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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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诉她真相?告诉她所有人都死了,被天上那两个混蛋像灰尘一样抹掉了?不!他不能!这太残忍!这只会彻底摧毁她!
一股巨大的酸楚和无力感几乎将他淹没。
他猛地低下头,避开妹妹那锥心刺骨的目光,视线落在包袱里那几块被水泡得发胀的麦饼上。
他伸出手,动作有些僵硬地拿起一块饼,用力撕扯下一小块。
冰冷的、粗糙的饼屑沾满了他的手指。
“门主爷爷……”侯小五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感到陌生的嘶哑和沉重。
他停顿了一下,像是在积蓄力量,又像是在强行压下喉咙里的哽咽。
“门主爷爷他们……出远门了。”
他低着头,看着手中那一点点被捏得变形的饼屑,仿佛在对着它们说话。
“很远……很远的地方。”他继续说着,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要很久……很久才能回来。”
他将那一点点饼屑,小心翼翼地递到侯小七的嘴边,“来,小七,吃点东西。吃饱了……等我们长大了……就去找他们。”
他的声音很轻,很平静,甚至没有太大的起伏。
但那双低垂的眼眸深处,翻涌着的是足以焚毁一切的恨意和冰冷。
他不敢抬头,不敢去看妹妹此刻的表情。
他知道自己的谎言拙劣不堪,但他别无选择。
他只能用这个冰冷的谎言,暂时包裹住妹妹那颗被撕碎的童心。
侯小七怔怔地看着嘴边那一点点冰冷的饼屑,又看看哥哥低垂的、紧抿着嘴唇的侧脸。
她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明白。
巨大的悲伤和疲惫再次袭来,她只是本能地张开嘴,含住了那点饼屑,小小的身体依旧在侯小五怀里微微颤抖着,泪水无声地滑落,打湿了侯小五同样冰冷的手臂。
破庙里,只剩下雨滴敲打残瓦的单调声响,和女孩压抑的、断断续续的抽泣。
侯小五紧紧抱着妹妹,下巴抵在她柔软的发顶。
他睁着眼睛,空洞地望着破庙外那片被风雨笼罩的、无边无际的黑暗山林。
膝盖上,那把豁了口的破柴刀,在微弱的天光下,反射着冰冷而微弱的光泽。
活下去。
变强。
报仇。
守护。
这四个冰冷而沉重的字眼,如同烧红的烙铁,深深烙印在他十二岁的灵魂深处。
破庙里那点可怜巴巴的干燥角落,被侯小五用他“妙手空空”的本事又开拓了一小片。
他从倒塌的梁柱底下掏出来不少相对干爽的、朽得没那么彻底的木屑,厚厚地铺了一层,权当是兄妹俩的“锦绣软榻”。
侯小七裹着侯小五那件半干不湿、带着浓重汗味和泥腥气的外套,蜷缩在木屑堆里。
小脸依旧没什么血色,但呼吸总算平稳了些,只是偶尔在睡梦中还会无意识地抽噎一下。
侯小五盘腿坐在她旁边,膝盖上横着那把豁了口的破柴刀,眼睛像两盏不知疲倦的小灯笼,警惕地扫视着庙门和那几个破洞窗户。
雨,终于在破晓时分停了。
灰蒙蒙的天光从屋顶的破洞漏下来,照亮了空气中飞舞的尘埃。
山林里传来各种鸟雀苏醒的叽喳声,还有远处隐约的、不知名野兽的悠长嚎叫。
侯小五的肚子,比他本人更先一步向这新的一天发出了抗议——咕噜噜!声音响亮得在寂静的破庙里都有回音。
他下意识地捂了捂肚子,随即眼珠子骨碌一转,落在旁边还在熟睡的侯小七脸上。
小丫头眉头微蹙,小嘴无意识地咂巴了一下,似乎在梦里也惦记着吃的。
“啧,”侯小五撇撇嘴,压低声音对着空气嘀咕,“这肚子,忒不争气!净想着吃,一点没有五爷我‘饿其体肤’、‘苦其心志’的高人觉悟!”
他装模作样地挺了挺并不存在的胸膛,可惜肚子的抗议声更响了。
包袱里那几块泡得跟发糕似的麦饼,昨晚已经消耗殆尽。
那点“金眼彪牙粉”倒是宝贝,可那玩意儿也不能当饭吃啊!
他蹑手蹑脚地爬起来,活动了一下僵硬酸痛的四肢,像只准备出门觅食的狸猫。
那把破柴刀被他别在了腰后——虽然卖相惨了点,但好歹是个“家伙事儿”,壮胆!
“小七,乖乖看家啊,五哥给你‘化缘’去!”
他对着还在睡梦中的妹妹做了个鬼脸,轻手轻脚地溜出了破庙。
清晨的山林,空气清冽得如同冰镇过的泉水,吸一口直冲脑门,瞬间赶走了不少困倦。
树叶上挂满了水珠,阳光一照,亮晶晶的,晃得人眼花。
侯小五深吸一口气,抻了抻胳膊腿儿,脸上努力挤出点“爷们出来遛弯儿”的轻松劲儿。
“嗯!好山!好水!好…饿!”
他咂咂嘴,目光如同最精准的探针,开始在湿润的林地、灌木丛、岩石缝隙间扫描。
神偷门出身,别的本事不敢说,这“找食儿”和“顺东西”的本事,那是刻进骨子里的。
“哟!这不是地龙嘛!”
他眼睛一亮,蹲在一处潮湿松软的泥土旁,手指灵活地拨开落叶,捏起一条肥硕的、还在扭动的蚯蚓。
他嫌弃地撇撇嘴,又像扔烫手山芋似的把它丢开。
“算了算了,五爷我如今身份不同了,好歹也是…呃…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这玩意儿,配不上咱的格调!留给山鸡打牙祭吧!”
走了几步,他又盯上了一簇长在岩石背阴处的灰白色小蘑菇,圆头圆脑,看着挺水灵。
“啧啧,这‘白玉伞’,炖汤可是一绝!”
他蹲下身,手指刚碰到菌盖,又猛地缩了回来,挠了挠头,“不行不行,门主说过,越是水灵的蘑菇越可能是穿肠小娘子算了,口腹之欲事小,小命事大!咱还是稳当点!”
他像个经验老到的山林猎手,又像个挑剔的美食家,一路挑挑拣拣。
终于,在一处向阳的山坡上,他发现了几棵挂满红彤彤小果子的矮灌木。
“嘿!‘朱果’!”侯小五眼睛瞬间放光,几步窜了过去,动作麻利得像只猴子。
他摘下一颗指甲盖大小、红得透亮的小果子,在破衣服上蹭了蹭,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小口。
一股酸得让人龇牙咧嘴、又带着点奇异清香的汁液瞬间在口腔里爆开!
“嘶——!”侯小五被酸得倒吸一口凉气,整张脸都皱成了包子褶儿,“好家伙!这酸爽!够劲儿!”
他一边吸溜着口水,一边又飞快地摘了几大捧,用衣襟兜着。
“酸是酸了点,但胜在安全无毒,顶饱!关键是…免费!”他得意地掂了掂衣襟里的收获,自我感觉良好,“瞧瞧,这不比城里那些花灵石买的灵果差!咱这是纯天然,无添加!”
除了野果,他还顺手牵羊——哦不,是“合理采集”了几把鲜嫩的野菜叶子,又用石头在一条清澈的小溪边砸晕了几条反应迟钝的小鱼。
当他满载“战利品”回到破庙时,侯小七已经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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