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承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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眩晕感如同潮水退去。
冰冷、干燥、带着浓重铁锈和尘土味道的空气钻进鼻腔。
侯小五猛地睁开眼!
不是暴雨倾盆的砖窑,不是天云城肮脏的角落。
眼前是一片难以想象的巨大空间!
穹顶高悬,隐没在黑暗中,只有远处几点幽绿的磷火摇曳,勉强勾勒出轮廓。
脚下是冰冷的、布满裂纹的巨大石板。空气死寂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
他正站在一座巨大无比的地下宫殿入口。
身后没有门,只有冰冷的石壁。
身前,一条宽阔得能跑马的甬道延伸向黑暗深处。
甬道两侧,是密密麻麻、望不到尽头的…兵器架?
不!不是架子!
是无数插在地上的兵器!
刀、枪、剑、戟、斧、钺、钩、叉…有的锈迹斑斑,有的寒光犹存,有的断折残缺…密密麻麻,如同钢铁的丛林,一直延伸到黑暗深处。
每一柄兵器都散发着或浓或淡、却同样冰冷刺骨的杀伐煞气。
无数股煞气汇聚在一起,形成一股沉重、粘稠、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如同无形的山岳压在头顶!
兵煞之气!
比葬兵峡记载的还要恐怖!
侯小五心脏狂跳!体内刚刚烙印下的兵煞境法门竟不受控制地自行运转起来。
经脉中带着血腥的盗元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疯狂躁动,对周围浓郁的兵煞之气生出强烈的吞噬渴望。
左肩和左臂的伤口在煞气刺激下隐隐作痛,却又传来一种诡异的麻痒感。
“此地,名‘兵冢’。”墨先生的声音在死寂中响起,平淡无波。
他不知何时已站在侯小五身侧,灰袍在幽绿磷火下显得格外沉静。
腰间青玉坠光芒内敛。
“葬兵峡的煞气,不过是它泄露出去的一丝皮毛。”
侯小五猛地转头,盯着墨先生:“为什么带我来这?”
墨先生没看他,目光投向甬道深处那无尽的兵刃丛林。
“带你走,是交易,给你一条路,也是交易。”
他缓缓道,“路就在你脚下,走过去,走到甬道尽头那座青铜棺前,承其重,活下来,你欠我一条命,也欠悬壶居一个交代,若死…”
他顿了顿,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尘归尘,土归土。”
承其重?活下来?
侯小五顺着墨先生的目光看去。
幽暗的甬道深处,隐约可见一座巨大古朴的青铜棺椁轮廓,静静矗立在万兵拱卫之中。
一股更加古老、更加沉重、仿佛能镇压诸天的恐怖气息,从棺椁方向隐隐传来。
仅仅是远远感知,就让他灵魂都在颤栗!
走过去?穿过这无边兵煞?靠近那青铜巨棺?
炼气修士靠近恐怕都会被瞬间撕碎!
“这就是你说的路?”侯小五声音嘶哑,带着压抑的怒火和不甘,“让我去送死?!”
“路是你选的。”
墨先生终于侧过头,目光平静地落在他脸上。
“从你拿起那把柴刀,从你抢走青铜碎片,从你修炼那盗天诀开始,你就没别的路可走了,要么在泥潭里被碾死,要么…”
他指了指那无尽的兵刃和深处的青铜棺。
“踩着尸骨爬出来,兵煞境?窥脉窃影?这点皮毛,在真正的劫数面前,连蝼蚁都算不上,想掀翻清虚仙宗的山门?想把你妹妹抢回来?先过了眼前这关,活下来再说吧。”
墨先生的话像冰冷的锥子,刺破侯小五心头的愤怒,只剩下冰冷的现实和更深的执念。
小七…清虚仙宗…炼气巅峰在他面前如同土鸡瓦狗,但云鹤老道那翻手为云的手段…差距。
巨大的差距!他需要力量!更快!更强的力量!哪怕前路是刀山火海!
他死死攥紧拳头,指甲深陷掌心。
体内盗元在兵煞之气的刺激下咆哮奔腾,左掌暗红疤痕灼热发亮。
他抬起头,血红的眼睛死死盯住甬道深处那座青铜巨棺。
“怎么走?”声音冰冷,没有一丝犹豫。
墨先生眼中似乎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快得难以捕捉。
“兵煞境如何修炼,你已得了传承,此地,便是你铸基之所,能吞多少煞气,能走多远,看你自己造化。”
他身影向后飘退一步,如同融入石壁的阴影,“记住,兵煞铸体,非大毅力、大凶性者不可成,若心神失守,沦为只知杀戮的兵煞傀儡,我会亲手了结你。”
话音未落,墨先生的身影已彻底消失在入口处的黑暗里,仿佛从未出现过。
只留下侯小五一人,孤零零地站在万兵煞气笼罩的入口。
沉重的压迫感如同实质的潮水,瞬间将他吞没。
皮肤如同被无数细小的针尖刺扎,呼吸都变得困难。
体内盗元运转得更快,疯狂地吸扯着周围的兵煞之气,带来一种撕裂经脉般的剧痛和一种力量增长的错觉!
侯小五深吸一口气,冰冷刺骨的煞气灌入肺腑,如同刀割。
他眼中最后一丝杂念被彻底焚尽,只剩下冰冷的决绝和燃烧的凶焰!
兵煞境!铸战体!
那就从这里开始!
他猛地踏出第一步!踏入那钢铁丛林般的甬道!
嗡——!
仿佛触动了无形的开关!甬道两侧密密麻麻的兵器齐齐发出低沉的嗡鸣。
无数股冰冷、锐利、带着无尽杀伐意念的兵煞之气如同被激怒的毒蛇,瞬间锁定了他。
汇聚成一股股肉眼可见的灰黑色气流,如同万箭齐发,狠狠撞向他!
轰!
侯小五如遭重锤,身体剧震,护体的盗元瞬间被撕开,煞气如同无数冰冷的钢针,狠狠扎入皮肉。
剧痛钻心!皮肤瞬间出现无数细密的血点!
他闷哼一声,脚步却未停,反而运转兵煞境法门,如同张开无形巨口,疯狂吞噬、炼化着侵入体内的煞气。
痛!撕心裂肺的痛!
但每吞噬炼化一丝,体内的盗元就凝练一分。
骨骼、肌肉、甚至经脉都在煞气的冲刷下传来麻痒和强化感。
左掌疤痕贪婪地吸收着精纯的兵煞本源,颜色更深!
他咬着牙,顶着如同刀刮般的煞气冲击,一步一步,艰难地向前挪动。
每走一步,承受的兵煞之气就更浓一分,灰黑色的气流几乎将他包裹,皮肤开裂,鲜血渗出,又被煞气冻结成暗红的冰晶!
十步!百步!
他浑身浴血,如同从血池捞出的恶鬼。
体内盗元在狂暴的吞噬炼化中飞速壮大,带着浓烈到化不开的兵煞杀意。
兵煞境的法门运转得越来越快,对煞气的承受力也在缓慢提升!
突然!
前方一柄斜插在地上的巨大青铜战斧猛地一震。
一股远比之前浓郁十倍、带着开山裂石般狂暴意志的兵煞之气,如同咆哮的怒龙,脱离斧身,狠狠轰向侯小五。
侯小五瞳孔骤缩,这股力量,足以将他撕碎,避无可避!
“吼!”他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咆哮。
兵煞境的杀伐意念被彻底点燃,右手紧握的匕首法器爆发出刺目的灰芒。
体内所有盗元毫无保留地注入,迎着那狂暴的斧煞,狠狠刺出。
兵煞!御器!破!
匕首化作一道灰色闪电,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狠狠刺入斧煞龙头!
轰——!!!
恐怖的爆炸在甬道中响起,能量乱流如同风暴般席卷。
匕首哀鸣着倒飞而回,侯小五如断线风筝般被狠狠掀飞。
人在空中,鲜血狂喷,重重砸在冰冷的石板上,翻滚出十几米。
他挣扎着爬起,半边身子血肉模糊,肋骨不知断了几根。
但眼中血光更盛,那狂暴的斧煞被匕首击溃了大半,残存的精纯煞气被他趁机疯狂吞噬炼化!
力量!更强的力量在断骨和血肉中滋生!剧痛反而成了燃料!
他捡起黯淡的匕首,拄着它,再次站起。
拖着残躯,一步一个血印,继续向前。
目标,只有尽头那座青铜巨棺!
越靠近深处,兵器的年代似乎越古老,散发的煞气也越恐怖。
不再是单一冲击,而是带着各种兵器的意志。
刀之锋锐!枪之穿透!戟之霸烈!
无数意念冲击着他的心神,耳畔仿佛响起震天的喊杀声,眼前闪过尸山血海的幻象。
杀!杀!杀!
狂暴的杀意如同毒藤,疯狂缠绕他的理智,想要将他拖入只知杀戮的深渊。
侯小五双目赤红,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脑海中只剩下小七那张苍白惊恐的小脸!清虚仙宗!云鹤老道!
“啊——!”他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嘶吼,强行压住翻腾的杀意,左掌暗红疤痕裂开。
一股更精纯、更霸道的血腥煞气涌出,与侵入的兵煞意志疯狂对抗、吞噬!
心狠!手毒!命硬!
这是他唯一的路!
他如同在惊涛骇浪中挣扎的孤舟,承受着肉体和精神的双重碾压,以自身意志和盗天诀的邪异为锚,一点点,一寸寸,向着那青铜巨棺挪近!
终于!
在不知吐了多少血,断了多少骨头之后。
他踉跄着,扑倒在甬道尽头,巨大的青铜棺椁如同亘古魔山矗立在眼前。
上面布满了古老玄奥的纹路,散发着镇压一切的沉重气息。
棺椁周围十丈之内,没有任何兵器,地面光滑如镜,仿佛连煞气都被镇压。
侯小五趴在冰冷的青铜地面上,浑身浴血,气息微弱,但体内那股融合了血腥煞气和兵煞之气的“盗元”,却凝练、雄浑、凶戾到了极致。
如同蛰伏的凶兽。
兵煞境第一层,在无尽的痛苦和吞噬中,强行铸成!
他艰难地抬起头,染血的手指颤抖着,伸向那冰冷的青铜棺壁。
“承…其重…”他嘶哑的声音在死寂的兵冢中回荡。
嗡——!
就在他指尖即将触碰到棺壁的刹那!
巨大的青铜棺椁,猛地一震!
一股无法形容的、仿佛来自九幽地狱的恐怖气息,如同沉睡的太古凶兽睁开了眼睛,瞬间锁定了棺椁下渺小如尘埃的侯小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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