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个八百年周朝的国都。洛阳那么了不起，来自洛阳的你也只是妓寨里一个小小的奴隶罢了！”

仓欢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大阏氏却连看都没看她一眼。

在被带到大阏氏跟前前，她想了千万种说辞，可是大阏氏毡房是那样地气势恢宏，再加上内里仆役的气派，到最后她竟然连半个字也想不起来了。

等到给大阏氏梳头的那个女官用华夏族的语言翻译出来时，她才忙不迭地说，

“出身高的人不一定是个好奴才。可是大阏氏所有的好却都得靠奴才一件一件地做好来实现的。

奴隶地位再低，好的奴隶却可以成为主子的手足。”

“啰嗦！”

大阏氏的手重重地拍在梳妆台上，震得上头的脂粉头钗都跳了起来，然后再重重地落在了原地，吓得仓欢身子抖了抖。

再然后，仓欢一无所获地回到了妓寨，她的上司倚在门口，朝她脚下啐了口，

“呸！老娘还以为你即使进不了王帐，也能得到大阏氏不少的赏赐呢。

结果，你两手空空地回来了！老娘是啥好处也落不下了，是吧？”

“也不是啥收获都没有，至少我的脑袋还没掉，身上的胳膊腿什么的，啥都没少，至少我还可以干活。”

仓欢有气无力地回答着。方才大阏氏把她吓得腿都软了。

“好吧。正巧，我这儿需要一个会识文断字的，平时记记账，写一些方案什么，一直都没能找到合心意的。

刚好你在，你可以干一些这样的事，后头在干活时我多关照你一下。”

不多一会儿，上司的胳膊就搭在了她的肩膀上，

“叫我红姐，艳红的红。被卖到匈奴前，我也是个富裕的好人家的小娘。

那天我穿着大红的嫁衣，都进了婆家的院子了。结果，始皇帝要打匈奴，把曾经服过兵役的我的夫君给拉走了。

后来，始皇帝死了，他那个叫‘扶苏’的儿子也死了，甚至蒙恬也死了，可我的夫君却没能回来。

再后来，我的婆母哭得眼睛都快瞎了，她把这些都怪到了我头上，让夫家族里的叔伯把我卖到了塞上的人牙子手上，还让他们转告我，找不回我那夫君，我也不用回去了。”

仓欢苍白着脸看了她一眼，

“南边，汉国的陈平，权势滔天，他的夫人在嫁他之前，嫁一次死一个丈夫，听说死了六七任呢。

还有汉王刘邦重用的张耳，他的夫人也是嫁了三次才嫁给他得了好。

年成不好，华夏大地上差不多到处都在死人，谁还能拧过上天不成？

我看不是谁害死了你丈夫，而是你婆家没把你当人。壮着胆子猜一下，你婆家的实力，是不是超过你娘家太多？”

仓欢累得脑子都快转不动了，还得小心翼翼地应付着眼前这个能摆布她命运的女奴，心里的悲凉陡地升了起来。

不过她的话也说到了对方的心坎上，那人的情绪也低落了起来，

“行，也许我比你好一点，至少还嫁过一次。以后，但凡有成家立室的机会，姑都帮你留意着。

还有，咱们这个王庭，大单于是最大的主子，他最信任的，莫过于大阏氏。想要长久，莫要跟大阏氏的人对着干。”

仓欢的心里有了些底气，她问道，

“像我们这些针房的奴隶，平时有月例银子什么的没？”

红姑白了她一眼，

“想得美！没饿着你都不错了，还有现成的衣料子，别的地方的奴隶，挤破了脑袋都进不来，你一来就在这儿，还不知足？”

仓欢看红姑大有一副要马上拿她立威的架势，心里觉得好笑。

早在来匈奴的路上，那些个匈奴商贾就告诉过她，奴隶都是他们主人的财产，虽说在匈奴，奴隶算不得个人，可实力再强的主人，都是极其痛恨别人肆意损毁自己的财产的。

仓欢很是平静。

红姑心里却对这个不肯奉自己为天的女奴厌恶到了极致。

然而，仓欢却不慌不忙地来了句，

“红姑姑，你手上握着的，可是一座金山，只要发掘得当，当匈奴最有实力的商贾都不成问题，还愁那仨瓜俩枣的月例银子吗？”

这座匈奴最豪华的妓寨是匈奴王庭的一部分，而匈奴王庭是大单于的地盘，红姑深知这儿规矩森严得跟军营一样，仓欢这样的做法无疑是挖了个坑活埋自己，便说了句，“打死！”着急忙慌地离开了。

仓欢不屑地咧了下嘴，因为她刚刚看到红姑眼中那一丝丝贪婪的神色。在这匈奴王庭，没权没势，有足够的银钱傍身，也能在一定程度上保自己平安。

更何况，她要完成刘邦给的任务，少了金的银的可不中。有钱能使鬼推磨，就算红姑不参与，自己也想凭一己之力把这事支楞起来。

她伸手在案几角落处捡起一块极小的破绫子，窝在背窝里一点点地拆着上边的经纬之线，

“来——”

“不来——”

“来——”

……

这来不来的是红姑，在华夏地界，百姓间流传着“县官不如现管”的话。在这事上，哪怕是红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她都能做许多的事。

要是与韩翊的商队接不上头，她仓欢就成了废子，那她的将来和她爷娘的性命，都将无从谈起。

忽然，她感觉到了榻边有人坐着，惊地翻身而起，强烈地感觉到红姑的气息。

正要惊叹时，红姑却掩住了她的嘴，

“小声些，我问你几个问题。

第一个，我要怎样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挣着那许多的钱财？”

仓欢听明白了，红姑这是又想要挣着金银又不想担风险。

“姑姑可听说南边有个叫韩翊的富商？”

“啊，听说过，连单于都想从他那儿转手买进紧要的物品。”

“这就对了，姑姑可以从他处转进财货，再分卖出去。我来之前专门在洛阳城观察过，他卖的那些个东西，到了店铺时，利润二百倍的不少，甚至有的利润到了成千上万倍。

莫说是两百倍，就算是五十倍到手，姑姑你也能赚得盆满钵满的。而且这些个东西又不一定经由你手，无本万利，何乐而不为？”

做久了奴隶，得到最多的赏赐便是那半年也没几次的那些贵族老爷们高兴时给的。

猛地听到一下子能得这许多的钱财，红姑只觉得一阵子气血翻涌，激动了好一阵子才又稍稍平静下来，

“主意倒是好，就是我们这地方，奴隶的自由极少，来的都是那些个贵族老爷，一般的商贾都是直接跟王庭的大巫他们接洽，我要怎样才能与那个韩翊接得上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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