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此…难怪陈昭你心如死灰，口中尽是问责于天的疯癫之语。竟是老天爷亲手抹杀了你的挚爱。”

人妖相恋，本就是逆乱阴阳，为天道所不容的禁忌。更何况还孕育了血脉交融的结晶？这简直是赤裸裸地挑衅天地法则，十死无生。

“照你这么说，青丘那鬼地方，分明是龙潭虎穴。今日他们算不出江霜是你我的血脉，不过是仗着圣人心蒙蔽天机。他日若被那老妖怪窥破根脚，你还要推她进去？”

“袁念，此举非是为我，实乃为你而行！”

袁念一怔：“为我？何解？”

“其一，你向钦天监献策，扶植胡凌为江家死敌，行那驱虎吞狼，两相制衡的权术。此乃乱世求存之策，虽非上善，却是你当下唯一能稳住灵州局面的无奈之举。若我此刻强行阻止霜儿入青丘，江家失此依仗，顷刻间便有倾覆之危！届时，你苦心经营的平衡之局，立时告破，灵州必成炼狱。霜儿亦难逃池鱼之殃。”

“其二，”  陈昭的意识波动带着一丝苦涩的希冀，“青丘虽非善地，却是一方能暂时遮蔽天机的庇护所。青丘老祖此人，道行深不可测，性情更是诡谲难明。然其万年来奉行‘有教无类’之则，凡天资卓绝者，无论人妖精怪，皆可入山门求道。此乃其立身之本，不容轻毁。霜儿身负圣人心与息壤田，天资堪称逆天。一旦进入青丘，必受重视。即便日后其血脉根脚不幸暴露，为维系其‘有教无类’的招牌，更为了她自身那筹划万载的大计，老祖也绝不会允许旁人轻易加害霜儿。此乃驱狼吞虎，借势自保！”

“大计？什么大计？莫非是成仙？”

“不知。但其图谋，绝不仅仅是成仙那般简单。当年我全盛之时，仗圣人心与儒道神通，敢言不惧天下英雄。然在那青丘老祖面前却如蝼蚁望天。其威势之盛，道行之深，远超我生平所见一切生灵。便是那深藏远洋，统御万水的太古龙族之王，与之相比，亦如萤火之于皓月。我甚至怀疑她早已不是此界中人。”

“第三，袁念，我圣人心已经交给江霜。附身于你，在解除之前你是没有机会以儒道成就金丹果位的。”

袁念沉默了，他知道陈昭所言非虚。死后不入文庙，与其说是仙，不如说是一缕残魂。比起先前的谢必安，无论是实力还是位格都相距甚远。这样的人是没法吸引果位垂青的。

“待我走后，你大可寻找一位文神附身，届时行我儒家大道，也算了却我一桩心事。”

“你是说，我也有可能修出圣人心？”袁念有些激动。一股难以言喻的激动与野望瞬间点燃了他的神魂！

“自然。”  陈昭带着肯定的回应，随即沉寂下去，将舞台交还给袁念。

就在两人意识交锋之际，江澄楠脸色凝重，从怀中珍重地取出一物。那并非玉盒锦囊，而是一块巴掌大小，表面布满天然龟裂，仿佛一块从洪荒地脉深处挖出的泥块。

她将这散发着带着甜腥土腥气的至宝，轻轻放在了江霜微微颤抖的小手中。

息壤田入手瞬间，江府上方的天空骤然暗沉下来。并非乌云遮蔽，而是一种光线被无形之物吞噬的诡异昏昧。息壤田本身更是剧烈震颤，内里雷声沉闷滚动，如同有无数地龙在泥浆深处翻腾咆哮，隐隐透出暗红色的血光。

江霜小脸煞白，手足无措，被这至宝的狂暴气息和天地骤变吓得几乎要将其脱手扔掉。

“废物！”任涛枯槁的脸上满是鄙夷，尖声讥讽，“你们江家只教她通晓凡尘俗理，却不教她成仙之法。如此懦弱心性，也配求仙问道？真是玷污了青丘门庭！”

这一声斥责如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江霜眼中瞬间蓄满泪水，小手一松。

袁念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江霜身旁，一只手轻轻托住了她冰凉的小手，也稳住了那块即将坠落的息壤田。

“别怕，我在。”

他指尖在息壤田边缘划过一道玄奥的轨迹，一丝圣人气息的青光悄然注入，暂时压制了那狂暴的地脉煞气。随即，他引导着江霜的手，声音如同暮鼓晨钟，“闭上眼睛，感受它的脉动。将它纳入你的道基之中。”

江霜对袁念有着本能的信任，强压下恐惧，依言闭目。小心翼翼地沟通着手中那方狂暴的“息壤田”。

一声只有江霜自己能听见的巨响炸开。她小手一翻，将那息壤田虚按向自己的丹田气海。

一座巍峨古朴，散发着浩瀚仁和之气的三层宫殿虚影，自江霜小小的身躯中轰然爆发，瞬间笼罩了整个江府上空。宫殿檐角飞翘，雕梁画栋，每一砖一瓦都仿佛由最纯粹的浩然文气与天地仁德凝聚而成。

江霜的道基，乃是以至诚之道为基，融乾元坤德，化仁和为天地心脉。

【天心文脉玄枢】！

文悬日月，照彻千秋典坟；道衍星河，贯通万古玄机！

任涛看了一眼江霜的道基，终于正视起这个小丫头。

三层道基，乃是筑基之极，在青丘自然不算什么，但是在凡尘俗世，也算得上天才了。

“啧，有天地奇珍傍身，修炼起来果然如同喝水。”袁念看着那狂暴的息壤田，在接触到江霜道基的瞬间，竟如同倦鸟归巢般温顺下来，化作一股股蕴含着无尽生机的暗黄色洪流，源源不断地涌入那三层宫殿的地基之中，滋养，壮大她的道基，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她才修炼多久？两个月？连妖魔修行时那层如同跗骨之蛆的“天地厌弃”禁制，在她面前都形同虚设。只是翻翻书卷，体悟圣贤道理，就能一路畅通无阻地冲到筑基巅峰？

陈昭你大爷的，有这种好东西不留给我！

轰咔——！！！

一声撕裂寰宇，蕴含着无尽暴怒的恐怖惊雷毫无征兆地炸响在天际尽头。随之而来的，是一股令万物战栗，灵魂冻结的恐怖天威，如同无形的灭世海啸，朝着江府狠狠压来。

江府内，庭院中百年古树的枝干瞬间崩裂。修为稍弱的江家子弟，更是如同被巨锤击中胸口，纷纷口喷鲜血，萎顿在地！

袁念猛地抬头，眸中那原本温和的青色圣光骤然变得炽烈如焚，几乎要化为实质的火焰喷薄而出。他双手负于身后，脊梁挺得笔直，一股同样桀骜的浩然之意冲天而起！

“圣人心，无因无果，超脱天地束缚。如今，却要强行吞噬一道由这方天地费尽心力、蕴养万载方成的‘息壤’。这等于是在窃取天地本源，割裂其血肉！老天爷岂能容你？”

“袁念！天要绝我血脉，断我传承！今日，可愿与老夫并肩，斗一斗这不仁之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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