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号人前前后后忙活了将近一个半时辰，总算在天黑的时候把香喷喷的饭菜都端上桌了。

也不知道堂屋那边都聊了些什么？

安小暖怕大家伙儿再把话题扯到她和季霄身上，自借口离开后，就再没回堂屋。

她宁愿蹲在水井旁帮忙洗洗菜！

不过，从众人脸上的笑容来看，他们还是没敢问出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也是。

这么多年过去了，哪怕众人再怎么期盼，其实心里也早有答案，早有准备。

季霄没回来前，他们还可以用那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来自欺欺人，只要一日没看到自家亲人的尸体，那就还有团聚的可能。

季霄回来后……

是，初听季霄回来的消息时，他们确实重新燃起了希望。

可现在聊了这么久，季霄都没有主动提起他们的亲人，这让他们重新燃起的希望之火，再一次随风而灭。

季霄不可能不知道大家伙儿有多着急。

都聊了这么久，季霄还没主动提起有关于他们亲人的事，这只能说明季霄知道的不是什么好消息！

既不是好消息，大家伙儿就更不敢问了。

也算是一种逃避吧。

不问，还能自欺欺人，靠着仅有的幻想活下去。

问了，便连自欺欺人都做不到了。

再加上今日是季霄和安小暖夫妻团聚的日子，人家夫妻俩还摆了酒席请他们吃饭，他们怎么也得高高兴兴的，给季霄接风洗尘！

不管怎么说，季霄也是他们看着长大的孩子啊。

如今季霄平安回来，也相当于他们的孩子平安回来了，是件可喜可贺的大好事。

众人在安小暖的招呼下，纷纷落座。

眼看着就要开席，爱梅婶和阿凤还有阿香阿月四个人，总算匆匆赶来。

一进到院子，爱梅婶就哭天喊地：“阿霄啊，阿霄在哪？听说阿霄回来了！”

等顺利找到季霄，她开口就要问：“阿霄，我家小子……”

“爱梅婶，先坐下吃饭！”

不等爱梅婶把话问完，赵里正的大儿媳妇唐金花便及时拉住了她的手臂，笑着问：“怎么这么迟才来？天都黑了！”

赵里正的小儿媳妇李春芳也道：“阿凤，阿香阿月，快找地方坐下吧，阿霄兄弟平安回来了，咱们好好给他接接风，洗洗尘。”

唐金花和李春芳打着配合，硬是将爱梅婶几人拉到了隔壁桌子坐下。

爱梅婶没想太多，见大家伙儿还有心思吃饭，便以为自家儿子还活着。

倒是阿香阿月姐妹俩，听出了李春芳话中的意思。

大家伙儿要给阿霄叔叔接风洗尘，不好聊一些难过的事。

所以……

她们的爹，怕是回不来了！

至于阿凤嘛，则一脸愁容，矛盾至极。

她既希望阿香阿月的爹能回来，又害怕阿香阿月的爹回来。

夫妻多年，育有两女，要说没有感情那是不可能的。

可现在，她到底成了别人的妻，腹中也有了别人的孩子。

若阿香阿月的爹回来了，她该怎么办啊？

……

由于大家伙儿心里都有事，所以这一顿饭吃得极快。

而随着晚饭结束，爱梅婶再次拉着阿香阿月挤到季霄跟前：“阿霄，就你一个人回来了吗？阿香阿月她们的爹咧？她们的爹什么时候能回来？”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将目光投到季霄身上。

他们想问却不敢问的问题，就这样被爱梅婶问出来了。

季霄先上前扶着爱梅婶：“婶子，您先坐。”

随后，才一脸严肃看向众人，道：“有些话，我一开始就该告诉大家伙儿，只是刚与大家伙儿团聚，我内心激动不已，也没想好该怎么开口，所以才拖到现在。”

看着季霄严肃的脸，众人的心情也沉重了几分。

赵里正带头道：“阿霄，该怎么说就怎么说，把实情说出来就好，不用考虑太多！

战场上刀剑无眼，九死一生，我们都晓得，心里也有数，早就做好准备了。”

“是啊。”

牛婶子在一旁点头，泪眼婆娑道：“阿霄啊，你莫要有负担。

我们虽说年纪大了，但脑子还没糊涂哩！

都是被抓去充军的，你能活着回来，是你有本事，也是你的命数，我们不会怪你，更没有资格怪你。

只希望能从你这里打听到一些消息，也好让我们知道，我们的亲人是死是活。”

季霄的嘴巴张了张。

他本以为自己早就组织好了语言，能够很平静地将同行伙伴战死沙场这一残酷事实告诉众人，可真正到了要开口的时候，他竟如鲠在喉。

尤其是看着那一双双通红的眼，他便心如刀绞，不知从何说起。

最后，还是安小暖道：“实话实说吧，他们有权知道答案。

你也要相信，大家伙儿没那么脆弱，逝者已逝，活着的人，一定会好好活着，方能对得起亲人的牺牲。”

安小暖这番话跟直接告诉大家伙儿‘你们的亲人已经死了’没什么区别。

季霄听言，深吸了口气，终是缓缓开口：“是，战场上刀剑无眼，异常凶险，有人能侥幸活着下战场，也有人长眠于战场之上，尸骨无存。

当年跟我一起上战场的人，能活下来的只有两个，一个是宝奎，一个是丁大哥。

他们现在都在万丰城任职，我已派人去通知他们了，他们不日就会赶回来，跟家人们团聚。

至于其他人……”

说到这，季霄顿了顿，才道：“他们回不来了，还望诸位节哀。”

此言一出，有人欢喜有人忧。

其中，最惊喜的莫过于张翠花。

她家就只有她男人老丁一个人上了战场，如今老丁还活着，只要人回来，她这一家就能团聚了。

赵里正家也欢喜。

但欢喜之余，依旧悲痛万分。

要知道，赵里正家上战场的可不止大孙子赵宝奎一个人啊，还有大儿子和二儿子！

如今大儿子和二儿子都没了，只有大孙子赵宝奎还活着，怎么都不算真正意义上的团聚。

不过，相比于其他人家，赵里正家已经很幸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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