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扫地的道祖,谁还记得他姓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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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长生的话音消散在寒玉池的冷雾里,仿佛从未有人来过。
但地脉深处那丝悄然蔓延的混沌之力,却像一根无形的引线,一头连着南海小院,另一头,则悄无声息地缠上了三宗的命门。
三宗震怒。
不是对高悬于顶的天道,而是对那个扫地三百年的凡人。
“扫地之人,教我识字。”
“无根者亦可承道。”
“你被打倒时,我在记仇。”
这些话,比最恶毒的诅咒还要致命。
它不是要杀人,而是要诛心。
它像瘟疫一样,在三宗的根基——那些数以万计的杂役、药奴、外门弟子之间疯狂蔓延。
一夜之间,仿佛所有底层修士的眼睛里,都多了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那不是敬畏,而是光。一种敢于直视太阳的光。
玄剑门执法堂的反应最快,也最酷烈。
天光乍亮,数百名身披玄甲的执法弟子便如狼似虎地冲进杂役房,剑光如狱,将刚刚燃起希望的火苗瞬间浇灭。
周青阳,那个在藏经阁外捡起符种的年轻人,被第一个拖了出来。
“妖言惑众,当诛!”执法长老的声音冰冷如铁,长剑直指周青阳的眉心,“说!叶知秋那魔头还传了你什么妖法!”
周青阳浑身是伤,却挺直了脊梁。
他死死攥着那枚符种,感受着掌心那八个字的温度,笑了。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将《基础吐纳法》中,叶知秋批注过的一句心法,用尽全身力气运转起来。
那是最简单不过的引气法门,叶知秋的批注只有一句:“气走膻中,沉于足底,人踩你头,你根入地。”
“轰!”
一股微弱但无比坚韧的气流自他丹田升起,瞬间贯通全身。
执法长老志在必得的一剑,刺在他身上,竟发出金石交击之声,只刺破了皮肉,却未能伤及筋骨。
所有人都惊呆了。
一个连练气一层都不到的杂役,硬扛了筑基期长老的一剑?
执法长老又惊又怒,脸上挂不住,杀意更盛:“好个魔功!给我拿下,投入剑狱,用炼魂火炙烤七七四十九天,看他还嘴硬!”
就在执法弟子一拥而上时,一道苍老却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
“住手。”
陈长生缓步走来,他依旧是那副仙风道骨的模样,但眼神里却多了一丝无人能懂的疲惫与决绝。
“大长老!”执法长老连忙行礼,“此子被魔头蛊惑,修炼魔功,理当重惩,以儆效尤!”
陈长生看都没看他,目光落在周青阳身上,缓缓道:“他修的,是玄剑门《基础吐纳法》第一章第三节的功法,何来魔功一说?”
执法长老一愣:“可、可是他……”
“他能挡你一剑,说明他悟性高,是我玄剑门的良才美玉。”陈长生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此子,我收为亲传弟子。你们,还有意见吗?”
整个执法堂鸦雀无声。
大长老亲自收一个杂役为徒?
还是一个“魔头”点化过的杂役?
所有人都觉得陈长生疯了。
执法长老脸色涨成了猪肝色,却一个字也不敢反驳。
他知道,陈长生这句话不是在商量,而是在通知。
无人看见,陈长生宽大的袖袍下,双手微微颤抖。
他不是在庇护周青阳,他是在庇护三百年前,那个被一百杖打得血肉模糊,却连一个说话的人都没有的自己。
他对着空池许诺过。这一次,他不想再赌错了。
南海小院,依旧是风平浪静。
叶知秋正拿着一把新刨的竹枝,重新扎着那把磨秃了的扫帚。
苏晚晴在一旁帮他递着麻绳,忧心忡忡:“玄剑门、丹鼎派、万妖谷都下了联合诛杀令,悬赏你的头颅,价格比三宗任何一个叛徒都高。他们还说,你传下的功法是‘窃天魔经’,修炼者皆会神魂崩解,沦为行尸走肉。”
叶知秋头也不抬,慢悠悠地打着结:“以前他们说我是废物,现在说我是魔头,你看,有进步。至少,他们开始怕我了。”
苏晚晴急道:“可他们已经派人来了!三宗联合执法队,由玄剑门剑子李浮白、丹鼎派丹痴柳元、万妖谷少主白啸天带队,三位金丹后期,不日便到。你……”
“急什么。”叶知秋终于扎好了扫帚,拿起来试了试手感,满意地点点头,“地都还没扫,客人就要来了。让他们等等。”
他闭上眼,那丝与三宗地脉相连的混沌之力,如同一面无形的镜子,将万里之外的景象映入他脑海。
他“看”到,丹鼎派药园里,被重新戴上脚镣的药奴们,在忍受鞭笞时,嘴里默念着那句“无根者亦可承道”,眼神竟不再麻木。
他“看”到,万妖谷逃奴谷中,被追杀的修士们相互扶持,将那句“你被打倒时,我在记仇”刻在山壁上,当做他们最初的图腾。
星星之火,并未被扑灭,反而被强压进了更深的土壤,等待着燎原的那一天。
叶知秋睁开眼,笑了。
“你看,道理这东西,你越是捂着,它传得越快。”他对苏晚晴说,“他们怕的,根本不是我传下的功法,而是这些功法,人人都能学会。”
三天后,三艘巨大的楼船撕开南海的云雾,停在了小岛上空。
李浮白一袭白衣,剑气冲天,他立于船头,声如洪钟:“叶知秋,你窃天机,乱道统,惑乱人心,罪无可恕!速速滚出来受死!”
柳元手托丹炉,周身丹火缭绕,冷哼一声:“负隅顽抗,不过是自取其辱。我等奉三宗之命,前来清扫寰宇,拨乱反正!”
白啸天更是直接,化作一道妖风,直扑小院:“何须多言,碾碎便是!”
三股金丹后期的威压,如三座大山,轰然压下。
整个小岛都在颤抖,院角的茶树瞬间化为齑粉,苏晚晴脸色煞白,几乎站立不稳。
叶知秋却只是将她轻轻护在身后,然后拿起新扎好的扫帚,走出了院门。
他依旧穿着那身洗得发白的杂役服,身形佝偻,仿佛还是那个在玄剑门扫了三百年落叶的老人。
面对三位气势汹汹的天之骄子,他只是抬起眼皮,淡淡地说了一句:“三位,踩脏我刚扫的地了。”
李浮白三人一愣,随即勃然大怒。
这是何等的蔑视!
“找死!”李浮白不再废话,并指如剑,一道璀璨至极的剑气,带着撕裂空间的锐利,直刺叶知秋眉心。
这一剑,足以斩断山岳。
所有人都以为叶知秋会祭出什么惊天动地的法宝,或是施展什么毁天灭地的神通。
然而,他只是举起了手中的扫帚。
就那么随意地,往前一挡。
没有灵光爆闪,没有气劲交锋。
那道足以开山断江的剑气,在触碰到扫帚柄的瞬间,就像春雪遇上骄阳,无声无息地消融了。
仿佛它从来就不是什么剑气,只是一缕调皮的清风。
李浮白如遭雷击,猛地喷出一口鲜血,满脸的不可置信。
他的本命剑气,与他心神相连,剑气被破,他亦受重创。
“这……这不可能!”他嘶吼着,道心几乎当场崩塌。
柳元和白啸天也看得头皮发麻,他们甚至没看清叶知秋是怎么做到的。
叶知秋收回扫帚,轻轻吹了吹上面并不存在的灰尘,然后看向惊骇欲绝的三人,语气平静得像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我扫了三百年地,也悟了三百年道。”
“我的道,不在天上,不在经书里,就在这扫帚的一起一落之间。”
他顿了顿,将扫帚指向三人。
“你们的道,是高高在上的剑,是炉中炼人的丹,是弱肉强食的妖。你们的道,要人跪着。而我的道……”
他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牙。
“只想让大家,站着。”
话音落下,他手中的扫帚轻轻一挥。
没有风,没有声音,甚至没有一丝灵力波动。
但李浮白、柳元、白啸天三人,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抽了一巴掌,齐齐从半空中栽了下来,狼狈地摔在地上,正好摔在叶知秋刚刚扫过的地方,溅起一片尘土。
他们惊恐地发现,自己体内的金丹,像是被一层无形的枷锁锁住,竟一丝灵力都无法调动。
此刻的他们,与凡人无异。
叶知秋看着他们,缓缓开口:“回去告诉你们的主子。地,我扫了。人,我也见了。”
“想让我死,可以。让那些创立了规矩,却又不肯遵守规矩的人,亲自来南海。我在这里等他们。”
“顺便替我带句话给幽冥宗那些藏头露尾的家伙。”叶知秋的目光仿佛穿透了虚空,落在了某个阴暗的角落,“他们那座‘弑神阵’,想引天罚,借刀杀人。想法不错,可惜,他们找错了刀。”
他转身走回小院,声音远远传来:
“那不是天罚,那是天在问我。”
“问我,这人间,还要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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