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断臂惊雷
推荐阅读:异能风云 吃瓜上位,我成了暴君的唯一信仰 误惹春潮 叶先生,我受不住了 我以凡骨镇九天 我在郊区种了能招妖的菜田 灵石级元,八门归一 网游之第九次世界大战 卧心藏胆 悟性满级:我在洪荒苟到无敌
炮位。
冰冷的钢铁炮管在冬日稀薄的阳光下,泛着新淬炼出的、沉稳内敛的暗青光泽,如同蛰伏的巨兽,昂首指向灰蒙蒙的天际线。炮架深深嵌入冻得梆硬的黄土,粗粝的金属表面残留着昨夜极限装药测试炸膛时飞溅的、如同蜈蚣般狰狞的刮痕,无声地诉说着那场惊心动魄的毁灭与重生。空气里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硝烟味、机油味、以及冻土被反复碾压后特有的、冰冷的腥气。
寒风如刀,卷起地上的浮雪和沙尘,抽打在陈延舟的脸上、脖颈上,带来刺骨的寒意。他佝偻着背,几乎将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压在冰冷的炮闩护板上。仅存的左手五指箕张,死死扣住冰冷的金属边缘,指关节因用力过度而泛出青白色,微微颤抖着。断臂处,那层层缠绕的粗麻布绷带早已被新涌出的鲜血浸透、结痂、又再次被撕裂,暗红的血渍在灰绿色的破旧棉军装上洇开一大片,如同一个不断扩大的、触目惊心的烙印。每一次艰难的呼吸都带着破风箱般的嘶鸣,每一次微弱的喘息都从干裂的唇边带出细小的血沫,在冰冷的空气中迅速凝结。
他的脸惨白如金纸,深陷的眼窝下是浓重的、如同墨汁晕染开的阴影。汗水混合着血污和尘土,在他瘦削得颧骨高耸的脸上蜿蜒流淌,最终在下颌处汇聚成浑浊的水滴,无声地砸在冻土上。唯有那双眼睛,此刻却燃烧着两簇幽暗、却异常执拗的火焰,穿透了身体的极限痛楚和濒临崩溃的眩晕,死死地、如同焊死在炮闩内部那套复杂精密的德制克虏伯液压闭锁机构上!
汗水模糊了他的视线,他用力甩了甩头,细小的冰晶从额发上簌簌落下。左手食指和中指,布满了厚厚的老茧和细密的划痕,此刻却如同最精密的探针,凭借着肌肉记忆和刻入骨髓的本能,在冰冷坚硬的炮闩内部那些布满油污的齿轮、连杆、复进簧导管之间,极其缓慢、却又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稳定感,摸索着,探查着。
“陈师傅…要不…俺来吧?”虎子半跪在炮轮旁,声音带着哭腔,脸上写满了巨大的担忧和恐惧。他看着陈延舟摇摇欲坠的身体,看着他断臂处那不断扩大的暗红,心提到了嗓子眼。旁边几个同样年轻的学徒,脸色煞白,紧紧握着扳手和撬棍,手心里全是冷汗,目光死死锁在陈延舟那只在炮闩内部探索的手上,仿佛那手维系着所有人的性命。
秦振山站在几步之外,如同一尊沉默的铁塔。他布满皱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深陷在眼窝里的眸子,如同淬了火的钢,死死盯着陈延舟的每一个细微动作。他的拳头在身侧紧握,指节捏得咯咯作响,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留下月牙形的血痕。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炮闩里那个该死的、如同毒蛇般潜伏的应力变形点意味着什么——那是昨夜炸膛留下的致命隐患!是足以将整门新炮连同炮位附近所有人再次化为齑粉的死亡陷阱!而能在这极限关头,仅凭一只左手,在复杂如迷宫的德制炮闩内部找到并解决它的人…只有陈延舟!这个用命换来新炮钢重生的技术脊梁!
时间仿佛凝固了。只有寒风呼啸着掠过炮管,发出呜咽般的尖啸。每一次呼啸都像是死神的催促。
陈延舟的呼吸越来越急促,破碎的胸腔如同破旧的风箱剧烈起伏。汗水混合着血水,沿着他的下颌不断滴落。左手的手指在冰冷的金属迷宫深处,终于触摸到了一处极其细微、却又异常顽固的凸起和扭曲!就是这里!那个被巨大冲击力硬生生挤压变形的应力点!如同卡在巨龙喉咙里的一根致命毒刺!
找到了!
巨大的精神消耗和身体剧痛让他眼前猛地一黑,一阵天旋地转的眩晕感如同潮水般袭来!他身体剧烈一晃,几乎要栽倒!
“陈师傅!”虎子和学徒们同时发出惊叫,就要扑上去。
“别动他!”秦振山的低吼如同惊雷,带着不容置疑的铁血命令!他的目光死死锁住陈延舟那只依旧稳定地按在炮闩内部的手!
陈延舟用尽最后一丝意志力,猛地咬破了自己的舌尖!一股浓重的血腥味瞬间在口腔里弥漫开来,尖锐的剧痛如同强心针般刺入混沌的意识!他强行稳住身体,涣散的眼神瞬间重新凝聚!左手拇指猛地用力,死死顶住旁边一根作为临时支撑的、冰冷的炮栓连杆!同时,食指和中指如同灵蛇般,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和巧劲,狠狠抠向那个变形的应力点!
“呃啊——!”
一声压抑到极致、如同野兽濒死般的低吼从陈延舟喉咙深处迸发出来!伴随着这声嘶吼,他全身的力量,连同断臂处那撕心裂肺的剧痛所激发的最后潜能,都灌注到了那两根手指上!断臂处绷带瞬间被新涌出的鲜血彻底浸透!暗红的血珠沿着破烂的衣袖,如同断线的珠子,滴滴答答地落在冻土上!
“嘎吱——”
一声令人牙酸的、金属强行被掰回正位的摩擦声,极其轻微却又无比清晰地,从炮闩深处传了出来!
成了!
陈延舟眼前最后一点光亮骤然熄灭!身体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直直地向后倒去!意识沉入无边的黑暗,耳边只剩下自己如同破风箱般拉长的、带着血腥味的最后一口喘息,以及…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如同战鼓般即将炸裂的轰鸣!
“陈师傅——!”虎子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响起,第一个扑了上去,用自己单薄的身体死死托住陈延舟倒下的身躯。
“快!担架!送医院!”秦振山的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急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一步跨到炮位旁,布满老茧的大手迅速探入炮闩内部,在那被陈延舟强行扳正的应力点位置用力一按!沉稳!坚固!没有丝毫松动变形!
他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爆发出狂喜的光芒!他看向旁边早已脸色煞白、握着***的炮长,用尽全身力气,如同惊雷炸响般吼道:
“开炮——!!!”
命令声落下的瞬间!
“轰——!!!”
惊天动地的炮声撕裂了寒冷的空气!炮口喷吐出长达数米的、橘红色的炽热火焰!巨大的后坐力让沉重的炮身猛地向后一挫,炮架深深陷入冻土!整个炮位的地面都在剧烈颤抖!滚烫的气浪裹挟着硝烟和尘土,如同飓风般向四周席卷!灼热的气流狠狠拍打在每个人的脸上!
炮弹带着刺耳的尖啸,如同复仇的雷霆,狠狠砸向远方作为标靶的、象征日寇堡垒的废弃山崖!
“轰隆隆——!!!”
远处山崖在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中剧烈颤抖!大块的山石如同豆腐般被轰然炸碎!烟尘冲天而起!巨大的烟柱在灰蒙蒙的天空下显得格外狰狞!
“打中了!打中了!”短暂的死寂后,震天的欢呼声如同海啸般在炮位上爆发!虎子和学徒们跳着、吼着,脸上泪水混合着硝烟和尘土肆意流淌!成功了!新炮怒吼了!鬼子堡垒被轰碎了!
秦振山没有欢呼。他站在欢呼雀跃的人群边缘,目光越过那升腾的烟柱,死死地投向正被七手八脚抬上担架的陈延舟。担架上,那个瘦削的身影一动不动,如同被抽干了所有生气的破布娃娃,只有胸口极其微弱的起伏证明他还活着。断臂处,暗红的鲜血正透过担架的缝隙,一滴滴砸落在冰冷的黄土上,如同无声的控诉。
欢呼声渐渐平息。所有人都顺着秦振山的目光看去,脸上的狂喜瞬间凝固,被巨大的悲痛和沉重所取代。虎子紧紧抓着担架的边缘,眼泪如同决堤般涌出。
秦振山一步步走到担架旁。他缓缓蹲下,布满老茧、沾满炮油和硝烟的大手,极其小心地、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颤抖,轻轻拂开陈延舟额前被冷汗和血污浸透的乱发。他看着那张惨白如纸、深陷在昏迷中的、写满了无尽痛苦和疲惫的脸,看着他胸前那被鲜血反复浸透、已经看不出本来颜色的破旧棉军装。
然后,秦振山猛地抬起头。他那张饱经风霜、此刻却充满了铁血意志的脸,迎着凛冽的寒风,迎着炮口尚未散尽的硝烟,迎着远处山崖崩塌的烟尘,对着整个黄土高原,对着这片用血与火淬炼的土地,用他那沙哑却如同锻锤般沉重、如同惊雷般响亮的嗓音,一字一句,如同誓言般宣告:
“陈延舟!我秦振山!以延安兵工厂总负责人的名义!以脚下这片黄土地的名义!向你保证!”他的声音在空旷的炮位上回荡,带着一种开天辟地般的重量,“只要我秦振山还有一口气在!只要这兵工厂的炉火一天不熄!你陈延舟!就是我们的‘兵工脊梁’!你的本事!你的心血!我秦振山用命担保!一定给你传下去!一个虎子不够!就十个!一百个!一千个!让这锻锤声!让这炮声!响彻山河!响到把鬼子轰回老家那天!”
凛冽的寒风吹过,卷起地上的浮雪和硝烟。担架上,陈延舟紧蹙的眉头,在昏迷中,似乎极其轻微地、难以察觉地,舒展了一丝。紧握着胸前那枚冰冷弹壳碎片的左手,指节也微微松动了一点。那碎片紧贴着他微弱跳动的心脏,冰冷依旧,却仿佛在秦振山那如同惊雷般的誓言声中,被注入了新的、滚烫的温度。
(https://www.2kshu.com/shu/94562/49373974.html)
1秒记住爱看书屋:www.2kshu.com。手机版阅读网址:m.2ks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