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李牧之死
东垣大夫查验了王节,但赵葱携带的虎符却无法验证,因为另一半虎符还在李牧身边。依律,只要虎符对上,赵葱就获得了对李牧军团的指挥权。只不过这一权利能否落实,还要看李牧的态度。
按赵葱的要求,东垣大夫立即派出军使,前往曲阳,向李牧传达赵葱的口信。曲阳距离东垣一百五十里。
李牧之所以要将大帐放在如此遥远的地方,是因为他在这一年的作战中,已经了解了王翦的作战风格。王翦打仗一般不采用集中兵力攻其一点的战术,而是尽量延长作战面,在整个战线上施加压力,寻找突破口。在井陉这种到处是山路的不利地形下,王翦依然顽强地寻找每一处可以施加压力的点,而不是在已有的点上增加兵力。而且最终让他找到了呼沱水上游这个突破点,一举突破了李牧在番吾的封锁线。
李牧的第二道防线沿呼沱水、滋水、呕夷水等河流布设。这些河流都不大,并不构成天堑;河流之间有大片的平原可供机动,而所有这些河流,秦军都占有上游优势。
但赵军却有另一个优势:秦军占领的地域大体上是原中山国的地界,而中山国与赵国是长期的对手,赵国抵御中山国的第一线就是呼沱水一线。所以在呼沱水一线,赵军有现成的防御设施和防御策略:呼沱水南岸的东垣、肥城,以及呼沱水与滋水之间九门、昔阳,就是在与中山国长期征战中,赵国建立的战略支点。这一带是东垣大夫的防区。
但滋水以北的区域就不同了。那里历史上是中山国的地界,自然不会自己防御自己。李牧必须因势就形,临时建立自己的防御体系。
考虑到王翦喜爱采用多头突破的战法,李牧将自己的防线延伸到呕夷水一线,在滋水和呕夷水之间构筑营垒。滋水与呕夷水之间,最大的城邑就是曲阳。由于滋水入呼沱水河口附近还有一个城邑叫曲阳,一般人们管滋水下游的叫“下曲阳”,管呕夷水上游的叫“上曲阳”。滋水、呕夷水之间的防御缺乏成熟的防御体系,李牧亲自坐镇这里,指挥各军营建营垒,相互支援,竭力封锁王翦于两河之间的山地,保护身后的另一座大城顾城——中山国的另一个国都。在曲阳之南,还有一座城邑南行唐,也是一座中山国的大城,司马尚在那里指挥。
直线一百五十里的路途,战线在双方角力下变得弯弯曲曲,实际路程达二百里以上,军使走了三天才到达。
李牧听说赵王派人来接替自己,感到不可理解。他让军使回报赵葱,由于战事紧急,每天都要作战,自己不方便离开前线到东垣与王使相见,让赵葱到曲阳与自己见面。
李牧的态度让赵葱坚信李牧肯定有什么阴谋。赵葱亲自给李牧写了一封信,道:“邯郸危急,王之望将军,如饥而思食,渴而思饮。将军何吝一晤!”
李牧回书道:“战正急,秦将入赵,赖社稷之威,士卒用命,得保不失。邯郸自有将军,非臣所敢问也。”
双方就这样书信往来了好几趟,东垣大夫还在赵葱的劝说下,也给李牧写了一封信,劝李牧“暂离戎师。”
赵葱见书信数度往返无效,东垣大夫的劝说也没有效果,就派军使到南行唐去见司马尚,让司马尚劝说李牧。他写信给司马尚道:“王有教于将军,将军不奉教,以有戎事也。司马其任将军劳,而通王教乎?”
司马尚接到赵葱的这封信,正有事无法远去,就给李牧写了一封信,道:“王有教于将军,将军其往领之。中山之敌,臣愿代劳!”
李牧连得东垣大夫和司马尚的信,都劝他回东垣接受赵王的命令,让他感到十分寒心。这两人都是自己的得力部下,与秦军作战英勇无畏,但偏偏在这个关系生死的政治问题上如此幼稚!
他派军使将司马尚叫到曲阳,向他交代了与秦军作战需要注意的要点。最后道:“赵王召唤,将赴邯郸。邯郸为秦军所残,或难可为。臣与卿此别,未知相聚何时!”
司马尚道:“将军但往邯郸,臣守此间,除死方休。邯郸若不如意,臣当死国,必无生理!”
李牧道:“事在难测,非人力所能回也!”
司马尚道:“其奈社稷何!”
李牧忍着一肚子的苦水,将让司马尚留在曲阳,代自己指挥作战。司马尚说自己还要把南行唐的事情处理一下,明天就回曲阳。
李牧既下决心,便一刻也不耽搁,连夜带着一百卫士启程前往东垣。在路过南行唐时,李牧驻马远眺,长叹一声,策马而去。
急驶了一整天,一行人只临时下马吃点干粮,喝口水,主要是让马匹得到休息,并不停息地一直赶到东垣。到达东垣城下时,已经是午夜时分,李牧叫开城门,东垣大夫和赵葱都从睡梦中起来迎接。李牧表示感谢,声称自己鞍马劳顿,先回驿馆休息。三人一起到了驿馆,东垣大夫和赵葱两人离去。
两人离开后,李牧问驿吏,新来的将军带了多少人来,现住何处?驿吏回答说,赵葱现住在大夫府,他随行的一百人车,都留在军营中。李牧听了,稍稍放心。
第二天天明,赵葱和李牧在东垣大夫府中再度相见。赵葱传达赵王的口谕:李牧即回邯郸议事,所留余事交赵葱办理!
李牧和赵葱各自取出虎符,相合无误,在东垣大夫的见证下,李牧向赵葱交接了各处的部队情况,将自己的印符交给赵葱。然后,李牧连夜带着一百卫士出了东垣,直奔元氏还来:赵王的近臣韩仓在元氏等他,两人汇合后,一起前往邯郸。
李牧虽然长期驻于军中,但朝中的政治还是知道的,韩仓虽然只是名近侍,但深得赵王欢心,经常代表赵王到各处办理事务。听说韩仓来接自己,李牧也不敢怠慢,办理完移交,稍事休息,吃过晚餐后立即出发。
从东垣到元氏不过六十余里,而且没有秦军的骚扰,十分好走,骑兵于夜半时分到达。李牧等叫开城门,元氏公子亲自将其接入元氏,但李牧却没有看见韩仓。李牧问起韩仓时,元氏公子说韩仓已经睡了,不敢打扰,就没有叫他。
元氏公子请李牧住进自己的公子府,安排他的卫士住进军营中。元氏公子是赵国的贵公子,他的父亲公子元是赵惠文王的儿子,比现在的赵王还要长上一辈,并非娇生惯养之徒,在元氏作战也十分得力,杨端和攻击元氏月余也未能得手。李牧在元氏公子面前也不敢放肆。听说要将他请入公子府居住,李牧坚决拒绝,表示愿意和卫士们一起到军营休息,绝不敢打扰公子!元氏公子也不勉强,派人带李牧和众卫士到了军营,将空闲着的万人将官邸交给李牧居住。一夜无事。
第二天聚军鼓响,李牧及其卫士和军营的其他各部一样,起来列队,点军。点军毕,李牧和各营军官一起到公子府报告点军结果,不过是应到××人,实到××人,××人因某事未到,例行公事。
但李牧到了公子府,直觉地感到气氛不对,但说不出来哪里有异。只迟疑了一瞬,他就收拾起心情,上了台阶。——事已至此,一切都只能交给天命了,如果有陷阱,自己肯定逃不出去!
李牧正常地报告完自己的卫士全部在勤,就要退回班中。元氏公子道:“将军且上站。”将李牧请到与自己并排站立。待众将报告完点军之事,元氏公子请李牧为大家训话。李牧再辞不敢,元氏公子道:“将军却赴邯郸,相见无期,愿授之以策。”
李牧推辞不过,称颂了元氏公子及元氏诸将几句,勉励他们奋勇作战。诸将各回军营。元氏公子将李牧留下。
元氏公子将李牧请到堂上,韩仓在那里等候。李牧立即上前见礼。韩仓沉着脸,问道:“将军战胜,王觞将军。将军为寿于前而捍匕首,当死!”
李牧心里一惊,没想到韩仓竟然以此事发难。他不死心地辩解道:“病钩,身大臂短,不能及地,起居不敬,恐获死罪于前,故使工人为木杖以接手。上若不信,请以出示。愿公入明之。”
韩仓道:“受命于王,赐将军死,不赦。臣不敢言。”取腰中所佩之剑,递给李牧。李牧认得,这正是赵王之剑。看来,赵王赐自己一死已经无可挽回。
李牧接过剑,对堂上三拜,道:“人臣不得自杀宫中。”抚剑而出。左右要上前阻拦,韩仓让他们放李牧下堂。李牧拔出剑,双手扶着,顶在自己的喉头,猛力向一旁的柱撞去。剑完全刺入颈中,鲜血飞溅。李牧喉头格格作响,却无法出声。韩仓对元氏公子道:“愿助之以减其苦!”
元氏公子一挥手,上来一人,一剑将李牧的人头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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