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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9章 老成持重的相公们


赵元仁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极致的恐惧,嘴唇翕动,却发不出声音。

    他不能认。

    一旦认了,就真的万劫不复了。

    “裴判官,”

    他吞咽了一口唾沫,“石料采买,皆有章程记录,纵有疏漏,亦是经办吏员之责。至于内帑款项,更是奉上命行事,皆有据可查,何来去向不明一说?”

    裴之砚早已料到他会如此狡辩,并不动怒,只是淡淡道:“哦?经办吏员?

    “据本官查证,当年负责石料验收、签押放行的,正是你赵大人亲手提拔的亲信。而他们,在工程结束后不久,便相继因意外或是急症离世,其中还有一名曾是你的管家,姓叶,到如今都下落不明。

    “赵大人,这未免太过巧合了吧?”

    赵元仁心头一凛。

    裴之砚不给他思考的时间,继续道:“至于内帑款项……李员外。”

    李诫闻声起身,手持一叠账册副本,语气沉稳且十分专业:“裴大人,王府尹。下官与工部同僚仔细核对了由钱荣绸缎庄流出的账目,与都水监、将作监存档的采买记录。

    “其中至少有五笔,共计八万两白银,所载采买之物,如特制功夫三千套、精良工具五千件等,经核验,均属子虚乌有。相关库房并无入库记录,员额便知亦远未达到所需数量。

    “此乃虚报冒领,确凿无疑。”

    王岩叟闻言,脸色彻底沉了下来。

    若只是程序疏失,尚可周旋,但虚报冒领内帑银钱,这是侵吞官家私库,是任何君王都无法容忍的大罪!

    杨畏也坐直了身体,眼神锐利地看向赵元仁,作为御史,他明白此案性质已截然不同。

    “赵元仁!八万两白银还仅仅是已查实部分!你身为朝廷命官,身受皇恩,竟勾结商人,虚报项目,侵吞内帑!说,这些钱粮,究竟流向了何处?背后还有何人指使?!”

    “我……我……”

    赵元仁额上冷汗涔涔而下,心理防线在一步步崩塌。

    他求助的看向四周。

    这才惊觉,这是开封府,心下一凉。

    “是,是刘……”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想要吐出去某个名字以求自保。

    但话到嘴边,一股更深的寒意从心底涌起,让他硬生生刹住。

    他想起了那些“意外”死亡的吏员,想起了那位深宫中垂帘听政手段莫测的太后。

    背叛她的下场,比死更可怕。

    他猛地闭嘴,脸上的血色尽褪,颓然低下头,喃喃道:“都是我一人所为,是我利欲熏心,无人指使……”

    裴之砚看着他这般情状,知道关于幕后主使的口供,恐怕是难以突破了。

    但现有的证据,已足够定其重罪。

    他不再逼问,转向王岩叟,拱手道:“府尹大人,赵元仁对所涉雇凶杀人,非法囚禁,虚报冒领内帑款项等罪行,供认不讳。

    “依律,当暂时收押,具本上奏,请旨定夺。”

    王岩叟颔首:“来人!将罪官赵元仁革去冠带,打入大牢,严加看管。一应卷宗整卷,连夜整理,本官要即刻上奏天听!”

    ……夜色深沉,福宁殿内却烛火通明。

    赵煦并未安寝,他面前御案上摊开的,正是王岩叟与裴之砚联名呈递的紧急奏章,以及那本抄录清晰,触目惊心的内帑账册摘要。

    刘瑗屏息静立在下首,小心地观察着年轻官家的神色。

    赵煦的脸上看不出喜怒。

    良久,他“呵”了一声,一声听不出情绪的低笑在殿内响起,“倒是条懂得护主的忠犬。”

    他抬起眼,目光锐利,看向刘瑗:“范相、刘相他们,应该已经收到风声了吧?”

    刘瑗躬身:“如此大的动静,想必是瞒不住的。据皇城司报,刘相府上今夜灯火至今未息,范相那边倒是安静,但门下往来亦比平日频繁。”

    赵煦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语气渐冷:“他们是在等,等朕的态度,也在赌朕不敢将这天捅破。”

    他猛地转身,袖袍带起一阵微风,烛火随之摇曳:“可朕,偏要捅给他们看!”

    “刘瑗,”

    “臣在。”

    “传朕口谕,明日一早,召三司核查主事裴之砚,于延和殿偏殿单独奏对。朕,要亲自听一听,他查到了些什么。”

    “是。”

    刘瑗心中一震。

    官家这是要越过中书,直接与裴判官对话了。

    “另外,”

    赵煦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冷光,“将这本账册摘要,还有文及甫之前呈上的问题石料的证词,一并抄录,着中书舍人拟旨,明发诸路监司,各州府长官。”

    刘瑗眼中满是惊骇:“官家!此举,是否过于急切?朝野震荡,恐生变故啊!”

    将如此骇人听闻的贪腐大案直接明发天下,这无异于是直接向宝慈宫那位公开宣战!

    赵煦看着刘瑗,年轻的脸上是与他年龄不符的深沉与果决:“水浑才能摸鱼。朕就是要所有人看看,他们口中老成持重”的相公们,手下尽是些什么蠹虫!朕更要让天下人知道,这江山,是谁的江山!”

    他需要舆论。

    需要让那些被旧党压制已久的官员,以及天下士林看清风向。

    “还有,”

    赵煦走回御案,提笔在一张空白的宣纸上写下几个名字,递给刘瑗,“让皇城司重点查一查这几个人。赵元仁不敢说,朕就帮他说。”

    刘瑗接过纸条,只看一眼,手心便沁出冷汗。

    上面赫然是几位与吕大防、范纯仁、刘挚等人关系极为密切的朝中要员,甚至包括一位太后颇为倚重的内侍省都都知。

    “臣……遵旨。”

    刘瑗知道,官家这是要借赵元仁这个突破口,行犁庭扫穴之事了。

    翌日清晨。

    裴之砚接到内侍传召时,心中并无太多意外,他整理好所有卷宗副本,跟着内侍步入宫城。

    延和殿偏殿内,只有官家一人负手而立,今日他没有穿朝服,而是一件淡蓝色绣花圆领长袍,将年轻官家的身形勾勒的修长。

    “臣,开封府判官裴之砚,叩见陛下。”

    “平身。”

    赵煦转过身,目光直接落在裴之砚身上,没有任何多余的寒暄,“裴卿,朕看过你的奏报。赵元仁认罪,却止步于此。你以为,他背后之人,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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