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受伤


夜深得像泼开的浓墨,连星子都躲进了云层里。

苏棠躺在床上,听着窗外风卷碎雪划过窗棂的声响,毫无睡意。

傍晚从张萍家出来时憋的那股气,到现在还堵在胸口。

她不是气刘国山的无赖,也不是气张萍的贪念。

末世里见多了为一块压缩饼干就能拔刀相向的人,这点人性的龌龊实在算不得什么。

她气的是自己的失算。

苏棠满脑子杂念,忽然,风雪夹杂着一阵细碎的声响,传入耳中。

“唔……”

一声极轻的闷哼,从院角的柴房方向飘过来,被风声裹着,若有似无。

苏棠猛地睁开眼。

这声音太熟悉了……

是强忍疼痛时,喉间无意识溢出的气音。在末世时,她听了太多次。

苏棠悄无声息地坐起身,摸黑套上棉袄。

越靠近柴房,那压抑的呼吸声就越清晰。

虚掩的柴房门缝里,漏出一点微弱的光,像是有人点了油灯。

苏棠的心跳慢了半拍。

是霍时?

她这几日忙着挣钱,压根没留意霍时的动向。

加上霍时前几日才旁侧敲击她,苏棠心里憋着气,也不想搭理他。

可霍时这几日,总在深夜出门,回来时,袖口偶尔沾着的、被雪水浸淡的暗红痕迹……

想不注意都难。

苏棠手刚搭上柴房门板,里面突然传来布料撕裂的声音,紧接着是一声更清晰的闷声。

她没再犹豫,轻轻推开了门。

昏黄的油灯下,霍时背对着她,单膝跪在草垛上,白色的衬衫被撕开一道大口子,露出的左肩一片血肉模糊。

伤口深可见骨,边缘翻卷着,混着黑色的血痂,显然是被利器划开的。

他手里捏着块烧过的棉布,正往伤口上按,动作因为疼痛有些发颤。

旁边的木箱上,赫然放着一把黑色的手枪,枪口还装着奇怪的圆筒——

苏棠认得这玩意儿,叫***。

听到门响,霍时像被踩了尾巴的狼,猛地回头。

油灯的光在他眼底投下浓重的阴影,那双平日里总是没什么情绪的眼睛里,此刻翻涌着警惕、杀意,还有一丝来不及掩饰的狼狈。

见是苏棠,他的紧绷的神情,依旧没有松懈。

“出去。”霍时的声音哑得厉害,像被砂纸磨过,每个字都带着冰碴。

苏棠没动,轻眨了下眼,目光快速扫过他的伤口:“动脉没伤着,但得缝合。”

她的语气过于平静,“你手里那东西不行,会感染。”

霍时的眉头拧成了疙瘩,握枪的手紧了紧,指节泛白。

他显然没料到,撞见这一幕的苏棠,既没尖叫也没逃跑。

反而像个经验老道的军医,冷静地评估起他的伤势。

“我让你出去。”他加重了语气,妄图把人吓走。

苏棠视若无睹,转身就往外走:“我去拿药箱。”

“站住!”霍时低喝一声,想站起来阻拦,动作牵扯到伤口,疼得他闷哼一声,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等他扶着墙壁站稳,柴房门口早就没了人影。

堂屋没看见药箱踪迹,苏棠的视线落在霍时的房间。

她推门进去。

霍时的房间比苏棠想象中更整洁。

土炕上铺着洗得发白的粗布褥子,靠墙的木桌上摆着个豁口的搪瓷缸,除此之外几乎没什么私人物品。

她没功夫细想别的,径直走到木桌前拉开抽屉。

抽屉里放着一个硬纸壳盒,方方正正。

苏棠把盒子拖出来,刚打开搭扣,就听见门口传来脚步声。

她的手,已经下意识掀开盒盖,里面果然躺着本《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书页边缘都磨卷了。

最上面那页夹着的东西,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淡淡的白。

是张照片。

苏棠抽出来的瞬间,呼吸顿了顿。

照片上的霍时比现在年轻些,穿着笔挺的橄榄绿军装,肩上的星徽在阳光下闪着光。

他站在一架军用飞机前,眉眼锐利如刀,眼神冷硬,表情严肃。

照片右下角印着个模糊的红色印章,像是部队的代号。

三年前的照片,看肩章是尉官……

执行秘密任务的军人……

苏棠的脑子飞速运转,把零碎的线索串起来。

这张照片,完全证实了她之前的猜想。

难怪他总在早出晚归,神神秘秘,身手那么好,眼神总带着股审视的警惕……

“谁让你动我东西的?”

冰冷的声音突然从门口炸响,苏棠的手一抖,照片“啪”地掉在了地上。

她猛地回头,霍时就站在门框边,半边肩膀的衬衫都被血浸透了,脸色白得像纸。

他显然是匆匆赶来的,胸口起伏明显,那双眼睛里的寒意,比柴房里更甚。

没等苏棠弯腰捡照片,霍时已经大步进来。

他的动作快得像阵风,苏棠只觉得眼前一花,手腕就被攥住了。

他的力道不大,掌心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抱歉……”苏棠抬头,连忙道歉。

她能看到他紧绷的下颌线,和微微颤抖的睫毛——

不是被发现身份的惊慌,倒像是被冒犯的愤怒。

苏棠直视着他的眼睛,另一只手轻轻拍了拍被攥住的手腕:“先松手,你伤口又流血了。”

她的声音平稳。

仿佛手里捏着的不是能揭穿他身份的铁证,只是张普通的旧照片。

霍时垂眸,动作顿住。

他这才发现,自己把苏棠圈在了怀里和木桌之间,两人的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她的眼神,一片清明。

“照片……”他想说“给我”,话到嘴边却卡住了。

苏棠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地上的照片,弯腰想去捡,霍时却先一步松开她的手,一把将照片抄了起来。

他把照片往书里一夹,再塞进纸壳盒,重新放回了抽屉。

霍时从床底拖出了个灰色的布包。

像是急救包。

苏棠上前,拉开拉链,里面的东西露了出来:碘酒、纱布、缝合针线,甚至还有一小瓶青霉素。

她挑挑拣拣,把要用的东西摆出来。

“脱衣服。”苏棠拿起镊子,在煤油灯上烤了烤,抬头时正对上霍时沉静的目光。

霍时盯着她看了足足有半分钟,油灯的光在他脸上明明灭灭。

最终,他还是慢慢解开了衬衫的扣子,露出了那道狰狞的伤口。

大概是刚才的动作太大,扯到了伤口。

伤口又开始往外渗血,顺着肌肉的纹路往下淌,在腰侧积成一小滩暗红。

苏棠的目光在他肩上顿了顿。

那里除了这道新伤,还有几道旧疤,纵横交错,显然是经历过不少凶险。

她收回目光,拿起沾了碘酒的棉球,刚碰到伤口,霍时的肌肉就猛地绷紧了。

“疼就说一声。”她的声音放软了点。

霍时没吭声,只是把头转向了另一边,下颌线绷得紧紧的。

苏棠的动作很熟练。

先用盐水冲洗伤口,再用镊子夹出里面的细小砂砾,最后穿针引线。

她的指尖很稳,哪怕缝合时需要凑近,呼吸也没乱半分。

只有偶尔碰到他肩头的旧疤时,霍时会极轻地颤一下。

“这伤是……”苏棠想问是怎么弄的,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问这个,跟追问他的身份没区别。

况且她已经知道了……

倒是霍时自己开了口,声音闷得像从胸腔里滚出来的:“训练时弄的。”

苏棠“嗯”了一声,没接话。

房间里只剩下针线穿过皮肉的细微声响,还有窗外越来越紧的风声。

煤油灯的光晕里,苏棠低垂的眼睫投下一小片阴影,鼻梁很挺,嘴唇抿成一条淡粉色的线。

霍时看着她专注的侧脸,眼神微暗。

“好了。”苏棠打了个结,剪断线头,开始用纱布包扎,“这几天别碰水,青霉素记得吃。”

她收拾东西的功夫,霍时已经套上了干净的衬衫。

他看着苏棠把急救包塞回床底,突然开口:“今天的事……”

“我记性不好。”苏棠回头,正好对上他的目光。

她意思是她会保密的……

霍时的喉结动了动,没再说什么。

“我走了。”苏棠摆了摆手,转身离开房间。

霍时转身走到桌前。

苏棠……

“咔哒。”

窗棂突然响了一声,霍时猛地抬头,满眼警惕。

窗外什么都没有,只要碎雪在风中摇晃。

霍时却注意到窗台上放着个东西。

用粗布包着,大概巴掌大小。

他走过去打开,里面是几块用油纸包着的糕点,还冒着点热气,像是刚从灶上取下来的。

油纸下面压着张纸条,是用烧焦的木炭写的字,笔锋很利:“伤口愈合需要热量,嫂子的关爱,不用客气。”

霍时捏着那张纸条,指尖微微发颤。

窗外的风雪没停。

霍时拿起块糕点放进嘴里,甜丝丝的味道在舌尖散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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