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8章  超连结【5.4K】

    」这次的行动，将会为荒坂，以及这个世界的未来做出巨大贡献！」

    略显沙哑却铿锵有力的声音在整个地下网络中心传播著。

    武田健志脸上有著不属于这个年龄的狂热红晕，正慷慨激扬做著战前动员——

    这次的网络入侵时间不会太短，按照希姆的保守估计恐怕时间至少在一个月以上，这足以证明现在的武田健志有多么渴望一次进展了——

    他看不透，为何这个世界上像是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背后阻挡著荒坂三郎大人的计划，北美折戟，欧洲失利——赖宣的影响力恐怕会在这段时间内疯长，他并不担心自己所控制的华沙会出现什么变故——

    相反他担心的是欧洲同僚的其他墙头草，自己作为固守欧洲的第一站，必须要给荒坂三郎一个振奋人心的答案！

    「诸位同僚，武田健志在这里祝各位大捷！」

    「我的女儿，妻子—她们也将跟各位一道前往荒坂昌盛之路！」

    「必胜！」

    狂热的呼喊令大卫感到一阵深深的恐惧。

    癫狂，那些半张脸被古怪光学设备遮住而亢奋呐喊的荒坂黑客——还有那口中喷射出来的唾沫星子，甚至因为呐喊，长期挂在网上只吃营养液而导致的瘦骨麟峋的身体上都能看清皮下的一切线路。

    这个世界病了么？

    并非——

    是某些掌控这个世界运行规律的人变了，变得狂躁不安，变得毫无人性！

    大卫机械地举起手，对露西的担忧达到了顶峰。

    「该上路了！」

    武田激动到整个脸都仿佛在颤抖——

    然而这更加让躺在黑客椅子上神色略显憔悴的露西坚定了决心，她毫不犹豫闭上了眼，等待凛先生的程序先行在整个地下接入点渗透，那些宛如狂犬病毒般的恶意代码此刻已经渗入了荒坂防卫程序的每一处。

    武田回头看见闭眼躺在椅子上的露西后，还以为她认命了，这才冷笑了一声O

    「这是——【超连结】？」

    露西难以置信地喃喃自语。

    所谓超连结，通过非线性方式组织信息，以锚点连接同一文档或不同伺服器资源，实现目标内容的自由跳转也就是说露西总算知道了希姆和荒坂没有被黑墙捕捉到的真正原因！

    年少的露西没有现在这么丰富的网络知识，加之这次有凛程序的辅助，她立马知道了荒坂躲避欧洲网络监察审核的真正原因。

    露西默默记下程序所凸显出来的锚点，另一边也在感叹——这真的只是凛先生随手弄的程序么？如此精密，且能完全躲避荒坂公司级别防火墙扫描的程序已然不太像是人类的产物了。

    希姆走到露西身旁打断了她的思维。

    「放心吧露西，我会保护你的。」

    露西睁开眼，一种冷漠的气质蔓延开来——

    这和她之前面对希姆假装出来的那种平静截然不同，像是——要吞了希姆一般。

    有一丝不好预感的希姆仔细盘算了露西可能有的手段，自觉露西如同孩童一般不是自己对手的希姆收起不安，径直走进了伺服器下方的核心入网点。

    那是中枢，希姆用自己的逻辑操控伺服器巨大的算力来支撑整个超连结的防护，同时她也是困住露西的锁链，像是机械臂一般将其送到黑墙附近——

    武田对于女儿如何毫不关心。

    他只是走到希姆跟前再次挂上了那让希姆沉迷了好几十年的笑容，「保护好自己，亲爱的。」

    希姆换好黑客服，露出温柔的笑容。

    「我们的选择一直是正确的——那个孩子。」

    希姆的目光转向此刻还在露西身旁看管的外来人，大卫·马丁内斯——

    「健志，不要再为难了。」

    武田健志微微皱眉，直觉告诉他——这人始终让自己不是很放心。

    先不说从夜之城而来，他难道不是为了荒坂赖宣么？如今跑来在华沙办了好多大事，剿灭D区反公司分子，各种行动中出死力，甚至在武田不告诉他情报的情况下还主动前往荒坂机库进行保护——

    「忘了？赖宣的心腹始终是游离在网络里的那个女人，这孩子只是一心想爬上去的底层者——像你我一样。」

    武田想起了年轻时的自己。

    曾经的他作为一名荒坂的普通士兵，或许随时会在某一场荒坂和其他公司的冲突当中如同一条野狗般丧命——所以他拼命，用自己这双手沾满了罪孽换取「功绩」，那些被国际认定为反人性的战争罪行助他一步步获得了现在的地位。

    这一切在他看来都是对的，追随荒坂大人这种「正确」的理想者，是他的夙愿。

    所以武田在沉默了一会儿，这才说道：「好吧——」

    「那个女人我会盯著，马丁内斯——让他去处理公司最近不太平的事情吧？」

    希姆伸手替武田把散落的发丝理好。

    「你太累了亲爱的，试著让自己信任的人多办一些事情，我会加油的。」

    武田心满意足。

    他很喜欢这种一切尽在掌控的感觉，希姆也知道，她乐意如此。  

    只是这番对话在露西听来实在是恶寒。

    随著卫兵离开，大卫深深看了一眼大厅和露西。

    露西听著耳边伺服器开始逐渐进行过载功率的轰鸣，毫无预兆的情况下周围开始急速粒子化，那些淡蓝色夹杂著一点绿代表著赛博网络空间具象化的光点逐渐变幻，一层血液一般的深红色迅速渲染了周围的数据粒子！

    希姆不想给露西任何探查荒坂超连结的机会，干脆直接将露西的意识体带到了黑墙前面。

    进入网络的希姆像是撕下了伪装一般，网络形象是宛如全身缠绕著幽灵一般的暗红女人，那些环绕在身上看似像是鬼魂一般的东西实则是一堆不清楚作用的BUG符号。

    希姆整个人此刻被固定在一架五芒星一般的圆盘中心上，这就是承载连结的通路，周围数据的虚无处存在著密集的锁链，那些东西就是辅助希姆进入赛博网络空间的其他黑客在进行远程操控。

    这样的好处就是一旦发生任何的变故超连结可以被逆向打通，希姆还能回去。

    而露西此刻所在的位置就显示出了希姆恶毒的用心了——

    一双机械构造一般，只有抵抗数据侵蚀能力极强的抓手攥著露西，露西的形象在手心中没有任何挣扎的迹象——

    「终于学会低头了吗，孩子。」

    现实中似乎逆来顺受，宛如日式怯懦主妇的希姆，在赛博网络中是北欧的活阎王之一。

    那些大部分荒坂的黑客都是404成员，他们之间的配合紧密，知根知底，有的时候无需指令都能按照伙伴的风格自行做出程序操作指令！

    露西仰头看著上方隔绝自己的大型圆盘。

    她忍不住想要发笑，甚至整颗心都是激动亢奋的——

    因为她发现自己的网络形象周围存在一种隔绝数据控制的【保护程序】，若是视觉来观测的话她和手臂之间存在一定的间隙，而那些看不见摸不著的东西就像是滑腻腻的皮肤保护剂。

    露西冷笑了一声。

    事情真有意思起来了。

    「代码迅速解析。」

    希姆不想再废话。

    她冷漠的声音在赛博网络空间中回响，露西认为这个时候的她倒显得更顺眼了一些——

    毕竟没有那种令人不适的伪善，也没有那种装模作样的低声下气，取而代之的是网络中执掌他人生死的杀手。

    「露西，如果不想让父亲和我们失望的话，代码由你激活。」

    「为避免剧烈反应——我们要对你进行检查，你没有理由拒绝。」

    听闻希姆指令的露西懒得装了，「说得好像我能让武田那家伙骄傲似的——小心点，别让黑墙把你给吞了！」

    希姆脸色一沉。

    黑墙秘钥开始迅速解析，露西身上的程序像是有自我意识一般——一些看不见摸不著的丝线开始沿著手臂渗透，反向编译迅速定位到了每个锚点所在的位置。

    露西强行压制住脸上的喜色，闭眼等待属于自己的命运。

    手臂动了！

    露西感觉身体摇晃，周围的数据矢量纤线条变成了模糊的流光。

    方向随时在变幻，露西的脑机开始升温了。

    「控制温度。」

    希姆还算有点人性。

    露西感觉大脑冰凉的感觉重返的时候沉沉出了一口气。

    这种曲折的路径正是超连结的显著特征之一，赛博网络空间是具象化的，是整个空间中随机点的连接——或许这听起来很抽象，但若是比作房子，房间内任意两点都有无数种方式的连线。

    正因如此，现在的网络更复杂，更难参透。

    然而那种源于凛的程序像是从看不见摸不著的虚无当中消失并进行锚点定位O

    这些露西无法理解的方式其实就是网络基础架构的应用。

    「看来这处连结为荒坂这几年创造了不少价值，说不定我走后武田还在试探，用更多人命来填补黑墙的研究漏洞——」

    武田的疯狂，早在露西小时候就见识到了。

    「很可惜，那东西（黑墙）说过，不杀我——只是因为我需要传信。」

    「你付出的人命，每一个都会变成去地狱向你讨债的亡魂——武田。」

    希姆拼尽全力按照跳转连结行进著，直到身边所有东西慢下来，露西的面前空空荡荡，只是眼前一闪，周围虚幻的粒子凝固了——

    一堵黑红交织，上面沾染著怪异蓝色宛如活物一般起伏呼吸的墙壁矗立在面前，左右皆是无穷一般的长度。

    「露西，还记得这里对吧？」

    正被眼前景象和过去记忆洗涤的露西渐渐回神。

    如何能不熟悉？露西还记得那次背对著墙壁奔逃的感觉，死亡是那么近——现如今她回来了。

    眼下最后一步自然是引爆凛先生给自己的程序了——

    现在的希姆和她手下的黑客都无法在第一时间完成数据回收，一旦爆炸希姆和那些黑客两头受阻，他们只能在网络中当孤魂野鬼——

    另外在荒坂系统中的恐怖数据将会击垮整个公司的防卫系统，但凡在荒坂内部脱离不及时的个体都将会受到灭顶之灾。

    是——

    现在么？  

    露西无法确定恰当的时机，她在犹豫是否要主动探查希姆是否在注意著自己。

    但同时，露西很犹豫，不确定是否要引爆。

    这种想法貌似很古怪，但露西知道另一半黑墙秘钥从希姆手中拿到的话——那么凛先生应该会非常开心。

    当一个人有足够面对现实的勇气，她的智慧也会显现。

    「再等等——」

    露西按捺住不安的心，仔细感受著数据的跑动。

    然而，一道突兀的声音此刻在露西的脑海里响起——

    「听得到吗？」

    凛先生？！

    露西神色一喜，可随即又有些后怕般地看向上面正在测算秘钥和数据运行的希姆——

    「放心，这种程度的防卫软体不会侦测到我们的信息交流，我用的编码方式很复杂。」

    对面的声音，仿佛天生就能给予人安心。

    「尝试用你的自编译软体，不要出声，你不可以使用声音进行的对话。」

    林跃提醒道。

    露西很快便给对方发送道，「抱歉先生，我实在不知道什么时候该开启病毒；

    P」

    林跃笑了笑。

    「只要你愿意，随时可以，我想大卫已经把隐蔽定位器放在你身上了——到时候我会亲自来接应你，麻烦你尽快跑动到荒坂塔范围内，地下可能存在屏蔽。」

    露西表示收到【是否启动？】

    当对话框弹出来的那一刻，露西却迟迟没有进行下一步操作。

    「怎么了？」

    林跃不急不躁。

    露西过了好几秒才回道：「不凛先生，这不是收益最大的做法——我记得您找上我的第一时间就是要我用黑墙秘钥配合你是么？可为什么这么久没动静了？」

    对面罕见地沉默了许久。

    「这不是你该关心的问题露西，你的首要任务是和大卫及时撤出来」

    然而露西的话语很快发送了过去。

    「您是怕我和大卫有任何危险，想靠自己，不——又或者是其他线索来追查黑墙秘钥背后的东西是么？」

    此刻正在网络中遥遥望著超连结的巨型身影发出了一声沉重的叹息。

    「足够了露西。」

    然而露西可是在V部长嘴里听过黑墙相关事件的，她并不想置身事外——

    「最起码让我拿到希姆手里有的那部分残留数据？」

    林跃已然有一丝著急了。

    「你清楚自己在干什么吗？露西？」

    越是这样，露西越知道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

    「你得撤出来，我们的目的是击垮波兰的荒坂分部，让欧洲其他可能和华子有勾结的分部自乱一后面的事情不是你能掌控的，连我也不可以，一旦进入黑墙，一切都是未知的。」

    「我不知道秘钥是否能昭示黑墙的起源，但我知道你一定会和希姆在黑墙的反噬下出问题。」

    「她死了与我无关当然你也觉得无关的情况下，你的生命就尤为可贵了。

    」

    「这是我给格洛丽亚的承诺。」

    说是承诺。

    其实是无法掌控的局势。

    露西坦然道：「如果一切事情都可以按照预料的发生，这世界还会精彩么？」

    林跃目光沉沉，不再言语了。

    「嘿——听著凛先生。」

    「这是难得的机会，一石二鸟，我有定位器和您的程序傍身，行动几乎不受操控。」

    「希姆再厉害也不敢跟著我一起进入黑墙——」

    「如果这挖掘到的数据可以让我们进一步了解黑墙，对您绝对有莫大的帮助！」

    露西越说越兴奋。

    似乎她忘了，在有底气的情况下，那些过往中的恐怖记忆不再那么令人难以接受了——

    「我学会的第一个道理是琦薇告诉我的，不要相信任何人。」

    露西简单的话语再次发送给林跃，「但我也在夜之城学会了第二个道理，只要有值得信赖的家人，我可以拼尽全力。」

    林跃愣了一下。

    良久他周身的数据越来越明显——

    「让我黑入你的生命体征检测仪，就这一个要求，一旦出现问题我会想尽办法剥离你——你要知道奥特暂时不在，有些事我不会赌。」

    露西连连答应。

    二人交谈间，上方的希姆已然做好了准备，复杂的数据成为了一块多面体，上面是如同黑墙基础代码一般的黑红色光芒流淌。

    这可以说是露西叛逃前最重要的数据发现了—

    若是能早些拿到这东西，或许军用科技的小北斗就能被荒坂的这一次发现完全碾压覆盖，现如今军用科技的小北斗计划流产，而荒坂的计划仍在继续。

    「露西。」

    听闻希姆准备好后的冷漠呼唤。

    露西没有回答，而是静静地盯著那赛博网络空间中最为神秘的实体。

    希姆果然在没有任何发现的前提下将整个黑墙秘钥打包给了露西，而且这数据是强解压，意味著露西根本没有拒绝的机会只能眼睁睁看著那些数据从多面体散逸出来——那些古怪的数据在露西身上攀爬，很快将露西整个人包裹在了其中。

    林跃紧张注视著自己的防卫软体是否会被黑墙和同源数据察觉，但令人可喜的是——黑墙没有任何排斥。

    约定一直有效。

    不过林跃并不觉得露西能解决「黑墙从哪来」这个问题。

    就好比人一直在思考自己究竟是否为造物主的奇特产物，并一直试图找到自己存在的证明和意义。

    黑墙亦如此。

    希姆：「露西，这是一趟漫长的旅程，如果你有任何发现请按照原路打包数据，要是私自破坏通道——你知道后果的。」

    露西咒骂了一句——

    「死骗子！」

    希姆不再解释。

    她兴奋地看著黑墙数据波动加剧，十多年前被打开的黑墙漏洞此刻再次释放，数据湮灭的速度极快，若是露西没有黑墙秘钥的保护就无法抵达墙壁那边存储黑墙秘密的地点。

    毫不犹豫将女儿甩出去的希姆丝毫没有察觉到任何异样，而是专注地进行数据监控，看样子是准备全神贯注死磕到露西出来了。

    林跃还沉浸在露西刚才的话语中，良久才动手一「看看这段时间你能不能找到一些东西，露西，我期待著你的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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