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冥回收了两台无人机，并释放了第三台无人机进行轮换。低温条件下，无人机的电池容量下降得厉害，消耗得也很快。

    天色已完全暗下，列车在蜿蜒的峡谷中缓速前行，车灯时隐时现。由于夜间视野极差，汉斯特不得不频繁根据无人机传回的地形数据调整路线。

    福音也在学习如何与遥感数据联动操作。

    经过两个小时的艰难行驶，青年文明号终于冲出峡谷区域，前方地势逐渐平缓。当海拔升至700米时，两侧山体消失不见，视野豁然开朗——他们正式踏入了冰原的第一阶梯！

    随着地形恢复正常，机车改由头部的地形雷达引导行进。汉斯特不断寻找平缓区域引导列车转向，福音也在适应这种完全不同于轨道行车的驾驶理念。

    三人一兽击掌庆贺，福音更是开心地唱起了《大海航行靠舵手》。

    ****

    苏冥完成无人机的回收，走回工作间。紫堇状态已经好了很多，正拿着一杯热牛奶，盯着桌上的地图研究。

    “你的右眼怎么了？”苏冥问。

    从回来的时候他就注意到，紫堇的一只眼睛已经恢复了原色，不再被淡淡的蓝色覆盖。

    “我抹除掉这只眼睛上的全知铭文了。”紫堇解释，“现在我是全知视野和自然五感同时使用。”

    苏冥有些感概，紫堇是不是过于果决了，不就是被他成功打断了一次吗？

    不过对比被淡蓝覆盖的左眼，女孩浅褐色的右眼带着水泽，在车厢的灯光下流转着细腻的光晕。苏冥不由自主地想到了猫，不免多看了几眼，并被学者察觉。

    “我这样，看着很奇怪？”

    “没有没有。抹掉一只眼睛的铭文有什么负面吗？”苏冥有些掩饰般的问道。

    紫堇突然伸手戳了一下苏冥的手臂，甚至捏了捏。

    “喂？”苏冥非常不解。

    “暂时，还没有。”紫堇回答道。

    苏冥被女孩的这个动作弄的莫名其妙。

    “我们现在能去走马坡吗？”紫堇紧接着问道。

    “你想要……寻找凯莎琳？”

    “嗯。”紫堇承认。

    “青年文明号赶不上的。”苏冥摇摇头，指着地图，“我们跟走马坡中间隔着一个山脉分支，要去得从前方绕，至少好几百公里路程，三天时间。”

    异界毕竟不是铁轨遍布的地球。苏冥能在雪原上找出一条勉强行车的路线，已经难能可贵了。这还是由于冰原历史上水流丰富，几十万年的冲积留下了很多古旧的河床河道。苏冥恶补了好久的地理知识，利用现代化设备的辅助，才能在这个地貌原始的区域开车。

    尤其要感谢凯莎琳的那本《青简芸帙》，里面详尽的军事地形不是常规地图能比的。

    紫堇没有说话，继续看着地图。

    “要去就只能坐雪地车。”苏冥想了想道，“直线过去五百多公里，需要十个小时。但是雪地车携带的燃料不够来回。”

    他打开电脑，启动计算软件MATLAB。雪地车的续航只有三四百公里，搭载额外油料也做不到这么长途的来回。但如果设置补给点，沿途抛下部分油料和物资供返程时使用，是可以增加续航的。

    具体设置几个补给点，每个补给点放置多少油料和物资，以及续航极限是多少，这都需要演算。

    苏冥突然停下动作，“不，不对。凯莎琳肯定不在原地，冰原这么大——”

    凯莎琳是两天前遇袭的。她现在可能的位置是一个几百公里的大圆，也就是数万平方公里的面积。苏冥如果能把白骨堡垒带过去，作为基地展开无人机群搜索，也许还有那么点希望。

    “苏冥，凯莎琳最有可能在哪呢？”学者轻声问道。

    苏冥有些诧异，“问我？”

    女孩点点头，“凯莎琳是一个精于算计的人，这点你跟她接近。”

    “我最近确实在读她的相关。”收集并研究对手的资料，是苏冥做游戏指挥时学会要做的事情。尤其是即将在圣山神威狱同光明神殿交手，对敌人的首席指挥官信息必须尽可能了解，“虽然你把我跟她一起比较我很高兴，但是我可真不敢相提并论。”

    “这就是你们中华文化中的，谦逊？”

    “陈述事实。我只是一个五十人对抗游戏里折戟四强的小指挥，她是现实里战功显赫的监察庭神官长。”苏冥道，“我觉得需要跟谦逊这个词语道歉。”

    他边说，边认真查看着地图，“信息太少，我姑且一猜。假设凯莎琳陷于狼狈境地，并且尚未被抓。”

    《青简芸帙》收录有各地详细的地理人文资料，由此判断凯莎琳极其重视并了解地理。再考虑到她的个性风格，苏冥思索着，用指尖在地图上划出一道曲折的光痕。

    “她会往我们这边来？”紫堇很讶异，“我们这边可是无人区。需要横跨下岭山脉支线，地势起伏不平，没有任何道路，行进最为艰难！”

    “恶劣环境对她反而是优势。”苏冥解释道，“她打不赢十几倍的敌人，但可以比每个敌人都走得快、走得远。”

    利用自然环境甩开敌人，是她会做、能做的选择。

    “当然这是建立在凯莎琳在个人实力上占据优势的情况。”苏冥补充道。

    “凯莎琳是一位强大的法师，作战风格狡猾，她没这么容易被抓的。”紫堇在苏冥划出的路径上刻下一个点，距离走马坡往东北四百多公里，离青年文明号只有不到两百公里，“这里！”

    “为什么是这？”苏冥询问。

    “因为有牲畜和雪橇的情况下，在雪原上轻装状态两天最多行进四百公里，我画下的这个位置就是追兵的极限。”紫堇道，“所以凯莎琳无论如何都会越过这个极限。”她抬头看向苏冥，“能带我去这里搜索吗？”

    “可以。”苏冥直接拿起外套，去仓库准备雪地车。

    紫堇非常意外，苏冥居然什么都不问，就如此干脆地答应。但是她没有耽搁，赶紧起身做准备。

    ****

    几分钟后，青年文明号缓缓降低速度。机械仓库的车厢侧门打开，伸出一个小平台。雪地车从上面冲跃而下，向着南方疾驰。

    【你们往前开五十公里，然后找个隐蔽的地方停车等我们。】苏冥用风讯术留言。

    【苏冥，我的藕盒！】绮罗不满道。

    【回来给你做。】

    【一定要在暴风雪之前回来。】独角兽不放心地强调，【不然我就睡着了！】

    苏冥开得很快，被履带卷起的雪子向两侧抛飞。一些打在车底侧，发出噼噼啪啪的脆响。

    紫堇感受着机车疾驰的震颤，心情放松了些，“苏冥，你今天有些不对。”她质问起苏冥。

    “我哪里不对？”

    “我们刚刚经历了很大消耗，魔力水平都很低。尤其我脱离白骨堡垒，战斗力还会进一步下降。”紫堇道，“却要为敌对阵营的凯莎琳——我以为你会反对。”

    没想到竟然会被恶人先告状，苏冥白了一眼女孩，“我觉得说服不了你，放弃了反对嘛。”

    紫堇本想说你是我的主人，但是她迅速咽下了这句话。她又不是傻子，有些话哪怕只是打趣，也会伤害苏冥。

    女孩懂得自己是被诚恳相待的。

    “当然这是开玩笑。”苏冥正色道，“有机会逮着凯莎琳自然是好的。她不在，光明神殿的威胁起码去掉一半。”

    人可以救，但救之后是否放归，就是另一回事了。

    紫堇没反对苏冥的意图，“我欠凯莎琳一个挺重的人情。”她解释道。

    “哦？”苏冥有些意外，“你们不是关系不好吗？”

    “我即将离开修女学院的时候，犯下一个愚蠢且致命的错误。”紫堇道，“是她提醒的我，并协助我逃离。”

    “……那这个情倒是可以还。”苏冥道，“她当时为什么这么做？”

    紫堇也摇摇头，“我也搞不明白。”

    ****

    今天的天气阴沉，没有月光，远处的地平线被扭曲成模糊的波浪。不良的视线影响了苏冥对地形的观察，他停下机车，重新校对了下陀螺仪。

    “前天，是你地球上重要的朋友去世了吗？”紫堇突然问。

    “嗯，一位叫做司苒的学姐。”苏冥回答。

    “能让你在这么短的时间领悟『灰念竭心』，司苒是很重要的人吧。”

    苏冥本想说其实有你的份，但没说出来，毕竟都被女孩特意告诫过了。

    “司苒教过我许多重要的东西。”苏冥简单讲述了下两人的过往。不过提及『灰念竭心』，他倒是想到另一个问题，“紫堇，你的精神防御为什么很差？”

    面对绮罗的情媚法术，苏冥其实是勉强能抵挡的，可惜学者的防线却如同纸糊。上午两人对战时，她面对自己的『灰念竭心』法术，也是直接就被压制。

    紫堇语气有些失落，“这是我天生的缺陷。我是借助炼金术诞生的，灵魂没有经过充分的孕育，灵容就比正常人少很多。”

    “灵容？”苏冥第一次听到这个概念。

    “就是冗余吧。”紫堇解释道，“就比如你召唤的亡灵，其实是由你的灵魂来承载。一个普通的亡灵法师都可以召唤数百个骷髅、僵尸，或者十几个较为强大的亡灵，就是因为灵魂除了承载自身，是有很大的余量的。”

    苏冥尝试理解，“你没有这个余量？”

    “嗯。”紫堇确认道，“所以我才需要借助你来分担白骨堡垒的压力，僵尸也是我分享了你的承载力去召唤的。”

    “难怪你做不到同时控制艾丽莎形态和骨龙形态。”苏冥算是明白了一直以来的一个疑惑。

    苏冥思考片刻，突然做作地一拍脑袋，“那我不白解析了吗？”

    “解析什么？”紫堇不解道。

    “白骨印记啊。”苏冥回答，“第三层的动态循环我没弄懂，卡在那里了。本来还想着把它解析清楚，就能放弃掉白骨印记，归还你自由的。”

    “可别！”紫堇忙道，“现在与其说是被你控制，不如说我是寄生者。没有你的分担，我的力量会受到诸多限制。”

    她很快注意到苏冥在对话中透露的另外一点，“白骨印记那么多的符文术式你是怎么算到第三层的——不，难怪你提升得这么快，你都能做到这个程度了！”学者感慨道。

    苏冥反而长叹一口气。这三个月的时间，他觉得自己像重回高三，而且是同时在机械厂上班的那种。

    至少当初再紧张，也不会一点摸鱼的时间都没有。如果他在地球上也刻苦自律到这种程度，他都有信心保送211，在工厂里卷死同僚一路上位。

    两人的谈话没有再继续。紫堇因为刚才漂浮术的消耗，疲惫上涌。她靠在座椅上，安静下来。

    苏冥让她睡一会，到了地方再叫她。女孩轻轻地嗯了一声，闭上眼睛休息。渐渐她脑袋歪靠到苏冥的肩上，真的睡着了。

    ****

    几个小时后，苏冥终于抵达预定地点。他叫醒紫堇，停下机车释放无人机，在周边来回搜索。但这是夜晚，普通摄像头下什么也看不到。

    “你们这有隐藏体温的方法吗？”苏冥问。

    紫堇伸了个懒腰，活动了一下脖子，“当然有的，凯莎琳很擅长此道。”

    “那就麻烦了。”苏冥有些头疼，这就是说红外摄像头也起不到作用。

    “我有个简单办法。”紫堇道，她脱下了身上的禁法斗篷，亡灵法师的波动毫无阻碍的扩散开来，“我们找不到她，可以让她来找我。”

    “来的也可能是敌人！”苏冥道。

    “如果有敌人出现在这里，那么一定是找她的。”紫堇回答，“收拾掉就是，总能着落到一头。”

    “行吧。”苏冥也脱下了身上的禁法斗篷，检查了一下武器装备，做好战斗准备。

    他召回无人机，重新开动雪地车，带着紫堇绕着预定地点来回行驶。

    女孩刚刚睡了一会，精神恢复了不少，“我来开车吧？”

    “没事，我还可以。”苏冥道，“你留着精力应付可能的战斗。”

    紫堇点点头，“好。”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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