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翦连忙扶住婉夫人，语气轻柔说道：“母后，先坐下，别累着了。”

他扶着婉夫人走到座椅，期间眼神变幻几次。

婉夫人刚坐下，便捂着胸口，焦急地问：“翦儿，青虚山来人……就是畅畅是不是？”

项翦半蹲在她身旁，脸容温柔恭敬，他缓缓抬头看着婉夫人的眼睛，表情认真。

“不是她，母后。”

婉夫人脸色微白，身躯晃了晃，怅然若失。

片刻之后，她恍然回神，强颜欢笑：“就算是又如何呢？我离开她的时候她才三岁呀，更何况如今我已变成这个样子，怕是对面也是不相识。”

说着落下泪来：“像我这样的娘，又有什么脸面见她？”

刚强如项翦，竟也有心中一痛之时。

他心中难过，仰望着婉夫人，伸手抚去她脸上的泪。

“母后，我答应过你，一定会让你们再相见的。我说过了，她也……很想念你。”

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婉夫人悲伤地点点头，勉强止住泪水，对项翦说道：“还有，既是青虚山的人杀了许水远，以畅畅的性格，如果青虚山中人在这里被抓了，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项翦安慰她：“孩儿已经处理了，不会再有人知道许水远的事。就算有，也不会拿来做文章。”

婉夫人这才放心下来，握着项翦的手，郑重其事地道：“你答应过我的，会保护他们姐弟的。”

项翦说：“他们也是我的弟妹。”

话是这样说，但他想起江宁，心中充满了轻蔑。

当初他前往庆安府，除开上古魔气之外，最大的目的其实就是看看这两位被母后思念了二十年的弟妹。

江畅很好，让他非常满意，甚至觉得很完美。

面对他这个强敌，不退缩，不畏惧，敢于拔刀相向，天资出众有谋略。

但江宁就算了，他不过试探过一次，不是拿着家族名头狐假虎威，无效之后当场求饶，然后吓晕过去。

软脚虾一个。

不过听说前些日子他也和江畅一样主动受了杀骨棍，并被江畅接回了青虚山，倒是硬气了一回。

虽然对江宁的印象有些改观，但项翦还是不喜欢他。

他只喜欢江畅，虽然人魔异族，可江畅绝对是他心目中最完美的妹妹。

在婉夫人面前，项翦当然不能说这些，笑着答应了下来。

婉夫人虽是女修士，但是修为并不高，身体并不好。

项翦轻声细语地说：“母后，你一夜心绪不宁，还是休息一会吧。”

他仰首看着婉夫人，又想起风雪细密的那一天。

他不是项渊的血脉，更不是魔族皇族。

他只是一个小部落的首领之子，那一日风雪细密从未见过，密密麻麻的刀光和飞溅的鲜血他也从未见过。

世仇的部落联合周边其他部落对他们进行了屠杀。

父亲和母亲双双倒在血泊中，哥哥和姐姐在奋力拼杀中被一个个砍翻。

“阿翦，快逃啊！将来为我报仇！”

他惊慌失措，已经不辨方向，只是死命的奔逃。

但无论怎么摆脱，即便他已经逃出部落很远很远，追兵依然如影随形。

那是他一生最绝望最痛恨自己的时候。

也就在那时，婉夫人从漫漫风雪中出现。

她只是惊讶看了他一眼，又看到他身后的追兵，毫不犹豫地将他护在身后。

“连孩子你们都不放过吗！”

追兵已经杀红了眼，二话不说就围攻向婉夫人。

当她的手臂被划破，项翦看到了她鲜红的血液，彼时惊心动魄犹如昨日发生。

一个人类，素不相识，为了他一个魔族，愿意舍命救他？

项翦无法理解，但深受震撼。

就在婉夫人渐渐不支的时候，项渊如天神降临，一招将追兵全部击杀。

可是远方马蹄狂乱，兵戈摇晃的声音泠泠作响。

就算杀光了这一波追兵，他也注定活不了。

“帮帮他，好吗？”

项翦很清楚地看到婉夫人脸上的屈辱，她咬着唇，目光悲愤。

项渊说：“  他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为什么帮他？”

新一轮的追兵正飞速朝这里奔来。

项渊拉着婉夫人准备离开。

婉夫人无奈地回头看着项翦，眼眸沉痛又不舍。

项翦脑子轰地一下，想起了死去的娘亲。

那个眼神，和娘亲平素看他的眼神多么地像？

“娘——！救我！！”

他撕心裂肺地重复嚎叫了好几声。

婉夫人眼眸遽然睁大，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下挣脱了项渊的手，跌跌撞撞地奔跑过来。

她一起环臂抱住了项翦。

那是这个风雪之日里项翦唯一一次感到的温暖。

“他叫了我娘！”婉夫人想起了江畅姐弟，悲切泣声叫喊着。

虽然无形，但项翦清清楚楚地听见有什么东西被他背靠的怀里破碎，逐渐被抽离。

“他就是我的孩子！”

“只要你保护我们娘俩，我就答应你！”

她答应了什么，当时不知，此后也没有人告知。

但项翦却慢慢懂了。

在宫中的老太监有很多都记得，婉夫人初入宫时终日郁郁寡欢，惜字如金，不苟言笑，仿佛行尸走肉。

自从有一日神尊带她出门游玩之后，带回来义子项翦，方才日渐有了笑颜，对神尊温柔贤良。

从此之后，项翦改了姓氏，成了项翦。

从那之后，项翦就认为，婉夫人就是自己的娘亲。

不久之后，他还知道了自己在修仙界还有一个妹妹和弟弟。

项翦不是没想过，那一日，婉夫人为何会这样不惜一切地为一个素未谋面的孩子宁愿舍弃一切，将尊严和过往都双手奉上。

或许是，她看到他，想起了她的儿女。在当时，她并没有把项翦当做自己的儿子。

但，那又如何呢？

项翦毫不在意，并且在日后的岁月中，他们就是真正的母子。

他要守护的母后。

可是，一旦母后知道江畅来到了王庭，项翦不知道她会做出什么事。

并且……在江畅和他之间，如果要选一个，母后会选择谁？

思绪飘摇，项翦回过神来，他定了定神。

他不会让母后面临这种抉择的。

所以最好的办法是……让这种选项，永远不会发生。

在等等吧，小家伙。

（ps:天旋地转，头晕的不行，今天一更，明天尽量补更，鞠躬向宝子们道歉……（T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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