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中。

    灰蒙，空垠。

    无有方向，不知边际。

    蓦地一道金光裹挟着大片血红，好似流星一般划破混沌雾霭。

    劲力在雾霭的阻挡下，渐渐卸去，金光与血红停在空荡中。

    “咔嚓”一声脆响，好似石子碎裂一般。

    迸射着金光的木牌，霎时龟裂。

    大片血雾骤然收缩，快速的渗进“李无寿”三个金字中。

    一道神思，悄然复苏。

    紧接着一股迥异于混沌的气息升腾而起。

    万道之纹和道脉之络，从灵牌中脱离而出，灵牌彻底崩碎。

    下一刻，万道脉纹交织重聚。

    于混沌中重建秩序！

    似骨若筋，好似一幅人体脉络图景，在混沌中汇聚成一道人形。

    吸收完大片血雾的“李无寿”三个金字，内蕴在人行脉纹之中，脉纹的尽头扎根其上。

    金字如同蜡块般，蓦地消融，填充在人形脉络各处。

    血肉快速衍生！

    正在此时，大片的混沌气息蜂拥而至。

    对于迥异于混沌的物事，混沌向来大势滔滔，赴而碾碎。

    在混沌雾气侵染血肉的一刹那，大量刚刚衍生而出的血肉快速消融。

    但诡异的是，紧接着又有大量的血肉再度衍生而出。

    李无寿的血肉好似和陈狗儿的血肉具备相同的特性，能够不断的轮回衍生。

    两者一时间处于拉锯之中。

    而帮助李无寿重聚人形之躯的万道脉纹，却与血肉与混沌雾霭的拉扯相反，此刻脉纹正鲸吞着大量的混沌气流。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先天圣宗秉承禁仙正统，向来奉行此至道修行真意。

    顺则万道衍生万物，逆则万道重归混沌。

    这也是祖龙之道与苍之道最本质的区别。

    此刻倒也没让李无寿做出选择。

    因为他虽然神思复苏，但一切更像是半梦半醒间的本能。

    万道以混沌为养分，不断汲取着本源之力。

    浩大的混沌，力无尽，道无穷。

    李无寿的万道脉纹之躯，好似扎根在滋养之地的种子，贪婪的吮吸着一切养分，紧接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涨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

    一直处于拉锯之中的血肉之气与混沌雾霭，突然陷入了某种平衡之中。

    大量的混沌雾气与血肉之气，以某种超乎认知的方式，诡异的融合为一。

    随着大量混沌之气的融入，李无寿的万道脉纹之躯虽然长到难以想象的高度，好似一个巨人，但内里的血肉还是再度快速的丰盈起来。

    渐渐的血肉将万道脉纹包裹其中，体表开始长出皮膜。

    混沌雾气萦绕在巨人四周，透过巨人的孔隙与巨人体内的道法和血肉进行共鸣和交互。

    足以磨灭一切的混沌气流，不时的拂过巨人的身躯，不曾溅起半分涟漪。

    一股洪荒，亘古不灭的气息从巨人体内传出。

    复又不知多少时间过去。

    终年如一的混沌中，突然激射出两道流光。

    紧接着一道道好似闷雷般的声响，从混沌中传出。

    巨人抖动着身躯，仿若在舒展身躯。

    蓦地一道呢喃响起，初时还有些干涩，而后渐渐变得流畅。

    “我醒了”

    “我是.李无寿!”

    “无寿即终，无寿亦为始，无寿即无量！”

    呢喃声越来越大，也越发的顺畅。

    滚滚道音传荡四方，震的混沌之气翻腾不休，似乎混沌也在回应其名。

    微微转动着身躯，环视四方。

    清朗的道音再起：

    “无寿亦是仙！”

    此言一出，萦绕在周身的混沌雾气，快速退散，眨眼间李无寿的四周形成一片空域。

    极目远眺，与自身空域相邻不远的地方，一座金色的大界浮沉在混沌雾气之中。

    大界若星，好似呼吸一般吞吐着混沌之气。

    大界的上方，一只巨爪凌空将大界倒扣在掌心。

    巨爪上遍布着金色的龙鳞，沿着巨爪向上，一道蜿蜒的巨大金色龙身半隐在混沌雾气之中。

    被巨大龙身扣着的大界，与之对比，就好似一颗璀璨的龙珠。

    哪怕以李无寿如今的巨人身躯视角，望着这道金色龙身，也好似凡人窥望龙神之躯一般，充斥着压迫感。

    身形一动，李无寿金色龙身近了几分。

    他并未在这道龙身上，感知到任何神思活跃的气息。

    显然这具龙身早已心神寂灭。

    不难猜想，这道龙身应该就是传说中的祖龙之躯了。

    而下方那颗金色璀璨的大界，应该就是苍吞噬祖龙内天地（禁仙天地）后，熔炼归一的大天地。

    对着巨龙之躯挥了挥手，萦绕在龙身上的混沌雾气消散大半。

    映入眼帘的就是巨大龙身七寸处，一道几乎横贯巨龙身躯的血肉之伤。

    这几乎印证了李无寿的猜想。

    这道血肉之伤好似沟壑，深入龙躯体内。

    血肉溢散着贪婪的气息，衍化出各种先天生灵乃至人类模样的血肉怪物，向着祖龙之躯的其他地方，冲击而去。

    而祖龙之躯内，道纹弥漫，不断的阻杀着这些血肉。

    但这些血肉却不断的轮回衍生，汲取着祖龙身躯的养分，再度冲杀而去。

    周而复始，陷入轮回。

    李无寿静望着这一幕，无声呢喃着：

    “这就是我和陈狗儿血肉的来源吗？”

    老乞丐在将李无寿送出天外之时，曾将当年的前因后果，烙印在他的灵牌之中。

    李无寿对于一眼重创祖龙的血肉贪狼印象极深。

    如今在混沌中重开内天地，接连生死，于躯体内轮回自生，李无寿自然可以一眼看出这道血肉之伤的情况。

    那位血肉贪狼显然也是掌控轮回的存在。

    如此这道伤，才能如跗骨之蛆般，困扰祖龙无尽岁月。

    以至于祖龙不得不再造天地，企图构建轮回。

    回头来看，祖龙的选择无疑是对的！

    只是错算了苍。

    缓缓收敛眸光，李无寿并未出手抹去这道血肉之伤。

    这道伤在他看来，就好似一道烛火。

    在混沌中亮了这么多年，也没出什么乱子，但一旦真吹灭了，却不一定了。

    暂且先放在这里，将手头的事解决了再说。

    身形一动，李无寿站在龙爪旁，俯瞰着金色大界。

    双眸微凝，混沌雾气瞬间被驱散。

    瞳孔一黑一白，随后一道太极气韵笼罩整个金色大界。

    金色大界内，海陆分明。

    李无寿这才发现，伏波，封灵，中央等诸多大域，仅仅只占了整个大界差不多二十分之一的疆域。

    其他的所有地域，因为一次次的天地大变，早已常年笼罩在诡雾之中。

    苍确实在践行己道，祂要重归万道壮大己身。

    不仅仅是为了应付老乞丐。

    也是为了消除混沌贪狼，当年给祂带来的不安。

    这一切无有对错，只是选择罢了。

    似是感知到了李无寿的眸光，整个金色大界本能的震颤起来，诡雾不断升空而起，意图将李无寿的眸光挡在天地之外。

    李无寿见状，神情不变的开口轻道：

    “开！”

    笼罩大界的太极气流，突然一滞，而后反向流动起来。

    瞬间一道门户在金色大界上空浮现。

    透过门户，向着大界内眺望而去。

    拨开一道道虚空褶皱，一座破落的茅屋，缓缓浮现在李无寿的眼前。

    凌乱的柴门，杂草丛生的小院，一如先前，李无寿一石，一木，垒砌时的模样。

    会心一笑，李无寿一步迈出，走入茅屋之中。

    缓步走到即将朽灭的方桌旁，坐在原本的位子上。

    轻轻抬头，望着背负着陈狗儿血肉的吴清荷肉身，以及淡薄若虚影的方桌天幕，李无寿轻笑道：

    “我回来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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