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实说，这几年的案子，凶手在警察找上门后还敢跑路的，还真没几个。

    小陈去抓人的路上说：“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能跑掉吗？这又不是二十年前没监控没联网的时代，现在他连市区都出不去，交通部门动作快点的话他连高速都上不去。”

    他们去追，完全是为了保护人民群众，担心他在路上想不开会发疯伤害无辜路人。

    郑岩让他别唧唧歪歪，赶紧把人带回来。

    这么热的天，就算太阳下山了，在外面跑一趟衣服也还是能湿透，粘腻闷热的感觉让人心烦气躁，吃饭都没胃口。

    等待黄译林被带回来的时间，谈迦去外面买了杯冰果茶喝，冰爽透凉的感觉从口腔一路深入肠胃，最后反馈到全身，她舒服地喟叹一声。

    捏面塑的手劲都有力了点，揉啊揉，在高温天气下和手搓爆米花一样，她都怀疑面团会被捏熟了发酸。

    偷懒没多久，小陈带着狼狈的黄译林回来了。

    和之前愤怒痛哭的深情丈夫不同，这会儿意识到事情败露的黄译林显得尤其冷漠，低头看着自己手掌，似乎在走神，一声不吭。

    审问进行得很顺利——小陈在外面给谈迦科普，说起这种杀妻案的特点：虽然感情上难以置信，但在侦查上算是比较容易的。

    除了极个别案子属于高智商犯罪，其他的，从确认死者身份到结案也就一两天，因为有首当其冲的嫌疑人，针对性调查时基本都能查出很多线索，在审讯环节凶手往往也愿意坦白前因后果，能缩短结案时间。

    比如现在。

    黄译林面对警方摆出来的，邹雨萱的胰岛素注射数据和他在案发时出现在现场的照片，以及邹雨萱的尸检结果，沉默过后承认了自己的罪行。

    至于动机，他偏着头不去看死者的尸体照片，脸绷得紧紧的，只说是因为死者出轨。

    “我们十一年的感情，她却出轨和别人搞在一起，还怀了别人的孩子，是个男人都忍不了。我那么爱她，她却完全不考虑我的想法。”

    郑岩冷笑：“不止这样吧？如果真的只是因为这两点，那你应该在三个月前就痛下杀手了，毕竟你知道自己不孕不育，她既然怀孕了就只能是怀的别人的孩子。是什么让你忍了三个月才下手？”

    不孕不育四个字让黄译林脸皮抽痛，他后牙咬紧了，却不敢对上面前的审讯人员的眼睛。

    似乎丧失生育能力，比起杀了人还更让他觉得不堪。

    “因为我爱她，”他气息不稳说，“我爱她，所以心甘情愿当了三个月的乌龟王八蛋！我想着，只要这个孩子不存在了，我们还是可以回到当初。”

    狗屁的爱！

    “你的爱就是给她三个月的死亡倒计时？你既然想回到当初，为什么不开诚布公地和她聊聊？实在不行可以离婚。都是借口而已！”谈鸣厉声说。

    “我……”

    郑岩：“你把自己包装得这么逼不得已，看来是不想说真话了，不如我来替你梳理一下你的真实想法。”

    “首先，你早就知道自己不孕不育，并且在双方家里催生的时候感觉到了很大的压力，你这个人很要面子，不想让人在背后猜你和你老婆到底是谁不孕，于是你想了个办法，让你老婆和别人春宵一度，先怀上孩子再说。”

    “孩子后面没了也就没了，反正不是你自己的，能用来证明你的生育能力已经发挥了最大的作用。但你也没料到自己身为男人的自尊心那么强，始终介意你老婆和别的男人……”

    “放屁！你在放什么屁，根本没有这些事！”黄译林无比愤怒，眼睛都鼓胀起来，表情扭曲地瞪着郑岩，“是她自己出轨！和我有什么关系，我疯了才会往自己头上戴绿帽子！”

    郑岩比他声音还大：“你前脚说着爱，后脚就杀了她，还纵火焚尸，和疯了有什么区别？！你知不知道这是周末，纵火会害死多少人！你都能往自己头上背命案了，主动戴绿帽子很奇怪吗？！”

    黄译林一时间还真找不到话来反驳，脸色胀得发紫，最后无能狂怒一样喊着：“她出轨的事和我没关系！在她怀孕之前我们的感情没出任何问题，我本来都打算和她坦白，去收养一个孩子了！我不是乌龟王八蛋！”

    边喊，眼泪边跟着淌，喊完就垂下头更加痛苦地抓着自己头发。

    隔着一层玻璃，谈迦看不清他的眼神，扭头问身边的小陈：“你觉得他说的是真话吗？”

    小陈：“不一定。说不定他太好面子，就算判刑也想留份清白在人间，这个清白是指他在夫妻道德上占据的上风。”

    就算杀了老婆，那也是老婆出轨逼我动手的，不是因为我不孕不育所以丧心病狂主动设计老婆出轨的。这份“清白”他就算死也要握在手里。

    谈迦古怪地笑：“没有什么，就非要在意什么。”

    讯问室里，郑岩也是这个意思：“你明明很在意别人知道你不孕不育的事，你会主动坦白？不过是仗着人死了，你怎么说都可以而已。”

    “你们为什么就不信呢？我真的没有设计过她和周炎的事！我知道他们有过好感，周炎以前还追求过她，结婚后我就跟她说了不喜欢她和周炎见面联系……我不可能会让周炎那个贱人碰她！”

    说得脑子充血似的，黄译林劈里啪啦倾泻出来一通心里话。

    “我一开始根本不知道她出轨了，直到三个月前我给她买卫生巾的时候发现她生理期迟了一个星期，她高兴地跑去做检查，跟我说怀孕了……我知道孩子不可能是我的，我简直要崩溃，我想坦白，质问她到底和谁搞在一起了，但我没脸说……”

    “十一年的感情，我十六岁就喜欢她了，我不想失去她！我想着，或许孩子没了，我们就能回到过去，所以我就，就把她的胰岛素注射器给做了点手脚……胰岛素抵抗会导致自然流产……但是她发现了不对劲，晚上甚至不想和我睡在一个房间。昨天，她跟我说要回爸妈家住几天，我太了解她了，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根本不敢看我，我知道她要去见谁……”

    谈鸣忍无可忍：“她和周炎只有那一次，之后根本就没见过。”

    “那是因为我把她看得很严！”黄译林情绪激动道，“我盯着她，她才没有继续和周炎发展！我想求她回心转意，周炎有什么好？比得过我爱她吗？可是我跟上去，她却很熟练地进了周炎的家，他们在里面待了很久……”

    “我受不了了，我受不了！我闯进去质问她，她却很害怕我一样，说什么离婚，我才不要离婚！我那么爱她！”

    郑岩：“所以你就杀了她。”

    黄译林趴着，痛哭出声。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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