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面情绪上涌，苗欣的头发伸长，四下攀缘，却并不剧烈。

    苏冥意识到自己的过分，迅速向苗欣道歉。

    【我没有设身处地去想问题。】他叹了口气道，【也许紫堇是对的？】

    【喂，你们俩不会拿我打赌了吧？】

    【不，不。】苏冥立刻澄清，【只是不同意见的争执，然后我擅自做了决定。】

    苏冥这两天准备青年文明号的改进材料的时候，紫堇也终于抽出时间研读那本从劫荡之钟缴获的《于静谧处》。

    这本书明显是译本，翻译水平一塌糊涂。前后术语多处不一致，充满生硬造词。如果不是因为它是罕见的灵系资料，早会被嫌弃的丢掉。

    当初苏冥解析了浅层内容以后，就对后续就一筹莫展，所以还是得熟悉魔法体系、语言天赋更好的紫堇来。她不仅重新梳理了文稿，还将其翻译成了中文。

    【所以我终于有教材了？】听完讲述，苗欣魂火一亮。

    【或许吧。】苏冥不确定道，【它确实记载了一套以「怨痕」为核心的力量体系。】

    【「怨痕」？】苗欣对这个名称感到困惑，【怨恨留下的痕迹？】

    【不知道，就算是整理过，我和紫堇依然是一头雾水，不理解究竟。】

    苗欣反而兴致盎然，身侧的幽海直接消散大半，【给我看看！】

    苏冥有些叹气，苗欣的反应被他料中。她会选择对力量的探索，难度反而更让她有挑战欲望。

    文稿不算太长，苏冥打开平板开始输入，苗欣也跟着看。

    【适应性测试，要求必须能在幽海中保持自主？】苗欣看着序章部分，非常不解，【这就是你考验我的理由……而且这个条件，对怨灵很容易吗？】

    若非相信苏冥可以将她拽出来，她不确定自己能否在那样的暴虐力量前，坚持超过一秒。苏冥的概念力量非同寻常，她在最激荡的风暴中，感受尤为深刻。

    【其他怨灵远没有你这般强大。】苏冥说出她跟紫堇的分析结果，【紫堇的意见是这套体系并不适合你的情况，让你接触太过冒险。我则认为应该给你——这就是我们的分歧。】

    为低烈度设计的技术，高烈度时大概率是个笑话。低速无人机的飞控，换到超音速飞机上，百分之一千会坠机。

    【还是紫堇姐姐更疼我。】苗欣道。

    苏冥哼了一声，【说真话。】

    【……谢谢。】苗欣轻声道，身侧的幽海甚至变得活跃轻漾——她的心情是真瞒不住。

    【倒不需要道谢。】苏冥直言道，【你身上这股强大到不合情理的力量，不会因为我跟你的恐惧消散，我们其实没有选择。】

    紫堇是从技术角度考虑，她固然正确。但反而是物理世界出生的苏冥，更深刻地认识到精神对神秘力量的影响。「怨痕」或许不适合苗欣，但是让苗欣循此去探索，才是解决问题的根本。

    仅仅因为燃起热情，苗欣的幽海就已经在不知不觉中会变得听话。

    【嗯，这已经是我的宿命，我会万分谨慎的！】苗欣郑重道。

    心情转好的她想起苏冥最初的问题，【我最渴望的事情，是再见到我的母亲好好地在面前。让她告诉我车祸只是一个玩笑，其它什么都无关紧要。】

    【让父母看到安然无恙的我，就是最好的礼物？】苏冥输入的手指停顿了下，【但是我做不到这点。】

    苏冥本人无法出现在他父母面前，甚至也拨打不了视频电话，异界可没有信号。

    【想想呗，也许有办法的。】苗欣道。

    ****

    第二天，苗欣的仓库一直在陆续不停地到货。少量的开着小车送，甚至骑手闪送，量大的就是货拉拉之类。

    有些订单苗欣为了保险起见，通过不同的渠道重复下单，最终超量到货，不过这也无所谓了。

    异界这边，紫堇几人对列车展开修复。尤妮尔也要加入，但苏冥勒令她休息。

    他自己则开始安装行进纠偏系统。

    系统机械结构很简单，就是四个气缸，插着转向雪刃。需要工作的时候气缸伸长，转向刃插进雪里，抵消车身的摆动。本质上其实跟轮船的减摇鳍一个性质。

    麻烦的是控制系统。摄像头智能识别车厢应有的运行轴线，配合传感器捕捉车厢的横移摆动，通过气缸的动作将其消弭。程序那边倒是找人做好了，但是实际列车走的并非直线，还会有转弯、起伏的情况，由此导致纠偏算法异常复杂。

    苏冥只能先完成初步安装和软件设置，实际还得在列车行进过程中调整。

    相比之下，刹车系统简单多了。这个系统同样是气缸驱动刹车刃，工作时将阻力刃片插入雪地里减速，控制逻辑简单粗暴。

    北地雪原一米后的积雪层，让各种设施很难直接接触到泥土地面，只能在雪上做文章。

    新设计的蒸汽机车转向系统也不复杂。原有转向导轮直接取消，机车五对动力轮车轴分断，实现左右两侧履带转速分控。当一边履带速度减慢，车就会这一侧偏转——这也是坦克或者挖掘机的转向方式。

    车身也能协同转向，单侧刹车刃片插入雪地即可。

    地球那边，定制零件如约就位。下午晚些时候，苗欣同搬运工人结算完工资，关上了仓库大门。

    【最后一个批次的传送可以开始了。】苗欣联系苏冥道。

    视野转换，苏冥发现仓库里的货物已经分门别类放置好。多出的也归类在另一侧，苗欣把仓库续租了几个月，这部分就作为应变的储备了。

    【碎屑准备怎么处理？】

    【我买了个煅烧炉。】苗欣回答，【可燃部分会直接燃烧气化，剩下的会在低熔点金属的作用下结成团块，然后找地方埋掉。】

    【不错。】苏冥夸赞道，【接下来应该会停几天，这段时间辛苦了。】

    【这是舍得给我放年假了吗，资本家老板？】

    【恐怕不算。】苏冥也有些无奈，如果苗欣受《劳动法》管辖，他一定早就被高额罚款并勒令停业了，【机械工作室那边你还得应付下。付钱的问题你掌握，技术问题来找我。】苏冥道。

    青年文明号的改造只是第一阶段，后续还有武装化。

    苏冥已经为它定制了一套“合法合规”的民用设备。根据约定，机械工作室取消年假，抓紧完成全部设计。他们也找好了对接制造工厂，工程师将驻场，在过年休假期间配合工厂的技术人员，用数字加工中心和3D打印系统进行零件的加工。

    等初五，更多工人会提前上班，展开后续的处理。

    为此苏冥额外支付了大量加班费用，不管设计工作室还是工厂都很开心。

    【放心吧。】苗欣回答，【这些事我会照看好的。】

    【对了。】苏冥又道，【上次在蒸汽机车陈列馆和大安北机务段，你那个是怎么回事？】

    苏冥指的是之前探访蒸汽机车时候，他教导了她物品溯痕法术，也是从《于静谧处》了解的力量使用方式。

    按照书本的介绍，这个法术只能解读出模糊的指向这种层级。但实际上苗欣了解了那些机车的一切，包括状态细节、故障位置，需要的零件。

    【……我接触到……也许，机魂？】苗欣似乎也不知道怎么描述，【不是人类灵魂那种感觉，没有明确意识，但它们向我展开了所有信息。】

    【呃，那是啥。】苏冥有些莫名其妙。

    不过他没纠结。遇到这种事，最快的解决办法自然是问紫堇。他通过白骨印记把学者拉了进来，构建三方通话。

    【我们把这个叫做思念体。】紫堇听完描述，立刻就知道是什么了，【任何生灵的活动都会产生思念，其中一部分会融入物品。像这种大型的设备——】

    【不对呀。】苗欣道，【像是在美国的时候，不管是MK71重炮，还是那艘独立级战舰上，我什么都没感受到！】

    【因为思念不停逸散，想要留存到能被感知的程度，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学者伸出三根手指，【大量生灵的关注，强烈的情绪，漫长的时光，缺一不可！】

    苏冥和苗欣这才理解。

    【那些蒸汽机车，从诞生之日起就凝聚着无数人的热情。】苏冥道。

    【制造者的辛勤，车组的职责，工人的维护，客人的希望，后来者的怀念。】苗欣道，【我所感知到的，应该是这样的东西。】

    漫长岁月中，从诞生到机车寿命终结，这些东西一点一滴积累，缓缓凝聚。

    【苏冥，传送完成后这种感觉就消失了。】苗欣道，【应该是，去了你那？】

——

    苏冥对着清单，传送着剩余零部件过来。这次出行青年文明号上各种素材都带了相当数量，就是为了应对意外的情况。

    紫堇完成清点，“维修的零件齐了，新增系统的构件也是，我们先从蒸汽机车开始？”

    “嗯。”

    自穿越异界以来，苏冥的魔力储量已经提升了许多。这种规模的传送根本没太大消耗，不影响他继续工作。

    作业速度很快。精挑细选的这批僵尸全部是熟练工，螺丝拧得飞起。

    两个骷髅仆从已经能进行焊接。它们不惧怕溅射的焊渣和闪耀的弧光，速度和质量相当不错。

    “紫堇，我们去地球的话，开个机修店铺肯定没问题。”苏冥不免畅想道。

    “这个很赚钱吗？”

    “保障基本生活嘛。”苏冥回答，“我以前的工作肯定丢了。”

    ****

    在一天的紧张工作之后，大家吃了一顿放松的晚餐，然后苏冥就被紫堇拽去进行对战训练。

    苏冥需要熟练才上手的阴影跳跃，学者则练习对阴影技能的捕捉，两人各取所需。但练着练着，紫堇发现了一些不对劲。

    “你法术的影痕怎么越来越淡了？”她又一次闪过苏冥的突进。

    “有吗？”苏冥扬手弹出一束暗影蛛丝，从紫堇眼前越过，“还是黑色的啊！”

    女孩仔细看了看，没发现异常。

    两人继续。苏冥再次利用暗影蛛丝突进，这次紫堇顺利地捕捉到了蛛丝的轨迹，是她的左侧。她准备给苏冥一记狠的。

    但是苏冥身影一花，完全没有出现在预判位置，紫堇丢失了他的踪迹！

    赤红的火焰绽放开来，称号学者在自身周边展开烈焰护盾。

    苏冥急停在差一点点撞进去的位置，冷汗如同泉涌，“喂！你不讲武德啊！”

    这要是没刹住，至少也是个两成熟！

    “『朦胧术』，『折光术』。”紫堇完全不为所动，“你倒是结合得快。”

    高速运动，结合阴影和隐匿相关，加上对魔力波动的控制，苏冥成功的将自己从紫堇的视野与感知中摘除。

    “不过，你的暗影蛛丝怎么做到这么淡的？”紫堇奇怪道。

    不光是蛛丝几近透明，他法术附着点的瘢痕颜色也很淡。

    “哦，你不是说我不是真的暗系法师啊。”苏冥理所当然地回答道，“我就意识到我法术的颜色本来就是空间元素模拟出来的，微调符文可以改变。”

    “还能，微调？”紫堇皱眉，这是什么鬼？符文已经是术式的最小单位，无法变动和更改，这是法术圈公认的常识！

    不过考虑到苏冥概念元素的特殊性，还真不好说，学者思索。

    尤其这种事，别人还没法研究！

    ****

    结束对练苏冥又做了几组力量训练。异界不管什么职业都会保持相当程度的体术练习，毕竟战场厮杀会拼临战反应，敌人也会逮着短板使劲薅。

    只是法系通常不强化肌肉本身，毕竟不修习体术技能，炼体的效率远不如魔法增幅带来的提升。苏冥最近在研究一套打法师的爆发式战术，需要一定程度的纯体力压制。

    对此紫堇倒是挺鼓励他的尝试。这个世界没有条条框框，杀死敌人，就是唯一的标准。

    结束后，苏冥将目光投向两台机车。

    “思念体有办法发挥作用吗？”他询问紫堇。

    蒸汽机车操作复杂，需要大量专业知识和实践经验，极易出现错误。冰原的旅程刚刚开始，后面更是有无数的未知。

    苏冥考虑借助一些非常手段，来弥补这方面技术力量的不足。

    地球世界的自动驾驶技术，不足以处理如此复杂的工况。更何况，他没法让开发组来青年文明号上采集需求，程序员又怎么编写算法。

    紫堇也凝视着黑色机车，感受其上萦绕的灵性气息，“思念体是非常难得的存在，固化下来，可以成为器灵的素材。”

    “器灵？”

    “嗯，某些高端炼金物品是可以承载灵的，比如真正的福音天父。”紫堇解释。

    “福音天父是怎么制作出来的？”苏冥询问。

    “它最初的源头，是创教之初，树立在神殿最高学院门前的一座雕像。”紫堇讲述道，“无数人在其下学习，布道，祈祷，久而久之，这些心绪和信念沉淀为实质，孕育出思念体。”

    苏冥眼前一亮，如果把蒸汽机车里的思念转化为器灵，他们不就有了一个经验丰富的辅助驾驶系统了吗！

    “我们可以——”

    “不可以！”紫堇显然猜到了他的所想。“没那么简单。”她开始解释，“光明神殿耗费了巨大的代价改造雕像，才在上面镌刻出可供器灵凭依的灵核。再耗费数百年心力培养，终于进化出器灵。”

    这个麻烦程度明显超出了苏冥的预期。“这样创造出来的福音天父，很聪明吗？”他追问道。

    “堪称器灵中的智者。”紫堇回答，“福音见证了光明教会千年的发展历程，熟记无数教义，极擅布道传教。”

    异世界的人造智能，在自主性与适应性上具有强大优势，比如紫堇制作的黑白骷髅。缺点是成本高昂，完全没有量产性和复制性。

    “也就是说，我们把机车的思念体固化，从现在开始培养，也需要非常久才能派上用场。”苏冥嘀咕道。

    学者横了他一眼，“当然能，几十年算快的！”

    苏冥皱眉，那岂不是黄花菜都凉了。他紧接着问，“能不能用现成的器灵，然后将蒸汽机车的思念注入？”

    紫堇思索片刻，“理论上是可行，就是上哪找现成的器灵？别说福音天父那种顶级器灵了，就普通的智力器灵，也是凤毛麟角！”

    苏冥压了下手掌，示意谈话暂停。

    他联系地球这边，【苗欣，高压充气泵和低温气瓶有眉目了吗？】

    【30兆帕的高压气泵找到了，已经送到我们仓库。】苗欣回答。这东西还挺常见的，潜水之类的还是经常用到，【就是低温气瓶，商家早就放假了。】

    【那就麻烦了啊。】

    【你之前不是说不急嘛。】苗欣有些奇怪，【不过我知道那个供应商仓库位置，你急着要的话，有没有人送货其实无所谓。】

    【行吧，麻烦你跑一趟。】苏冥安排道，【事情出现变化，我需要马上拿到这些东西。】

    【明白啦！】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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