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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彭城


  第二醒来,刘季才明白下雨时脱掉衣服的意义。雨停后,待身子干了,穿上干燥的衣物,那一种温暖简直沁入心肺。而那些不懂这个道理的人,则要穿一天的湿衣服,冻上一整天。

早餐后,商家陆续回来。船家撑开船,继续向彭城而来。走了一个多时辰,彭城的城楼已经在望。随着船逐渐靠近彭城,各商家雇佣的护卫开始分散开来:他们的任务已经结束,要到东家那里结算工钱。这时,刘季才知道自己有多么特殊。别的护卫都是到各自的货船上,没有人会上东家的客船。只有刘季上了东家乘坐的客船——因为他的东家没有货船。

这名东家还是第一次和刘季交谈,他操着一口官话。沛县地处各诸侯的边缘地带,在不长的时间里更换了多个主君,能够听说官话。但这个人的官话口音与本地人的官话有很大差别,一听就知道不是本地人,也不是楚人。那人在舱外接待了刘季,给了刘季一个节符,让他到城外津口下船,然后入城,到节符上显示的商铺去领取工钱。

刘季认得字,虽然不知道这家店铺在哪里,但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的“壹千钱”他是认识的。他对楚商道:“东家加惠,允吾工钱日百钱,今不过三日,值三百钱,奈何千钱?”

楚商道:“自汝至铺,即算工钱,至今十日,合千钱!汝勿疑。”刘季拜谢了,但心中疑惑不定。当初他打听到的规矩可不是这样的,工钱是按通知启程的时间算,而不是到店铺的时间算;而且在店铺内居住和饮食还要扣钱的!也就是说他的三百钱还要扣除差不多一百钱,能到手二百钱就很好了。现在不仅没有扣他的房钱和餐费,还多给了这么多,这让刘季喜出望外,觉得自己初出江湖开了个好头,对自己的前途充满憧憬。

船很快就到了津口。东家不等船入津口,就让船家找了个就近的浅水区,让刘季下了船,似乎很不愿意刘季留在船上。有这样慷慨的东家,刘季也就不再计较自己要䠀几十步水才能上岸,喜孜孜地下了船。立即从最近的城门进城。——他的长杆自然是留在船上,不能带走。

但他在进城时,遇到了麻烦:卫兵见他短褐带剑,喝令他停下,除士子外,他人不许带剑入城!

刘季立刻就蒙了,他们沛县可没有这样的规矩。不敢和卫兵硬顶,刘季只能先殃殃退出来,回到津口处,准备和领导护卫的壮年人汇合,再想办法。

彭城是个大商埠,津口规模很大,每天入津的船只也很多,入津时都要排队等候。刘季在远处眺望,发现沛县的船队还没有进入津口,他只得坐在河边等待。更远处,他发现自己主家的客船已经驶入一条小河,直接进入城内。

一直等到太阳偏西,沛县的船只才进入津口,并开始卸货。

各商铺主家乘坐的客船已经提前靠了岸,雇好了车乘,早已等候在岸上。各商家的家保齐心协力,不分彼此地帮着卸船。堆好货物的车乘一乘乘离开。让刘季意外的是,那些护卫们并不参与卸船,上了岸后,直接离开了。

刘季匆匆跑到津口的出口等候护卫们出来,但有护卫出者,刘季一一作礼,向他们致意。那些人也向刘季致意,偶尔礼貌地问一句:“奈何先出?”

刘季解释了一下,自己的主家不许他跟船入城,就近找了个浅水区将他放下了。那些人也不以为意,似乎很正常,略叙几句也就离开了。

等那位壮年人出来,刘季赶紧上前叙礼。壮年人身边还有别人,他们都扛着长长短短的木棍,显然是和那壮年人合伙的。那壮年人见了刘季,对身边的人道:“刘郎将赴梁,仆欲荐之于彭父,以入梁也。”众人皆称善,带着刘季同行。

彭父所住的邑里距离津口不远,走不多时就到了。邑里外有不少人在习武,见有外客来访,习武之人都停下来。壮年人上前道:“仆沛县王氏,今随商客于彭,特访彭父。”

习武的人中有一人认识壮年人,过来行礼道:“小子谨见王父。今复有沛商至乎?”

王父道:“俗事已毕,特来访耳!”

那人立即带着沛县一行人前往彭父的宅院。彭父在当地也算是个人物,有一座很大的宅院,只不过由于地位所限,并没有院墙,只用篱笆围住。那人在门外大声通禀道:“沛县王父至!”少时,从宅中走出一名老者,后面还跟着三名壮年人,显然是他的儿子。还未走到门口,那名老者就对着王父一行拱手道:“沛父至,幸何如之。”一名壮年人打开了篱笆门,将沛县一行迎入。那几个壮年人引导着,让王父一行把自己的棍棒都支在前院的空地上。彭父显然对沛县来的人很熟悉,一一拱手致意,到了刘季这儿,彭父道:“王兄新得少年英雄矣!”

王父即对彭父道:“刘郎,今岁方冠,欲远游,故相偕来访,愿父成之!”

刘季立即伏拜道:“小子刘季,依王父得见祖,年少少礼,愿勿罪也!”

彭父扶起道:“刘郎何谦之甚也!既王兄所荐,即为兄弟!”

刘季道:“小子怎敢,愿祖教训,得少过也!”

彭父大笑,请诸人入室。

宾主坐定,彭父首先说起刘季,道:“刘郎短褐佩剑,非所宜也。于沛或无干,于彭则不中。”

刘季立即解剑,置于膝前,道:“小子愿以此剑寄于祖。”

彭父的一个儿子过来,将剑拾起,递给彭父。彭父拔剑看时,道:“此剑精工,非寻常所能也。刘郎自何而得?”

刘季道:“盖得之于父。”

彭父道:“此剑出于韩,又在宛冯之上,盖棠溪也。非富贵之家不能有。”

刘季道:“小子世为农,固非富贵之家。然此剑固为家父所赐。”

彭父将剑交给儿子,道:“暂悬于梁,俟刘郎去,即归之!”也不再追问剑的来历。

那个儿子身手矫健,三两下就盘上了房柱,将剑连同剑室一起放在房梁上,又立即从房梁上一跃而下,显然武功非凡。

彭父问道:“王父将于彭盘桓几日?”

王父道:“家中悬望,愿即归。若得其便,即当酬谢。”

彭父道:“闻泗水有盗贼出没,父其遇之?”

王父道:“然也!仆于留下与之遇。”将前天夜间与盗贼相遇之事细说了一遍。彭父对此十分重视,听得十分专注,不时插话询问细节。刘季虽然曾躬逢其事,但其实对事情的经过也很茫然,经过王父的一番解说,仿佛也明白了许多。他还得知,那个被盗贼所围的的城邑叫作“留”。

待王父说完,彭父叹息道:“蝗祸已去数年,而陶、梁受灾者犹为盗贼,此当政者之耻也。”

王父道:“夫陶、河内,此灾之所犹重者,皆秦地。后复有疫,死者盈野。诸侯乘虚伐秦,犹不可为,此足为深恨也!”

彭父道:“为政者,但汲汲于私利,何人以天下为念!虽以实击虚,犹为不胜!”他转向刘季道:“刘郎往梁,意欲何为?”

刘季老老实实地回答道:“愿投信陵君?”

彭父道:“信陵君奈何?”

刘季道:“信陵君仁义遍于天下,礼贤下士,天下英雄尽归之。小子心深慕也,愿往投之!”

彭父道:“吾固知刘郎非常人也。——得悬此剑者,岂寻常农夫哉!——得学于庠序否?”

王父代答道:“刘郎固学于庠序,应吏试得中,弃䘵远游,欲投信陵君,建大业也!”

刘季满脸通红,局促地叉手当胸,低着头,不敢出一言。

彭父道:“是以可知也!刘郎若当政,慎以生民为念,勿弃之也!”

刘季伏拜于席中,道:“谨领祖教!”

彭父对王父道:“旦日,吾将荐兄于商队,兄自议之。刘郎且居吾宅,吾必待之如子侄!”

王父道:“什一之奉,不敢迟也!”

彭父道:“深感王兄之赐!”

王父道:“旦日得归,皆兄之赐也。”

彭父在自己家中,请王父一行吃了晚餐,将他们安排在厢房内休息。刘季暂时住在彭父家中,等有合适的商队,再推荐他参加护卫,前往大梁。

第二天,王父即与彭父一起入城,刘季也要去,他要到一个商铺中领取工钱。彭父查看了楚商给刘季的节符,道:“此楚之巨贾也,以冠带为业。汝其同往。”

进了城,彭父将那个商铺的位置指给刘季,自己则和王父一起前往另一家商铺,商量护卫商队往沛县的事。彭城和沛县之间多有商贸往来,但像这次这样,刚刚到达彭城,就能找到回沛县的商队,却并不多见。

刘季到了楚商指给他的那家商铺,出示了节符。铺保将节符拿进去,少时出来一名掌柜的,与刘季叙了叙,核对了身份,就从柜上取了一千钱,用一条麻绳穿了。刘季解下腰带,将铜钱束在腰间,再以腰带于外围系,拜谢了掌柜,径直出城,回到彭父的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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