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堂嫂，招娣。以后就是这个店帮忙，你叫她招娣姐就行。”

杜知知介绍道，然后对招娣说：“这是小李，你有啥不懂的，可以问问他。”

招娣拘谨地对李光笑了笑，点了点头。

“招娣，你看啊，”杜知知开始给她介绍，“咱们这店里卖的，都是现在城里最时兴的家电。这个是熊猫牌电视机，十四寸的，能看好几个台呢！这个是威力牌洗衣机，洗衣裳可省劲儿了！还有这个，三角牌电饭锅，煮饭香喷喷的，还不会糊……”

招娣听得晕头转向，那些名词对她来说都太陌生了。

电视机她见过，杜晏春他们所里就有一台，她还跟着看过几次。洗衣机她也听说过，是个稀罕物。电饭锅……她只在家里用柴火灶煮饭。

“我……我记不住这么多……”招娣小声说，抱着乐乐的手臂紧了紧。

“记不住就慢慢来！”

杜知知也不着急，“你先从最简单的开始。电饭锅、电炒锅、电风扇这些小家电，相对简单点。你先看看说明书，了解一下它们有啥功能，多少钱。有人来买东西，你先热情招呼着，问问人家想买啥，说不清楚的，就去问小李，实在不行就去喊宝珠。”

招娣一愣：“问宝珠？她管服装店，还管这啊？”

杜知知点了点头：“你没来之前，都是我跟宝珠接待客人的。服装店的事情多，我还要帮着服装厂的事儿。招娣啊，你要早点熟悉业务，以后我不能总过来看店，你要跟小李将这个店撑起来的。”

招娣抓着杜知知的手，一脸紧张：“为什么不来看店？你要走了吗？你要去哪儿？”

杜知知看着招娣患得患失的样子，又好笑又无奈。拉开招娣攥着自己胳膊的手：“我要结婚啊，我跟秦聿要结婚，准备婚事啊。”

招娣松了一口气，随后又想到了什么：“那你要嫁到京城吗？”

“秦聿现在在江州服役，我肯定跟他在这边啊。”

“哦，那就是你们要去京城办婚礼吗？”

杜知知又摇了摇头，她看出来，今天不把事情说完，招娣能问个不停。

“我跟秦聿不回京城办婚礼，我们就是参加内部的集体婚礼，走个过场就行了。结完婚之后，他的婚假批下来，我们俩就出去旅游就当新婚蜜月了。”

招娣闻言，长舒一口气。

不管怎么样，只要有杜知知在身边带着她，招娣心里才有安全感。

招娣在杜知知亲自带领下，开始了她在电器店的工作。

刚开始的日子，对招娣来说简直是煎熬。

她抱着乐乐，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店里人来人往，看到那些穿着时髦的城里人，她就觉得自卑，不敢抬头看人，更别说主动打招呼了。

乐乐有时候乖，能睡上一小觉，或者自己在小推车里玩一会儿。

但大多数时候，她还是个需要人哄的小婴儿。饿了要吃奶，尿了要换尿布，困了要抱着哄睡。

有一次，店里来了几个顾客，围着一台电视机在问东问西，杜知知和小李都忙着招呼。

招娣抱着乐乐，站在角落里，想帮忙又插不上手。偏偏这时候，乐乐饿了，开始哼哼唧唧地哭闹起来。

招娣赶紧抱着乐乐想躲到后面去喂奶，可店里就那么大，后面堆着货，根本没地方。她只能红着脸，尽量把乐乐抱在怀里，轻轻拍着哄。

那几个顾客被孩子的哭声吸引，都看了过来，眼神里带着些许不耐烦和好奇。招娣的脸瞬间红到了耳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她觉得那些目光让她无地自容。

“不好意思啊，孩子饿了。”

杜知娣一边给顾客介绍电视机的功能，一边不动声色地对招娣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去里间的小仓库。

那里被隔出了一个小小的角落，放了一张折叠床，原本是给小李午休用的，现在成了招娣的“哺乳室”和乐乐的临时小窝。

招娣如蒙大赦，抱着乐乐快步躲进了小仓库，关上门，隔绝了外面的目光和声音，才松了口气。

她撩起衣服给乐乐喂奶，听着外面杜知知流利地和顾客交谈，介绍着她完全听不懂的“频道”、“信号”、“色彩”，心里充满了挫败感。

她觉得自己像个多余的人，在这个崭新的环境里，格格不入。

乐乐吃饱了，在小床上睡着了。招娣悄悄走出来，看到杜知知已经送走了顾客，正叉着腰看着她。

“怎么？觉得丢人了？”杜知知挑眉问道。

招娣低下头，小声说：“我……我怕影响生意。”

“影响什么生意？”杜知知不以为意，“谁还没见过带孩子的？咱们开的又不是什么高级酒店！再说了，你是来上班挣钱的，又不是来当摆设的。带孩子上班是辛苦点，但总比你在家胡思乱想强！”

她顿了顿，语气缓和了些：“刚开始都这样，习惯就好了。你忘了当初我遇到乔宝珠的时候，她当时的情况有多惨？她刚离婚，自己一个人带着孩子，白天烤地瓜，晚上上夜校。”

招娣当然记得，那时候她还在别墅那边跟一大堆的卫生巾住在一起呢。

“可是……我什么都不会……”招娣还是没信心。

“不会就学！把当初你满大街推销卫生巾的魄力拿出来！”

杜知知把一沓说明书塞到她手里，“这是电饭锅和电炒锅的说明书，你先好好看看，把它们的特点、怎么用、多少钱，都给我记牢了！明天我要考你的！”

接下来的几天，招娣硬着头皮，一边照顾乐乐，一边啃那些枯燥的说明书。

电饭锅有几个档，分别对应煮什么；电炒锅的功率是多少，能炒菜能炖汤；电风扇有几档风速，摇头怎么控制……

这些冰冷的文字和数字，在她脑子里慢慢变得清晰起来。

杜知知和李光都很照顾她。

有顾客来了，如果招娣不敢上前，杜知知就会主动迎上去，一边介绍一边给招娣使眼色，让她在旁边听着、学着。

小李也会在搬货的间隙，给她讲讲店里的规矩和一些销售的小技巧。

乐乐每天跟着妈妈上班，逐渐熟悉了店里的环境。慢慢的竟然成了店里的‘小吉祥物’！

她长得白净可爱，不怎么哭闹，醒着的时候就自己在小推车里玩，咿咿呀呀地说着谁也听不懂的话。

有时候顾客会逗逗她，夸她长得漂亮，招娣的心里也会因此生出一丝小小的骄傲。

这天下午，店里来了一位抱着孩子的年轻妈妈。

那妈妈看起来和招娣年纪差不多，怀里的孩子比乐乐大一点，大概一岁多的样子，正不安分地扭着。

“请问……有电饭锅卖吗？”

那位妈妈怯生生地问，眼神有些犹豫。

正在整理货架的招娣听到声音，心里咯噔一下。这是她第一次单独面对顾客。

她下意识地看向杜知知，发现杜知知正在里间打电话，小李又出去送货了。

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上了。招娣深吸一口气，走到柜台前，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一些：“有……有的，您想看什么样的？”

那位妈妈看到招娣也抱着孩子，眼神里的拘谨少了一些，多了几分同病相怜的亲切感。

“我……我也不太懂，就是想买个能煮饭的，方便点的。我一个人带孩子，做饭不方便，用灶台煮饭老是忘了看火，不是煮糊了就是水放多了……”

她说着，脸上露出一丝无奈和疲惫。怀里的孩子开始哭闹起来，伸手要去抓柜台上的东西。

招娣看到她手忙脚乱地哄孩子，又要顾着看电饭锅，一下子就想到了自己。

她也是一个人带孩子，虽然现在在店里，但之前在家的时候，也是手忙脚乱。

做饭、洗衣、哄孩子，一天下来，累得腰酸背痛。尤其是煮饭，确实是个麻烦事，火候不好掌握。

这一刻，招娣心里的紧张和胆怯突然就消失了。

她不再把对方当成高高在上的顾客，而是当成了一个和自己一样，被生活琐碎和孩子牵绊的普通妈妈。

“您别着急，先哄哄孩子。”

招娣柔声说，腾出一只手，从口袋里摸出一个玩具，递到那个孩子面前，“宝宝乖，玩这个。”

小孩子看到玩具，果然不哭了，好奇地伸出小手去接。

那位妈妈感激地对招娣笑了笑：“谢谢你啊。”

“不客气。”

招娣也笑了，抱着乐乐，指着柜台上的几款电饭锅说：“我们这儿有好几种电饭锅呢。您看这款，是最基础的，就一个煮饭档，操作简单，价格也便宜，七十五块钱。还有这款，多一个保温档，煮好饭之后会自动跳到保温，就不怕饭凉了。这个稍微贵一点，九十五块。”

她一边说，一边拿起那款带保温档的电饭锅，打开盖子给那位妈妈看：“您看，这个内胆是不粘的，洗起来也方便。你一个人带孩子，肯定没时间慢慢洗锅。这个按一下开关就开始煮，熟了自己跳，这样你就可以腾出手来照顾孩子，不用担心煮糊了。”

招娣的语气自然了很多，没有了之前的生涩和背诵说明书的感觉，反而像是在和邻居聊天一样，分享着自己的经验和感受。她甚至能理解这位妈妈脸上的疲惫和对方便的迫切需求。

那位妈妈听得很认真，眼睛亮了起来。“这个真的这么方便？”

“是啊！”

招娣用力点头，她虽然没用过，但说明书上是这么写的，而且她能想象到那种便利。

“虽然贵了点，但方便最重要。我就要这个吧。”她从口袋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一个手帕包，一层层打开，里面是一沓皱巴巴的零钱，她仔细地数了七十五块钱递给招娣。

招娣接过钱，心里激动得怦怦直跳。

这是她做成的第一笔生意！

一个小小的电饭锅，但对她来说，意义重大。

她手脚麻利地帮那位妈妈把电饭锅装好，又叮嘱道：“这个插头您回去插的时候注意点，先插电饭锅这边，再插电源那边。用完了要先拔电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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