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念神念沉入识海，只见陈昭那“泥腿圣人”蜷缩于晦暗角落，形销骨立，痛苦之色几乎凝成实质。

若论谁最可能修出那玄之又玄的圣人心，舍陈昭其谁？

袁念心头豁然贯通。昔日白无常附体，他以筑基之躯便能与金丹周旋不落下风。何以换了陈昭本尊，反倒在一个金丹后期的怪物面前束手束脚？

原来这老匹夫，早已将自家压箱底的“心”交了出去！

“江霜……是你何人？”袁念再问，字字如冰珠坠地。

什么流落难民？鬼话连篇！

“……是我骨血。”陈昭声音嘶哑，似砂石磨砺，“我万没料到，江澄楠这妇人，竟真敢行那逆天之举，欲以万载灵材硬生生堆砌出一个金丹大妖来……是我失算，对不住。”

按他们旧约，这处“息壤田”本是袁念护送江霜至此的酬劳。如今看来，是镜花水月一场空了。

江澄楠见袁念沉默良久，终是将江霜轻放于地，心中稍定，语气也软和几分：“袁大人，此乃我狐妖一脉的家务龌龊，不敢污了您的清听。妾身深知您素来不喜沾染妖氛鬼气……”

“愿献上一卷八品古阵图，一枚八品灵丹，权作赔礼，如何？”

袁念眉头紧锁。这两样东西，于他眼下皆是鸡肋。八品丹药，非他筑基之躯能轻易消受；古阵图玄奥繁复，岂是朝夕可参悟？

见他犹疑，江澄楠忙道：“此丹名唤‘周天巡煞玄鉴丹’，服之，无益修为，却能开‘天眼’，引服丹者感应冥冥中的天罡地煞之气机，或可觅得至宝，求取果位。我家老祖，便是凭此丹寻得这方‘息壤田’。”

“不够。”袁念终于开口，声音冷硬，“你们的谋划，一字不漏，说与我听。”

他无意卷入这滩浑水，但不知其详，如何自保？

“我们……欲重叩青丘之门。”

青丘？袁念心念电转。是宗门？抑或秘境？比那云霄楼如何？

江澄楠不敢隐瞒，语速急切：“青丘者，东海仙墟也！踞海岱而孕九尾，载玉帛以奉紫府，乃‘灵狐啸月之渊薮，神祇授道之玄丘’！于我狐族，乃是至高无上的祖地圣地，便是元婴大妖，在其中亦不过守山看门之流。”

“妾身欲借这‘圣人心’，培育一位惊世之才，以此为凭，再得青丘垂怜，将江霜送入其中。届时，我江家或可重掌灵州甘南道群妖之牛耳！”

“且慢！”袁念眸光如刀，骤然打断，“‘重得垂怜’？‘重掌妖魔’？江家……曾与青丘有旧？”

“江霜……是我那胞妹的遗孤。”江澄楠闭上双眼，脸上掠过一丝复杂难言的痛楚。

她从不后悔利用江霜，只恨有如此天赋的为何不是自己的儿子江小小！更恨当年为何是妹妹得了青丘青睐，为何陈昭那负心人倾心的不是自己！为何那泥腿圣人掏心掏肺的，偏偏是个哑女！

袁念瞬间了然。不知多少年前，江澄楠的胞妹因天赋卓绝，得青丘垂青，入仙墟为弟子。江家因此借势，一度执掌灵州妖脉。而后，那胞妹与陈昭相识，诞下江霜。

再然后？

胞妹去了何处？青丘收回恩泽……定是她已身死道消？

抑或……犯下滔天罪孽，死不足惜？

“仅凭一道天罡地煞之气，就想助江霜凝成金丹果位？”袁念冷笑，直指其非，“江夫人，未免想得太轻巧了！更何况……那‘尸解仙’，可是快要临世了！”

“妾身所求，不过是借江霜之姿，引动青丘一丝注意罢了，何敢奢望立地成丹？”江澄楠解释道，“至于那‘尸解仙’……哼，不过是云霄楼那群腌臜货色，为讨好青丘使的邪门把戏！”

“哦？云霄楼也想攀附青丘？”袁念心头疑云更浓。

那黑狐一脉又当如何？

不对！此番妖祸，黑狐踪迹罕现，云霄楼也多是遣些喽啰在明处活动，主力则暗中操持那尸解秘法。江家更是作壁上观，静候江霜。

那么，搅动灵州，掀起这场无边血祸的真正主力……

究竟是哪路邪魔？

还有哪方凶戾，潜藏于这滔天浊浪之下，未曾显露獠牙？

“好，将阵法与丹药送往钦天监。”袁念摇摇头，终是放弃了“息壤田”。

“不仅如此，我还会助你培养江霜。只是他日青丘再临，我要在现场。”

袁念的想法很简单——他要和青丘搭上线。

要让他们知道，自己才是这天之骄子的救命恩人，不仅如此还身怀圣人大道。

最重要的，绝不能让与阴山有染的人进入青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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