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各怀鬼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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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穿着粗布短打的中年男人僵硬地站在那里,正是方才点燃烟火的青壮之一!
只是此刻,他面色青灰发黑,双目空洞无神,嘴角裂开一个非人的弧度,露出森白交错的獠牙!他周身散发着浓郁到令人作呕的尸腐恶臭和血腥气!而他那只青灰色的手中,赫然提着一颗血淋淋、死不瞑目的头颅,正是刚才冲进去探查的那名万宝宗弟子!
炼器少了一人,那仙剑也无法发挥最大的威力,只在僵尸手臂留下一道血痕,而巨剑最终“哗啦”一声,重新解体为十几件灵光尽失的法器,如同废铁般砸落在地!
袁念面具下的瞳孔骤缩成针尖!这僵尸的强度、这瞬间转化活人的恐怖手段!绝非十年苦功能炼成!这分明是邪法速成的凶物!
电光石火之间,不等袁念深思这邪法的来源与目的,那提着人头的青灰僵尸喉咙里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沉咆哮,空洞的眼窝瞬间锁定了莲台方向!它猛地甩开手中头颅,腐烂的身躯爆发出与其形态不符的恐怖速度,裹挟着浓烈的腥风和死意,如同离弦的黑色毒箭,朝着江南小雨猛扑而来!
这魔物,竟然还有部分神识,知道江南小雨只是一介凡人,竟打算先吃了她增进实力!
“铁心长老!”袁念厉声喝道,抽出哭丧棒对着僵尸当头砸下!
林铁心冷哼一声,宽大袖袍中飞出一座宝塔,迎风暴涨,竟爆发出阵阵吸力,要将僵尸吸收进去!
袁念的哭丧棒将僵尸打得身形一滞,六名阴影中的阴兵也钻出来箍住其四肢,七只鬼物就这样被林铁心的法宝收服。
那青灰僵尸被林铁心的宝塔吞噬的瞬间,场中那令人窒息的尸腐恶臭与血腥气似乎也被一同吸走,只留下一片狼藉和浓得化不开的恐惧。胡三彪早已连滚带爬地扑上莲台,一把将江南小雨紧紧搂在怀里,身体抖得像筛糠,失声痛哭:“小雨!我的小雨!吓死我了!吓死我了啊!” 江南小雨被他勒得有些喘不过气,却只是轻轻拍着他的背,眼神越过胡三彪颤抖的肩膀,平静地望向场中的袁念,那目光深处,似乎并无多少劫后余生的惊悸。
袁念没有理会这对夫妻。他面具下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落在正小心翼翼收回那座乌沉沉宝塔的林铁心身上。
刚才那电光石火间的配合,自己以哭丧棒蕴含的阴煞死气迟滞僵尸,六名潜藏的阴兵悍不畏死地箍住其四肢,最终被林铁心那诡异的宝塔一举收服。
袁念心知肚明,若真与这老家伙生死相搏,凭借无常簿与哭丧棒的神异,自己或许能周旋,但对方层出不穷、威力惊人的法宝,才是真正的威胁!一个在万宝宗内看似边缘、资源匮乏的长老,哪来这么多压箱底的宝贝?
林铁心感受到袁念那审视的目光,枯槁的老脸罕见地闪过一丝不自在,甚至微微泛红。他干咳一声,将缩回巴掌大小的乌塔拢入袖中,对着袁念拱了拱手,“袁大人果然顾全大局,深明大义!竟将耗费心力收复的那几道‘护法阴灵’就这样舍了去,助老夫镇压此獠。唉,只是老夫这‘饕餮镇妖塔’……” 他刻意停顿,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精光,“乃是仿上古异兽饕餮‘只进不出’的凶戾本性炼制,一经吞噬,便是大罗金仙也难救啊!”
“无妨。”袁念的声音透过面具传来,淡漠得听不出丝毫情绪,他甚至无所谓地耸了耸肩,“长老手段高明,能除此凶物,便是功德。”
那些阴兵本就是城隍庙的“临时工”,散了便散了,地府阴气滋养,过些时日自会重新凝聚。真正让他心头沉重的是这僵尸本身!
炼制手法,太过邪门!
无需漫长岁月的阴煞温养,不讲究天时地利的苛刻条件,甚至不需要特定的尸体!竟能在他这位白无常眼皮底下,以某种秘术瞬间将活生生的凡人,催化成如此凶悍、近乎法尸的行尸走肉!这邪术的速成与霸道,远超他在断魂崖下遭遇的祝承安!这才过去多久?幕后黑手的实力竟已精进如斯?!
若以此邪法炮制,那被万宝宗倾全宗之力温养在山洞里的穆飞尸身一旦“苏醒”,会变成何等恐怖的怪物?!
林铁心见袁念似乎真的不在意那几只“阴灵”,暗自松了口气,心思又活络起来。他佝偻着腰,与袁念并肩走在死寂得如同坟场的街道上。月光惨白,将两人的影子拉长扭曲,倒真像一对沉默的爷孙,只是各自肚肠里翻涌的,是截然不同的心思。
林铁心的思绪缠绕着他唯一的软肋——他那躺在病榻上、气息奄奄的孙女。
先天经脉寸断,形同废人,连下地都成了奢望。十五年来,全靠一味唤作“万物生”的续命奇药吊着一口残喘之气。
此药有价无市,传说在丹道通玄的大能手中,配合无上丹诀,真能活死人肉白骨!清雾山那位宗主,每月施舍般拨给万宝宗一株品相最劣,药力驳杂的“万物生”,便是维系孙女性命的唯一稻草。
他林铁心,是已故老宗主唯一的血脉。论天赋,心性,皆被穆飞那厮压得死死的。当年他竭力反对穆飞投靠清雾山,认为那是与虎谋皮,会彻底葬送万宝宗的根基。奈何孙女的病情陡然恶化,咳血不止,命悬一线!
清雾山开出的条件之一,便是穆飞的臣服。为了那续命的药,他林铁心,只能亲手将父亲留下的基业,连同自己的脊梁骨,一起打折、献上!从此在宗内,他成了边缘人,一个靠着父辈余荫和众人怜悯才挂着长老虚名的废物。
他浑浊的眼珠偷偷瞥向身旁沉默的玄衣少年。钦天监监天察地,底蕴何其深厚?他们的库房深处,会不会就藏着品相上乘,甚至年份久远的“万物生”?
他听闻钦天监内有一位丹道造诣惊天的监正,炼出的丹药曾引动天象,令真仙都垂涎。
若是……若是能求得此人出手……
这个念头如同野火般灼烧着他的心!但他随即又像被泼了一盆冰水。
凭什么?
今日不过是镇压了一个速成的僵尸,这点微末功劳,能让钦天监卖他这么大的人情?一个微不足道的万宝宗长老,在钦天监眼中,与蝼蚁何异?
除非……
林铁心枯槁的手指在袖中无意识地捻动着,一个更加大胆、也更加危险的念头,如同毒藤般悄然滋生。
除非……他能献上更大的“诚意”!
这位袁大人,言语间对万宝宗掌控柏云县之事,明显透着极度的不悦和冰冷的审视!若是……若是他能……
月光下,林铁心低垂的眼睑遮住了眸底深处翻涌的算计与一丝决绝的疯狂。为了孙女,他这条老命,连同这早已腐朽不堪的万宝宗……又有何不可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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