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延紧紧攥着茶杯，指节微微泛白。

他抬眸盯着沈明月的脸，嘴角挂着漫不经心的笑容。

“我喜欢的姑娘，就是嫂嫂这个模样这般性情的，嫂嫂照着自己的模样性情给我找就是了。”

沈明月心头一颤，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便在心底蔓延。

她嗫嚅着双唇，不知说什么才好。

瞧着裴延似笑非笑的模样，又着实恼怒。

这厮，明明就是在调戏她！

她抓起茶杯，泼了裴延一脸。

“裴延，你要点脸吧！不要学得跟你大哥一个德行！”

她气呼呼地冲出门，倚着墙站着，才发现自己的手都在抖。

裴家的人果真一个比一个不要脸。

她方才就应该顺着裴延的话说，看谁更不要脸。

沈明月捂着脸，在隔壁的屋子门前站了好久，直等到脸上的烧已经退去，才推开屋门。

窗外，一朵烟花刚好绽放，敏哥儿兴奋得直拍手。

他三岁了，胳膊腿越发有劲儿，大半个身子趴在窗口上，吓得孙成媳妇儿带着一个婆子拼命攥着他，生怕他摔下去。

敏哥儿好似天生喜欢和人作对，他看大家都很紧张，就越是扒着窗户往外探。

大冬天，惊得孙成媳妇儿等人都出了一头汗。

沈明月的火气便蹭蹭蹭往外冒。

她三步并作两步，冲到窗口前，刚想把敏哥儿揪下来，身后就响起裴延的怒斥：“敏哥儿！下来！”

说来也奇怪，一向调皮的敏哥儿，竟然二话不说，乖乖爬下窗口，还奶声奶气地喊了一声二叔。

先前还是一个小魔头，转眼间，就变成了一个彬彬有礼又天真无邪的小公子。

见到沈明月，小家伙虽然有几分不情愿，但看了一眼裴延，还是乖乖地叫了娘。

裴延满意地点点头：“这就对了，敏哥儿，想去看城墙上看烟花吗？”

能去城墙上看烟花，谁愿意待在太平楼上呀。

敏哥儿赶紧跑过来，抱住了裴延的腿。

小小人儿仰着脸，睁着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求着裴延。

“二叔最好了！二叔最厉害了！二叔，你带我去城墙上，好不好？”

沈明月抿了抿唇，臭小子，嘴巴还挺甜。

裴延一把抱起敏哥儿，在怀里掂了掂：“好，二叔带你去城墙上！”

他转过头看着沈明月，像是在邀请，又像是在挑逗。

“嫂嫂要不要一起去？”

嘴角的笑容分明带着挑衅的意味。

沈明月怎肯认输：“去就去，城墙上又不是吃人的地方。”

敏哥儿还在裴延的怀中呢。

她可不放心把敏哥儿交给裴延这种不要脸的人。

长安街上人头攒动，挤得很，别说马车了，人从中间穿行，都很困难。

裴延一手抱着敏哥儿在前头开路，回头看见戴着帷帽的沈明月，被人群挤得东倒西歪，就忍不住蹙眉。

“怎的这样慢？这么下去，等我们到了城墙底下，烟花也放完了。”

他冷声嘟哝着，忽地朝沈明月伸出手。

“抓着我的手，跟我来！”

沈明月怔住了。

嫂嫂抓着小叔子的手，这不合规矩吧？

才刚骂过裴延不要脸，她若是抓着裴延的手，岂不是比裴延还不要脸？

“你磨蹭什么呢！还不快些！”

沈明月还未曾回过神，已经被裴延攥住了手腕。

她迷迷糊糊地跟着裴延，挤出人群，钻进一条小巷子里。

回头一瞧，瑞香和地锦等人都没跟上来。

“别担心，他们又不是傻子，会去城墙处和咱们会合的。”

沈明月已经羞红了脸，不知道要跟裴延说什么才好。

她的注意力全集中在裴延的那只手上。

被裴延攥着的手腕像是在被火灼烧一般。

这火苗从手腕处一直蔓延，顺着沈明月的四肢百骸游走，把她整个人都点燃了。

她很想抽出自己的手，可不知道为什么，却又很舍不得。

隔着一层轻纱，裴延的背影在她眼中晃晃悠悠，不停变幻。

一会儿是那个痴痴看着她的少年，一会儿成了那个与她精着身子相拥而眠的小叔子。

疏忽之间，又变成一个浑身沾着血，冷情冷面立在沈家庭院中的恶魔。

不不不，她不能！

沈明月猛地抽回手，顿住了脚步。

裴延诧异回首：“你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么？”

沈明月后退了几步：“二爷带着敏哥儿先去吧，我在这里等我的丫头。”

“你发什么疯？”裴延很是不解，“她们又不知道咱们走的哪一条小巷，你在这里何时能等到她们？快些走吧，江淮在后头呢，定会把她们平安带到城墙处的。”

敏哥儿也不耐地催促着沈明月：“娘，快些走呀，我要看烟花！”

小家伙眼里都是祈求，沈明月的心就软了。

她提着裙角走在裴延身后：“二爷在前头走着，我会尽力跟上二爷的。”

裴延才要伸出去的手，就落在了半空中。

沈明月已经与他擦身而过，走在了他的前头。

手心里空落落的，还残存着沈明月的温度。

裴延忍不住握紧了拳头。

好似这样，就能把沈明月的气息握在手中。

也好。

她碍着人伦礼教，不愿意与他有任何瓜葛，岂不正好证明她心里还在想着大哥么？

她能跟大哥好好过日子，裴延也算是放心了。

裴延对京城的街道很熟悉，带着沈明月专门从小巷子里钻，七转八拐，再出来的时候，竟然已经到了城墙底下。

他跟城门处的将士打了一声招呼，便带着沈明月和敏哥儿登上了城墙。

烟花便在城门处燃放，在半空中绽放。

绚烂的烟花照亮了轻纱下的那一张脸。

只不过一眼，就让裴延心慌意乱。

他慌忙抱紧敏哥儿，指着头顶上的烟花，竭力逗着敏哥儿，把这小家伙逗得哈哈大笑。

有那么片刻的时光，看着身边的裴延和敏哥儿，沈明月一颗心被这叔侄俩的笑声塞得满满当当。

仅仅是片刻，她已经很满足了。

灿烂过后，终归是要回归现实的。

回城的马车上，敏哥儿趴在沈明月的怀中，睡得跟一头小猪一样。

沈明月温柔地搂着敏哥儿，歪过头看着小家伙，怎么看都看不够。

怎么忽然就这么乖了呢？

她忍不住在小家伙的额头上亲了亲，笑着问孙成媳妇儿：“你出门时候是跟着敏哥儿的，可知道二爷用了什么法子，让敏哥儿这么听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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