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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秦胜


  朱英道:“邯郸诸君,争以其才邀君上。臣本驽钝,非其才也。”

张辄道:“先生南游,必有得意。”

朱英道:“亦不过与家主之封地耳!”

张辄想到自己和一大群信陵君旧门客,到了邯郸以后,也不过就是经营封地,而且是只有数千户的一隅,也不禁生起悲凉之意,道:“人生苦短,英雄多困,至于此也。”席间陷入短暂的沉默之中。

张耳见席间冷场,给两人各添满了酒。张辄举酒向朱英示意,两人各饮了一口酒。

朱英道:“秦人屡犯诸侯,三晋蒙兵。君上虽欲生养十年,未可得也。公子方一秦战,先生必有与焉。敢问秦人战力何如?”

张辄道:“秦人所战亦无他异,惟其多弩,伤魏甚众。”

朱英道:“臣闻昔者三晋亦多弩,奈何令秦人独美于前。”

张辄长叹道:“凡弩者,其要在机也。昔魏之弩,少则三五射,多则十射,则废矣。秦弩则不然,纵三五十射亦不废,几与弓等也。河外之役,魏人被箭者众,盖为弩所伤。为其弩多,魏卒多惧而畏战。虽迫秦于关内,而魏亦殆矣!”

朱英道:“河外之战,讫今二载矣。先生其有破之之策?”

张辄道:“以臣之驽,惟知多备盾甲耳!”

朱英道:“臣闻与秦战于冬日,士卒多绨袍,得无减乎?”

张辄道:“或有所减,被创犹深。纵单甲亦为所穿,况绨袍乎!”

朱英道:“以先生观之,著甲几何,乃得御之?”

张辄道:“三甲亦可透,惟不入筋骨耳。”

朱英道:“其弩亦劲矣,何如而开之?”

张辄比划道:“彼以足踏之,双臂开之。”

朱英道:“其开弓也必缓,卒足近之!”

张辄道:“彼弩有两排,一张一弛,前后相继,故箭矢不绝。”

朱英道:“公子战于河外,秦人沮之。今秦人复至,公子其愿再战乎?”

张辄道:“公子不复出也!”

朱英道:“何以故?”

张辄道:“如臣颓然老矣!”

朱英道:“家主有礼,将献公子,先生其为导乎?”

张辄道:“君上不问政事久矣,春申君苟有所教,恐不敢闻!”

朱英道:“昔公子之初出邯郸也,以贤名号召天下,家主深荷之,不敢忘也。故命臣相访,以谢之!”

张辄想了想,道:“如此,臣将报于君上,先生其待之。”

朱英道:“臣恭候佳音!”

张辄道:“非必成也,先生勿怪!”

朱英道:“公子有贤名,家主深慕之,恨不能见耳。故命臣再三致意,先生善加传导!”

张辄道:“春申君之惠,臣亦有荣焉!”

张辄要摆酒宴款待,朱英再三辞谢而归。

朱英一连等了好几天,张辄那里杳无音讯。再上门拜访,张辄又闭门不见。朱英知道要见信陵君恐怕无望了,就秘密与其他使者相聚商议,决定留下部分使者在大梁继续寻找机会,其他人整顿行装,赶往邯郸。

从巨阳到大梁,可以走淮水到陈,再从鸿沟过启封,直入大梁。这一路上多是楚、魏之地。要从大梁前往邯郸,有两条道,一条是太行山下的陆路,一条是绕行濮水,入黄河,或者直接从鸿沟入济入河。这两条路,前一条几乎完全穿越秦国占领的河内郡,后一条路则要穿过秦国刚刚占领的卷城、安城。使者们商议,后一条路相对安全,又是水路,建议走这一条路。

经过一番准备,朱英他们打扮成商旅,佣舟从鸿沟直往荥口。至荥泽上岸后,就算进入了秦国的管辖范围。

上岸后,朱英首先注意到津口上高高修筑的驿道,以及驿道两侧加以平整的小道。他和同伴们走进驿道旁边的步道,向津口外走去。朱英小声对旅伴道:“秦道亦至此也!”

出了津口,就有一处驿站,驿站旁边还有几处逆旅和一座简易的城池,城门上以秦篆书着“荥口市”。市与驿站的对面,就是秦军军营,从旗号看,是一名大夫在此驻守。

朱英一行不敢就在秦军军营附近入住,顺着道路往前走。渐渐走入田野之中。他们立即感觉到济水两岸明显不同:济水北岸禾苗生长茂盛,大片庄稼地一望无际;而济水南岸不仅有大片田野荒芜,种下的秧苗也都生长得不好。朱英到田间找到几位农人,问道:“何一河之隔,而差异若此耶?”

那几位农人很自豪地回答道:“吾等皆秦地也,彼则魏地也。”

朱英道:“秦地奈何,魏地奈何?”

农人答道:“秦人官吏皆力农,佃种及牛,故地皆耕,亩皆种也。彼地久被兵,田园久废,民多亡,乏人力,故地不耕不稼,其荒若彼也。非独魏地也,济北有韩地,亦甚荒芜。”

朱英闻言往前走了几里,果然见大片良田之间,夹杂着一些耕种得很差的田亩。一问,果然这些田地都属于韩人。朱英又问这些韩人:“同在一处,何彼田之盛,而汝田之瘠也?”

这些农人答道:“彼秦人佃种及牛,故丰茂。吾城食且不足,焉得种!”

朱英道:“若无稼穑,秋后奈何?”

这些农人指着周围的田答道:“但掠其余可也。”

朱英道:“掠于秦野,得无为秦所仇?”

农人道:“但给口食耳,未敢多也,半食而已。”

朱英道:“若归于秦,汝将奈何?”

农人道:“但得种及牛,归秦何碍!”

朱英道:“汝世属韩氏,一旦归秦,得无失社稷、宗庙乎?”

农人道:“先生差矣!吾等皆庶人,不血食久矣,其奈社稷、宗庙何!”

朱英道:“汝其血食乎?”

农人道:“吾家昔郑人也,一旦归韩,则失之矣。”

朱英问道:“归韩几世矣?”

农人道:“曾不可记矣!”

朱英废然长叹。看着眼前生长状态判若两地的田亩,他似乎感受到秦人席卷天下的真正力量。

他问农人道:“大城中其有逆旅乎?”

农人道:“有诸,有诸!”指着不远处的一座城池道:“彼处是也!”

朱英一行往那处韩城而来,城外果然有几处逆旅。他们到了附近,发现这些逆旅多数大门紧闭,门前并无僮仆、家保迎接。朱英感到奇怪,上前叫门。少时出来一位商人打扮的中年人,开门道:“客家其歇乎?”

朱英道:“大梁商旅,愿求一宿。”

逆旅主人道:“小院偏僻,宿十钱,独居一院则百钱。惟无粮草,客家其自备!”

朱英道:“吾等远来异乡,未得食也。愿主人给食,薪资、粮价不敢短也。”

逆旅主人道:“吾等商贾,宁不爱财。惟粮草短少,恐不尽意!”

朱英关切地问道:“贵逆近荥阳,有河济之便,田野之饶,何粮草短少?”

逆旅主人道:“先生当知,敝城数被战祸,田园凋弊,十室九空。国人亦不知命在何时,焉有余者供远客!”

朱英道:“城近河济,复近荥阳,得无籴粮以济时困?”

逆旅主人道:“昔者固得籴粮以济之。然秦人入驻,各市其市,凡远来之粮,皆为其所籴,以济其城。秦城之外,无复余者。”

朱英道:“若此,秦城之内必有粮草,得无贾者?”

逆旅主人道:“秦城所得,亦口粮而已,安得其余以贾之。”

朱英道:“时方夏日,度日之难若此。比及秋冬,复将奈何?”

逆旅主人道:“万不得已,将赴秦城为秦民矣。彼将给以食。”

朱英道:“胡不即往?”

逆旅主人道:“秦所重者,农人也,给种给牛,官吏皆劝;与国人则少加意焉!吾家数世业逆旅,久未稼穑;秦人犹易逆旅,以为不法。是故未往,思保祖业不缀。惟食之难,或亦将改业归农矣。”

朱英道:“吾昔过津,津外有逆旅,非如汝言。”

逆旅主人道:“客所言,盖秦逆旅也。官给薪粮,与驿无异。”

朱英道:“主人盍往秦营逆旅?”

逆旅主人道:“于秦营逆旅者,皆爵大夫之人也。非庶人所能为。”

朱英与逆旅主人闲聊一会儿,知道了一个大概,问道:“吾欲办食宿,当往何处?”

逆旅主人道:“凡韩城皆无能为也,惟往秦驿可也。”

朱英很无奈地摇头,像这样把客户明着往外轰的商人,他还真没见过。秦人对邑民的控制似乎已经到了登峰造极的程度,在秦人造成的生活压力下,这些城池早晚会落入秦人手中。

从这家逆旅出来,他们已经没有兴趣再去叫其他逆旅的门,看大门前的情形,可能情况也都差不多。能够在这里聚集起这样规模的逆旅,想来以前商旅不少,而且往往在这里落脚。不想不过数月,竟然破败如此。这些逆旅已经不仅仅是生意不好,甚至连找上门来的生意都做不了,几乎就是等死!

朱英一行商量了一下,只得就到秦驿旁边的逆旅中歇息一宿,明天佣舟前往邯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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