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非分之心


霍时没接话,目光落在王大婶身上,神色平静无波,却让人莫名不敢放肆。

王大婶干咳两声,自顾自地说起来:“时小子,我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你看大嫂,年纪轻轻的,长得也俊,还这么能干。当初你哥也没跟人家正式成亲领证,人家一个黄花大闺女,按道理说,也不算是你们霍家的人。”

霍时的眉峰几不可察地动了动。

王大婶见状,又往前凑了凑,声音压得更低:“她守着你们霍家这三个孩子,已经够不容易了。她这年纪,正是好时候,总不能真吊死在你们霍家这棵歪脖子树上吧?你是她小叔子,该劝劝她,别这么犟。”

“她这么有本事,开的铺子生意那么好,什么样的人家找不到?何必在你们霍家耗着,被拖累一辈子?”

王大婶说得“情真意切”,“你们霍家也不能这么赖着人家不放啊,这不是耽误人家姑娘吗?”

霍时垂眸听着,指尖微微蜷起。

他想起几个月前,苏棠刚进霍家那会儿,全村人都在指责她自私恶毒,说她是图谋霍家的家产才赖着不走,诸如此类不堪入耳的话,屡见不鲜。

可这才多久,风向全变了。

连王大婶这种出了名爱嚼舌根的人,都说她能干,甚至劝她另寻出路。

这转变快得惊人,让霍时都有些诧异。

王大婶见他不说话,还以为他听进去了,又接着说:“你看她一个姑娘家,跟你这当没成家的小叔子住在一起,难免有人说闲话。你也是为她好,劝劝她,找个正经人家嫁了,日子才能安稳。”

霍时抬眸,目光落在王大婶脸上,声音平静:“这是她的事,她做决定。”

王大婶见他油盐不进,先前的“情真意切”渐渐敛了,语气陡然变得阴阳怪气:

“有些人啊,表面上装得比谁都正经,守着个能干的嫂子,又是帮着办执照,又是暗地里照拂,啧啧,这心思谁看不出来?”

这话像淬了毒的针,刺得空气都滞涩了几分。

霍时眉峰猛地一蹙,额角的青筋几不可察地跳了跳。

王大婶却依旧不依不饶:“也是,她这看不上,那也瞧不上的——依我看呐,反正都赖在霍家过日子了,倒不如跟你这个小叔子凑一对得了,省得外人说三道四,还能名正言顺守着孩子,岂不是两全其美?”

这话刚落,霍时周身的气压瞬间低了下去,那双原本平静的眸子骤然掀起惊涛骇浪。

他往前半步,高大的身影带着压迫感笼罩住王大婶,声音冷冽如刀:“王大婶,有些话,不该说的别胡说。这些浑话,对你没好处。”

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喙的警告。

王大婶被他看得一哆嗦,却梗着脖子不肯服软,反倒把火气撒到苏棠身上:“我这不是替你们着想吗?她要是没那心思,何必放着好人家不嫁,偏要赖在霍家?先前我给她介绍供销社的正式工,她一口回绝,依我看啊,说不定就是对你这小叔子有什么非分之心,才不肯走呢!”

霍时的脸色沉得能滴出水来,“管好你自己的嘴。”

他冷喝了声,不再看王大婶那张喋喋不休的脸,转身离开。

王大婶被他吼得愣在原地,见他走远了才敢嘟囔:“本来就是!好心提醒还不乐意听,早晚得出事……”

阳光穿过老槐树的枝叶,在地上投下晃动的光斑,霍时却觉得后背有些发僵。

他想起苏棠方才匆匆离去的背影,眸色沉沉……

王大婶的话荒诞不经,可他与苏棠确实……不清白。

那晚炽热的喘息,指尖触到的细腻脊背,瞬间传来的战栗,她咬着唇,眼尾泛着红……

后来的事,像被浓雾裹住的梦。

那夜的喘息和窗外的雪声缠在一起,成了他后来无数个深夜里,不敢细想却又挥之不去的回响。

霍时的喉结猛地滚动了一下,指尖在身侧攥得发紧。

他抬眼望向远处,阳光莫名刺眼,却照不进眼底那片沉暗。

霍时迈开的脚步有些沉,沙石铺就的路在脚下延伸,却像是走不到头。

王大婶那些混话像带了钩子,缠在他心上,扯得他一阵阵心烦意乱。

他不是没听过村里的闲言碎语,只是向来懒得理会。

可今天王大婶那句“苏棠对他有非分之心”,像颗石子投进深潭,漾开的涟漪久久不散……

霍时的脚步顿在原地。

可转念一想,又觉得是自己想多了……



苏棠几乎是脚步不停地赶往了镇上。

至于王大婶会和霍时说什么,她相信霍时能应对,所以她一点没在意。

眼下成衣铺正是忙的时候,新订的几匹料子该到了,得赶紧回去清点入库,哪有功夫琢磨那些家长里短的眉眼官司。

哪成想,她刚到铺面,就发现出了事……

苏棠推开铺门,就见两个穿着深蓝色制服的***在柜台前,胸前别着“自由市场管理处”的徽章,正拿着卷尺在屋里比划。

“你们是?”苏棠放下布包,心里咯噔一下。

年长些的男人转过身,亮出手里的通知单:“锦绣春成衣铺是吧?按最新规定,个体商户得集中到南头的临时市场经营。这临街铺子不符合规范,今天必须停业整顿,三天内搬完,不然按照规定得罚款。”

苏棠接过通知单,指尖捏得发白。

纸上的红章盖得醒目,字迹却透着不容分说的强硬。

苏棠神情冷静:“同志,我们这铺子刚装修好,执照也是按正规流程办的,怎么突然就不符合规范了?”

她往前一步,语气带着商量:“您看这生意才刚起来点,又接了不少订单,要是搬地方,顾客都找不着……”

年轻些的制服男不耐烦地摆摆手:“少废话,这是上面的规定。前两天公社刚开的会,所有散落在外的个体户都得归拢到一块儿,方便管理。你要是不配合,明天我们直接来封门。”

刘桂芳和周敏也围了过来,脸上满是慌张。

铺子里刚挂好的新衣服还带着浆洗的挺括,缝纫机上还压着没做完的半截裙子,怎么看都不像能说搬就搬的样子。

一旁的周敏也开始急了:“可我们这料子、机器……三天哪搬得完?”

“而且南头那临时市场全是搭的棚子,下雨天漏雨,大晴天晒得慌,哪能跟这正经铺子比?”

“规定就是规定。”年长的制服男收起卷尺,“三天后我们来检查,逾期后果自负。”

两人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留下满屋子的凝重。

苏棠盯着通知单上的红章,指节用力。

她知道这年代的规定说一不二,犟下去只会吃更大的亏。

可这铺子从找房源到装修,前前后后花了多少心思?光这台缝纫机就托了多少关系才弄来,哪经得起折腾?

“苏姐,这可咋办啊?”刘桂芳搓着手,“昨天还有顾客订了十件连衣裙,说下星期就要取呢。”

苏棠深吸一口气,思绪清晰:“那就搬吧。”

她走到窗边,望着南头的方向。

那里原是片空地,前阵子确实在搭棚子,听说都是些卖菜、修鞋的小商贩在那儿扎堆,哪有正经成衣铺的样子?

“先把能打包的料子收起来,机器暂时别动。”苏棠转身拿起纸笔,“周敏,你去南头看看,找个大点的棚子,能放下缝纫机和柜台就行。刘姐,你去跟订了货的顾客解释下,就说铺子要迁址,取货时间往后延几天,愿意等的我们多送条帕子,不愿意等的就退定金。”

安排完这些,她拿起算盘噼里啪啦地算起来。

搬迁的运费、新棚子的租金、耽误工期的损失……

一笔笔算下来,苏棠心像被针扎似的疼。

正算着,门口的风铃响了。

进来的三人,苏棠有些眼熟。

是常来镇上赶集的两个中年妇女,刘何和张文心,两人手里都拎着个布包。

身后还跟着个面色不善的男人,是镇上木器厂的工人赵强。

张文心一进门就咋咋呼呼地把布包往柜台上一摔,布料散开,露出里面的连衣裙下摆:“苏老板,你这做的什么破烂衣服?才穿三天,线脚就开了!”

刘何立马点头附和,举起手里的半裙:“就是!我这裙子更离谱,洗了一次就缩水,原先能盖住膝盖,现在刚到大腿根,这让我怎么穿出去?”

赵强则把手里的中山装往桌上一扔,语气冲得很:“我这衣服更别说了,料子硬得扎人,昨天穿了一天,后背全是红疹子!你们这是卖的次品吧?必须给我们退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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