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多谢陛下提醒，微臣不胜感激，”谢文陵郑重一揖，顺势引出话题，“陛下如此厚爱，臣蒙圣恩，却无寸功，实在惭愧。恳请陛下准臣做些实事，以报君恩。”

魏修明:？

好像有哪里不对劲，主动权怎么突然就落到这小子手上了？

他赶紧扳回话题:“爱卿这是嫌太清闲？”

“臣不敢，臣只是……”

“只是什么？”魏修明打断，脸上的笑意渐渐淡去，“觉得朕给你的官职配不上你的才华？”

谢文陵面无惧色，缓缓摇头：“恰恰相反，臣惶恐愧疚，只怕自己担不起如今职位，臣愿从六品主事做起，脚踏实地，循序渐进。”

他不是真的害怕愧疚觉得自己配不上。

恰恰相反的是，他认为六品实职比三品虚职要更好。

前者对他来说加官进爵不是难事。

后者代表他这辈子只能向皇帝摇尾乞怜，祈求他的提携。

他不能接受。

他要为自己铺就一条青云路，而非乞求他人帮扶。

“荒唐，朕刚封的三品官，你要自降六级？传出去旁人还以为朕苛待功臣。”魏修明脸上并没有怒意，但语气里已经带上了警告。

“臣……”

“好了，”魏修明先退了一步，“爱卿，你的忠心朕知道了。这样吧，之后廷议，你先熟悉熟悉朝务，待有了机会，朕自然会提携你。”

至于机会什么时候来，那就看他心情了。

“臣斗胆，能否……”谢文陵不太能接受。

“不能。”魏修明干脆地打断，“谢爱卿，你初入朝堂，还是先学会守规矩为好。”

曲子晋适时插话：“陛下，谢大人确实勤勉。”

魏修明瞥了他一眼：“勤勉过头就是僭越。”

又对谢文陵道:“爱卿啊，你可知为何满朝文武都在盯着你？”

“请陛下赐教。”

“就因为你这般急躁！”魏修明敲了敲案几，“二十岁的三品官，古往今来有几个？朕给你这般殊荣，你倒好，今日要调职，明日要领差……”

谢文陵大抵也明白皇帝是不会让步了。

和曲子晋不同的是，他会为自己争取，但不会和皇帝犟，讲话也更好听：“多谢陛下教诲，臣知错，日后定将铭记于心。”

“知错就好。”魏修明语气缓和，才被曲子晋疯狂逆毛捋一通的他还以为又要被谢文陵又捋一遍，没想到这小子还挺知进退。

不错，比曲子晋懂事多了。

于是他也承诺道:“放心，爱卿这样的人才，朕又怎会忍心让你埋没呢？不会等太久的。”

“多谢陛下，陛下励精图治，恩泽天下，实乃古往今来第一明君。”谢文陵其实心里还是有点失望，但面上还是不动声色地夸了两句。

魏修明舒服了。

这种说话好听的贤臣哪个皇帝能不喜欢呢？

二人又交谈几句，谢文陵才起身告辞。

踏出门槛之际，他忽而回头:“陛下……”

“嗯？”被顺毛捋高兴了的魏修明笑吟吟看着他。

“夙夜匪懈，以事一人，臣始终将此铭记于心。”他先是表忠心。

魏修明笑着点头：“这才对嘛。年轻人要沉得住气。”

“臣先在此感谢陛下知遇之恩，臣没齿难忘。”

魏修明:？！

魏修明:不是，还来？？？

魏修明笑不出来了，看着谢文陵毫无留恋地扭头就走，他总感觉一口气堵在胸口不上不下的，憋的难受。

这小子手段可比曲子晋高明多了，先开门当众谢了他的知遇之恩，相当于逼着他给他一个机遇，还必须要尽快，要给的好。

不然就是言而无信，忘恩负义。

虽说御书房的人都是他的心腹，他不让他们说，他们都会装没听见。

但别忘了，这里还有一个曲子晋呢。

他可不会帮忙遮掩。

这是直接把曲子晋的性格都算上了。

魏修明气闷地瞪了曲子晋一眼，但可惜后者不识趣也不会因为这个和他道歉，只会火上浇油:“陛下，为今之计，不如尽快给谢大人一个实职。恕臣直言，陛下方才的确不妥，让他在虚职上蹉跎时光，也确实是有些……”

“你闭嘴，出去。”魏修明面无表情道。

这人！居然！还敢！逆！毛！捋！

曲子晋不能理解并且想不明白他在生什么气，于是默默告退。

-

谢文陵出了御书房，准备顺路去看看金兰月。

不过还没走两步，身后就传来了脚步声。

扭头一看，是曲子晋。

只不过他冷着一张脸，就要快步从他身边走过去，浑身上下写满了“不想理人”。

“曲太傅，”谢文陵好似完全没看懂，出声打招呼，“真巧。”

曲子晋不得不心不甘情不愿地停下脚步:“谢大人，有事吗？”

“无事，”说是这么说，但完全没停下话头的意思，“曲太傅要做什么？”

“回文华殿，明日要教骑射了，先让学生提前放学，回去准备，”曲子晋话锋一转道，“倒是谢大人……”

“好巧，我也要去文华殿，正好顺路。”

“顺路？”曲子晋觑他一眼，没再开口。

二人就这样步行了一段时间，谢文陵才悠悠说道:“不知未来会如何，但现在，谢某先谢过曲太傅了。”

“别，你可别谢我。”曲子晋赶紧往旁边走两步拉开距离。

连魏修明这么长袖善舞的人都被他套路进去了，如今听他又提起“谢”字，曲子晋第一反应是警惕。

玩心机他是真玩不过这帮阴谋家，还是离远一点的好。

“在下是真心的。”谢文陵说得很诚恳，但对他的远离毫无反应。

“呵呵，”曲子晋冷笑，“你猜我信吗？”

“真是伤人啊，”谢文陵叹气，垂眼蹙眉间显出几分被辜负的忧郁，“我可是真心实意的感谢曲太傅为我说话。”

“……你真造作。”曲子晋又往外走了两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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