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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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提着那盏微弱的小灯笼,脚步沉稳,不疾不徐地穿过院子,走向那扇被打开的后门。
侯小五僵在原地,看着墨先生那提着灯笼、走向黑暗后门的背影。
悬壶居的后门外,是一片堆满杂物的窄巷。
清冷的月光被高墙切割成破碎的光斑。
灰衣人冰冷的身影如同融入阴影的雕像,正站在巷子中央。
他身后,悬壶居那扇低矮的后门虚掩着,仿佛被风吹开。
墨先生提着那盏光线微弱的小灯笼,停在门槛内,昏黄的光晕堪堪照亮他脚下和门外一步之遥的地面。
他抬眼看着巷中的灰衣人,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阁下,迷路了?”墨先生的声音平平淡淡,像在问路。
灰衣人没回答,冰冷的视线如同毒蛇的信子,扫过墨先生和他身后院子里僵立的侯小五。
最后定格在墨先生腰侧——那里悬挂着一块不起眼的青玉挂坠。
月光下,那玉坠温润的光泽似乎比平时更明显了一分。
灰衣人眼中闪过一丝极其隐晦的忌惮,随即又被冰冷的杀意覆盖。
他向前踏出一步,脚下的影子在月光下拉得很长,几乎要侵入灯笼那微弱的光晕。
“墨先生,”灰衣人的声音带着金属摩擦般的沙哑,“我只要那丫头,交出来,悬壶居的招牌,我替你保着。”
灰衣人踏前一步,影子像活物般侵入灯笼微光。
冰冷的杀意如同实质的潮水,压向后门内的墨先生。
墨先生提着那盏昏黄的小灯笼,站在门槛后的光晕里,纹丝不动。
昏黄的光映着他半张脸,古井无波。
他没看灰衣人,目光落在自己腰侧那块不起眼的青玉挂坠上。
月光下,玉坠温润的光泽似乎流转了一下。
“悬壶居的招牌,”墨先生的声音依旧平平淡淡,像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挂了几十年。风霜雨雪,宵小窥伺,都见过。”
他缓缓抬起左手,枯瘦的手指在虚空中极其随意地拂了一下,像掸去一粒看不见的灰尘。
没有风起。
没有气劲。
甚至连衣角都没动。
但巷子里的灰衣人,身体却猛地一僵。
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在胸口。
他闷哼一声,脚下不受控制地“噔噔噔”连退三步。
每一步都在青石板上踏出清晰的裂痕!脸色瞬间变得煞白,眼中第一次露出了无法掩饰的惊骇和难以置信。
他死死盯着墨先生那只刚刚拂过空气的枯瘦左手,又猛地看向墨先生腰间那块青玉挂坠。
玉坠温润的光泽已经隐去,仿佛刚才的流转只是月光下的错觉。
“你……”灰衣人喉咙里挤出半个字,声音干涩嘶哑。
墨先生没再看他,仿佛刚才只是赶走了一只聒噪的飞虫。
他提起那盏光线微弱的小灯笼,转身,脚步沉稳地往回走。
昏黄的光晕随着他的步伐移动,将后院冰冷的黑暗一点点推开。
灰衣人僵立在巷子中央的破碎月光里,脸色变幻不定。
他看着墨先生提着灯笼走回院子,看着那扇低矮的后门在墨先生身后无声地合拢。
巷子里只剩下他粗重压抑的呼吸声和冰冷的夜风。
悬壶居后院。
侯小五还僵立在原地,后背被冷汗浸透。
刚才那一幕像烙铁烫在他眼底。
墨先生那随意的一拂手,灰衣人如遭重击的暴退……这是什么手段?!
修士?比赵家那个更可怕的修士?!
墨先生提着灯笼,走到侯小五面前。
昏黄的光映着他平静无波的脸。
“看清楚了?”墨先生的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天云城的水,深得很,想护住什么,光靠狠劲和滑溜,不够。”
他目光扫过侯小五紧握的拳头和绷紧的身体,“回去睡觉,天亮前,别出来。”
侯小五喉咙发干,一个字也说不出。
他看着墨先生提着灯笼,走向前堂药铺的背影,那盏微弱的光在黑暗中显得异常稳定。
他慢慢转身,一步一步,像踩在棉花上,走回偏房。
轻轻关上门,背靠着冰冷的门板滑坐在地。心脏还在胸腔里疯狂擂动。
小七在草席上翻了个身,睡得正沉。
侯小五喘着粗气,冷汗顺着额角滑下。
他颤抖着手,从怀里掏出那卷暗金皮卷和滚烫的青铜碎片。
碎片上的灼热感比刚才更甚,仿佛在呼应着主人的惊悸和某种被点燃的渴望。
力量!
墨先生那轻描淡写的一拂手。
灰衣人眼中无法掩饰的惊骇。
这才是真正的力量!足以震慑宵小,护住想要护住的东西!
侯小五不再犹豫,猛地将滚烫的青铜碎片按在展开的皮卷中央。
嗡——!
冰冷凝练的气流再次狂暴涌入,脑海瞬间被清晰的暗金色轨迹和冰冷口诀充斥。
窃影境:引气手太阴,行脉贯少商,转穴鱼际间……意凝如针芒,破隙取微光……
这一次,不再是模糊的感知,是清晰无比的行气法门,意念引导的诀窍,如何在不可能中捕捉那“影隙”的奥义!
剧痛如同亿万钢针在颅内搅动,但侯小五死死咬着牙,牙龈渗出血丝也浑然不觉。
他全部的意志都集中在那些疯狂涌动的轨迹上。
引导!记忆!烙印!
侯小五盘膝坐正,闭上眼,不再看皮卷。
意念沉入体内,循着那烙印下的轨迹,艰难地引导起体内那股微弱冰凉的气流。
这一次,不同了。
有了明确的路径,意念有了方向,那原本微弱散乱、如同溪流般的气流,开始艰难却坚定地朝着特定的路线汇聚。
沿着手臂内侧一条名为“手太阴”的模糊脉络,缓缓上行。
所过之处,带来一种细微的酸胀和麻痒感,仿佛干涸的河床被注入清泉。
气流运行到手腕附近一处名为“鱼际”的位置时,遇到了阻碍。
如同撞上一堵无形的墙,剧痛传来。
侯小五额头青筋暴跳,他强忍着,意念死死凝聚,按照口诀所述,将意念压缩、凝聚成一点极其尖锐的“针芒”,狠狠朝着那无形的阻碍“刺”去!
轰!
脑海一声嗡鸣,意念之针仿佛真的刺破了什么。
阻碍瞬间消失。
那股冰凉的气流如同冲破堤坝的洪水,猛地冲过“鱼际”,涌入掌心。
一股前所未有的、微弱却清晰的“掌控感”从掌心传来。
仿佛这片小小的区域,成了他身体延伸出去的一部分。
成了!
引气破隙!
侯小五猛地睁开眼,眼神亮得吓人。
他摊开右手掌心,意念微动。
一股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的气流,如同无形的丝线,在他掌心极其缓慢地、生涩地盘旋了一瞬。
虽然微弱,虽然生涩。
但这不再是虚无缥缈的感觉,是真实不虚的力量,属于盗天诀窃影境的力量!
狂喜如同岩浆在胸中奔涌。
侯小五低头看向自己的右手,又猛地看向旁边地上那把豁了口的柴刀。
一个念头不可抑制地冒了出来。
他一把抓起柴刀,左手依旧不便,只用右手紧握刀柄。
闭上眼,意念沉入掌心那微弱的气流,按照刚刚烙印的行气轨迹,艰难地引导着那股冰凉的气流,试图将其灌注到刀身之上。
过程极其艰难,意念如同生锈的齿轮,与那股微弱的气流艰涩地磨合。
刀柄粗糙的木纹摩擦着掌心。
汗水顺着鬓角流下。
一次,失败!
两次,气流溃散!
三次……
终于!
在侯小五意念凝聚到极限、额头青筋暴跳之时,一丝极其微弱、冰冷滑腻的气流,如同最细小的溪流,艰难地、断断续续地从他掌心劳宫穴渗出,缠绕上了柴刀那冰冷的铁身!
嗡……!
豁口柴刀发出一声极其轻微、几乎难以察觉的嗡鸣。
刀身之上,似乎有一层极其稀薄、扭曲空气般的微弱光晕一闪而逝,快得如同错觉。
成了!
侯小五眼中爆发出惊人的光芒,他猛地挥刀,朝着身前虚空一劈。
呼!
刀锋破空!
速度似乎比平时快了一丝!
力量似乎也凝练了一丝!
更关键的是,刀锋所过之处,空气中仿佛留下了一道极其短暂、极其模糊的扭曲痕迹。
像影子被撕开了一道微不可察的缝隙。
窃影之力!加持刀锋!
虽然微弱,虽然短暂,但这是实实在在的、属于盗道的力量。
是他在绝境中偷来的一线生机,是他在这个冰冷世道里,真正握在手中的第一块砖石。
侯小五握着那把嗡鸣渐息的豁口柴刀,感受着掌心残留的冰凉气流,胸膛剧烈起伏。
窗外,天色已透出鱼肚白。
第一缕晨光刺破黑暗,照进偏房,落在他沾满汗水和血迹的脸上,也落在他手中那把豁口柴刀冰冷的锋刃上。
墨先生坐在前堂那张靠窗的木案边,手里拿着一本泛黄的书册,却一页未翻。
他的目光落在窗外渐渐亮起的街道上,手指在桌面上无意识地轻轻敲击着。
腰间那块青玉挂坠,在晨光熹微中,温润依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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