兵长得一样。”

王磊挑眉。秘库？这词在原主记忆里只闪过一个模糊的影子，好像和那半块血书提到的  “巨子令”  有关。他正想追问，鼻尖突然钻进股怪味  ——  不是草药香，是种甜腻腻的、像烂果子发酵的味。

“小心！”

几乎是本能反应，王磊拽着苏清瑶往旁边一滚。

“咻  ——”

破空声擦着头皮掠过，带起的气流掀飞了他手里的红薯。一支雕花木箭深深钉进刚才他们坐的那块石头里，箭羽还在嗡嗡震颤，箭镞泛着诡异的乌青色，石缝里的青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枯萎。

“淬了毒的！”  苏清瑶的脸瞬间惨白，“是‘腐心草’的味道，中者半个时辰就会……”

话没说完，第二支箭已经到了。这次是冲着她来的，箭杆上雕刻的缠枝莲纹在阳光下看得清清楚楚。

王磊瞳孔骤缩。

这花纹他见过  ——  就在苏清瑶药箱的铜锁上。原主记忆里也有个模糊的影子：白胡子老头带着个穿青衫的少年，少年腰间的箭囊上，就是这同款缠枝莲。

“是你师兄？”  王磊拽着她往树后躲，声音压得极低。

苏清瑶咬着唇点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是大师兄林默……  他怎么会……”

“怎么不会？”  树梢传来冷笑，“小师妹，你勾结叛徒私逃，就不怕师父扒了你的皮？”

王磊抬头，看见个穿青衫的瘦高个蹲在三丈外的松树杈上，手里握着把牛角弓，箭壶里插着七八支同款雕花木箭。这家伙的脸倒是长得人模狗样，就是眼神阴鸷得像淬了冰，死死盯着苏清瑶，仿佛在看什么脏东西。

“大师兄你听我解释！”  苏清瑶急得跺脚，“墨渊师兄是被冤枉的，大长老他才……”

“住口！”  林默猛地从树上跃下，落地时带起的劲风掀飞了几片枯叶，“勾结秦狗、弑师叛教，证据确凿还敢狡辩？今日我便替师父清理门户！”

话音未落，三支箭呈品字形射来。王磊拽着苏清瑶连滚三个跟头，箭簇擦着她的发髻钉进泥土，溅起的黑沫子把她的裙摆都染黑了。

“草！跟你废话个屁！”  王磊火了。这货箭法准得离谱，再躲下去迟早成刺猬。他突然瞥见旁边的陡坡，拉着苏清瑶就往那边冲，“抓紧了！”

苏清瑶尖叫着抱住他的腰。王磊借着冲力往坡下滚，茂密的灌木丛划过脸颊火辣辣地疼，但至少躲开了箭雨。林默的怒吼从头顶传来，脚步声紧随其后，显然是追上来了。

“他箭术是师父亲传的，我们跑不过！”  苏清瑶在他怀里喊。

王磊没空回话。他注意到坡底有片茂密的竹林，竹子粗得能当柱子用。滚到竹林边缘时，他突然拽着苏清瑶往旁边一拐，正好躲在两株挨得极近的竹子中间。

“簌簌  ——”

林默的脚步声停在坡底，显然在搜寻他们的踪迹。王磊屏住呼吸，指尖摸到消防斧的防滑柄，突然有了主意。

“小师妹，我知道你本性不坏。”  林默的声音突然变得温柔，像小区里骗小孩开门的骗子，“把墨渊交出来，我就当什么都没看见，还能帮你在师父面前美言几句。”

苏清瑶刚要开口，被王磊死死按住。这家伙演得比八点档电视剧还假，箭壶里的箭都快捏出水了，明显是在拖延时间找角度。

果然，三秒后，一支箭带着风声射向竹林缝隙  ——  正好是他们藏身的位置！

“就是现在！”

王磊猛地推开苏清瑶，自己往旁边一扑。青铜剑（昨晚从禁地捡的）横扫，堪堪挡开毒箭，却被箭上的力道震得虎口发麻。而就在林默抽箭的空档，王磊抓起消防斧，用尽全力掷了出去。

不是掷向人，是掷向林默脚下的石缝。

“咚！”

斧柄精准捣进石缝，反弹的力道让整个人失去平衡，手里的弓都脱手飞了。林默骂了句脏话，踉跄着后退时，腰间的箭囊掉在地上，滚出几支备用箭，还有块折叠的布料。

王磊眼疾手快，在对方扑过来前捞起那块布。

布料是深青色的，边缘绣着半朵墨色莲花  ——  和他怀里那半块血书上的纹路，能严丝合缝地拼在一起！

“你果然和血书有关！”  王磊心头剧震，“大长老让你来灭口的？”

林默的脸瞬间扭曲，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胡说八道！”  他突然从靴筒里抽出把匕首，寒光直逼王磊咽喉，“拿命来！”

王磊侧身躲开，青铜剑与匕首碰撞的瞬间，突然想起小区保安室那本《基础格斗术》——  对付匕首要卡手腕、顶肘窝。他猛地沉肩，左手抓住林默持刀的手腕，右手用剑柄狠狠砸向对方肘弯。

“咔嚓！”  骨裂声清脆得吓人。

林默惨叫着松手，匕首掉在地上。王磊没给他人任何机会，膝盖顶住他的小腹，把他按在地上摩擦：“说！血书另一半在哪？巨子令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呸！”  林默啐了口带血的唾沫，眼神怨毒得像毒蛇，“叛徒的走狗，也配问巨子令？”  他突然往旁边一滚，捡起地上的短刀就往自己心口捅，“墨家清誉，岂容尔等玷污！”

“卧槽还带自杀式袭击的？”  王磊赶紧去夺刀，却慢了半拍。短刀虽然没捅太深，但林默嘴角已经泛起黑紫色  ——  刀刃上竟然也淬了毒！

“师兄！”  苏清瑶扑过来想施救，却被林默一把推开。

他看着王磊，嗬嗬地笑，血沫子从嘴角往外冒：“你以为……  赢了吗？内鬼……  不止……  一个……”  手指突然指向王磊怀里的血书，眼神里闪过一丝诡异的光芒，“秘库……  在……”

话没说完，脑袋一歪不动了。

苏清瑶扑在他身上哭，肩膀抖得像秋风里的叶子。王磊蹲在旁边，捏着那块拼合的布料，心里跟压了块大石头似的。

内鬼不止一个。

这四个字像冰锥，把他刚有点眉目的线索全搅乱了。大长老肯定有问题，林默是他的人，那苏清瑶的师父呢？还有原主记忆里那个穿黑甲的人影，到底是谁？

“他……  他平时不是这样的。”  苏清瑶哽咽着说，“大师兄最疼我了，上次我被毒蛇咬了，是他背着我跑了三十里找解药……”

王磊没说话，只是把那块布料小心翼翼地收进怀里。他注意到林默的指甲缝里，沾着点银白色的粉末  ——  不是毒药，倒像是某种金属碎屑。

“你师父在哪？”  王磊突然问。

苏清瑶愣住：“师父前天就去山下采药了，说要找一味‘还魂草’，给……  给墨渊师兄治伤。”

王磊心里咯噔一下。原主受伤是三天前的事，还魂草这种传说中的药材，早不找晚不找，偏偏在这时候去？

他突然想起林默临死前的眼神，还有那句没说完的  “秘库在……”

“不好！”  王磊猛地站起来，“你师父有危险！”

话音刚落，远处突然传来冲天的火光，伴随着隐约的厮杀声。方向……  正是后山药圃的位置。

苏清瑶脸色煞白，抓着王磊的胳膊瑟瑟发抖：“是……  是药圃那边！师父他……”

王磊握紧消防斧，又捡起地上的青铜剑塞给苏清瑶：“别怕，有哥在。”  他望着火光的方向，眼神冷得像冰，“正好，我也想会会那些藏在暗处的老鼠。”

风吹过竹林，发出呜咽般的声响，像是有无数双眼睛在暗处窥视。王磊护着苏清瑶往火光处跑，脚步越快，心里的不安越强烈  ——  林默指甲缝里的金属屑，他好像在哪见过。

对了。

是昨晚密道里，那些转动的齿轮上沾着的粉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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