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情况怎么样了？”水淼进解剖楼的时候，洪金方已经在了。

“水法医，根据你昨天晚上的尸检报告，有三位失踪人员匹配到了相符的条件，我们已经派人去核实了，另外的还在找。”说的时候洪金方带着对水淼无比的佩服，一点都不担心找不到匹配的人员信息。

“今天上午先去现场看看吧，等到中午再去，到现场天都快黑了，也查不出什么了。”

“成，我跟米队说一声，到时候让他安排人送我们过去。甘明洲保护区可不好走啊。你说这一个个生活得挺好的，为什么非要想不开往嘎达角落里钻呢，还真的觉得世界上已经没有什么能够威胁到人了吗？恰恰就是人本身才是最大的危险源。”

水淼摇摇头，她对他们挑战自然的做法不置可否，她现在要做的就是把隐藏在后面的这伙人给揪出来。

“水法医，辛苦了。”米德强亲自过来接了，“现场离得有点远了，从山脚出发到第一现场也要四个小时。如果体力不够的话，我们可以不用去的。”他当然是倾向于水淼到现场勘察的，不过水淼不是自己手下的兵，他也不能强制，只能看她自己的意愿，如果不想去，他也给了一个台阶了。

“没事，去吧，这些年我悬崖峭壁也没少爬。”这些年，能够邀水淼出手的也不是什么简单的案子了，现场更是千奇百怪，山上的海里的也都是习以为常了。

到达甘明洲山脚，前所未有的热闹，一队又一队的救援队伍正准备进山继续搜寻，警方也是看出来了，那伙凶手抛尸毫无规则可言，就是找到一个坑，稍微整整，就往里面填埋尸体，什么时候填满了，什么时候换一个坑，而现在他们进山就是找其他的坑。

水淼他们也是整装待发了，要带的东西不少，除了必备的物资之外，更多的是水淼的勘察工具，两个双肩包都已经塞得满满的，还要带一个手提箱。米德强随手拉住从他们身边经过的一个警员，拉来当壮丁了，就是这样，四个人还是肩上扛的，手上拿的，并不轻松。

刚开始，几个人还能聊几句，但是到后面，听得到的只有几个人粗重的喘气声了。

“不行了，不行了，米队，休息一下吧。”洪金方一屁股坐下来，他实在是太累了。

“你们看看你们几个，才走几步路，就喘成这样了！看看水法医，拿的东西不比你们轻松，体能比你们好太多了。”米德强自己也是气喘吁吁，但是好在还站得住，倒是水淼让他刮目相看了，他原本还以为这一路上她的体能会是最大的变数，没想到变数是对的，不过是他们四个人之中最强的。

水淼喝了一口水，说道，“平常锻炼得多，毕竟现在让我去的现场还能是什么好现场的吗？差不多都是上刀山下火海的。”几人听着水淼的自嘲也是笑了笑，法医这个职业，底层和顶层的可以说是最辛苦的，都是干不完的体力活。

忽然间，水淼直接将手上拿的矿泉水砸向被抓来当壮丁的警察面门，堪堪从左耳朵边擦过，“嘭”的一声，砸到了后面的枝干上。其他几个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呆了。

“有蛇。”水淼淡定地说了一句，走过去将矿泉水捡起来，里面还有大半瓶水呢，不能浪费了。众人跟着她的动作看向被砸的地方，只见一条拇指粗细的银环蛇的头部已经被砸扁了，一动不动。“进密林要小心些，帽子头套都不要摘了，也不要坐着，很容易成为蛇虫之类的猎物。”

洪金方立马蹦起来，在自己身上疯狂拍打，哪里还有刚刚被吸了阳气的颓废。再后面走的时候，几个人再累都不敢坐地上了，都是跟着水淼，她停下休息就站在她边上一起歇一歇。等到中午太阳高悬，四个人爬了将近四个小时的山，终于到了现场，四周都是围满了警戒线。

米德强往前方的断崖伸了伸腰，探出半个身子朝下看了看：“下方就是凶手的抛尸点了，凶手是真的嚣张啊！”洪定方也叹了口气：“原本环境就已经很复杂了，再加上后面驴友一通破坏，这个现场几乎没有什么意义了。”

“先下去看看吧。”水淼过来的时候也没有抱有必定找到线索的信心，一切都是需要勘察过现场才能知道。

四个人小心翼翼走到底部，纵然尸体都已经转运出去了，但是底部空气不怎么流通，那股尸臭还是经久不散。土壤、昆虫等各种标本之前都已经采集了，水淼现在也不用做这个，她就从现场的这个大坑出发，绕着这个坑，一圈圈往外勘察。从腐殖土堆中将被掩埋的花草翻了出来，

洪定方看了看之前勘察的照片，说道，“这花是生长在埋葬坑边上的，不过驴友掉下来的时候把它压倒了，后面挖尸体的时候翻到一边了……这有什么不对劲吗？”

“这花是黄顶菊，是外来入侵植物，原产地在美洲地区，后来在我国泛滥成灾了。它的生命力很是顽强，到哪都能生长开花，花絮也非常多，能不间断的开花结果，但是能够进入保护区腹地也很罕见了。”水淼将黄顶菊小心翼翼收集起来。

“都找找，看看附近有多少？”米德强吩咐道。

以现场为圆心，一直到了半径百米之后找不到黄顶菊的踪迹了。

“按理说，保护区要是在黄顶菊花粉的范围内的话，山脚应该密密麻麻一片了。但是我们一路走来，山脚没有，进山途中也没有，偏偏到了这里发现了……”

“你怀疑这是死者带进来的？能带的也只有在头发上了，或者凶手也说不定？！”洪定方说道，“唉，凶手把死者的衣物都给剥个一干二净，不然，就能从衣物上查到更多信息了。”洪定方可是知道水淼植物鉴定也是非常牛逼的。

“事不宜迟，去第二个现场验证下！”水淼说道，她有个想法想要验证下。

这个时候找到了一点线索，大家也都不按照原计划返回了，迈着铁脚板就继续走。好在第二处离得不远，也就一个半小时就到了，不出所料，也找到了黄顶菊，虽然只有可怜的一丛，不仔细找都要错漏了。

“这是不是说凶手的第一现场就是有一大片黄顶菊的地方，按图索骥说不定就能找到窝点了！！”米德强整个人都亢奋了。

水淼倒没有那么乐观:“黄顶菊这东西在田间地头只要有一处出现了，不用一年，到处都是了，如果真靠这个找的话，可筛选性不强。但是反过来说黄顶菊的花粉那么密集，连接两个现场都能找到，那有没有可能，在这片保护区里，生长着黄顶菊的地方，它的根部就有可能埋藏这尸体呢！”

逻辑是这个逻辑，但是大家听着水淼的话，想到那个场景:黄顶菊的花随风轻轻的摇摆，开的肆意昂扬，而它的根部正扎在一颗头颅上，眼眶里都是它的根须……

“各小组注意……”米德强拿出对讲机就重新调整了搜救队的注意点。“水法医，要求我都布置了，我们先下山吧，再不下山今天怕是出不去了。”晚上保护区的危险性比白天来说就不在一个层面。

“嗯，快回去吧！！”虽然水淼在密林里面能够安然无恙，但是能够躺床上又何必躺石板上受罪呢。

下山的路就轻松很多了，都是下坡路，几个人已经累的腿都感觉不是自己的了，但是还是咬牙坚持，终于披着月色走出了密林，山脚有帐篷搭着，有专门的警员守着，一见到四个人影立马站了起来。

“是我，米德强！”米德强手挡着强光，喊了一声。

“米队，你们回来了，还以为你们赶不出来了？！”

“晚饭给你们留了几份，先吃饭吧！！”

晚上是疙瘩汤，这个时候就还有点温热，不过对于水淼他们刚刚好，四个人也不顾形象，端着碗就一排蹲在一边，稀里哗啦就先喝一碗。

“哎呀，总算活过来了！！”洪定方打了个饱嗝，“这活计可别再来一遭了！！”

“说不准。”水淼摇摇头，“要是借着黄顶菊的窝找到新的尸体，我们还是要上山的。”

“啊吧……”洪定方一时都组织不起语言了。还真是让水淼说着了，第二天九点多，对讲机就响起来了，保护区腹地发现了黄顶菊，有警员在边上试着挖掘了一点，挖出了人类的指骨。

“水法医，先等等。”米德强叫住了收拾妥当的水淼，“安排了直升飞机，到时候由直升飞机送我们上去。”这待遇，相当不错了。不过领导既然主动把待遇提上去，这背后的压力也一并加倍了。

水淼已经无心计算这一架直升飞机就停留在山脚听候他们差遣要耗费多少经费了。案子到现在这一步，网上众说纷纭暂且搁置一边，就停尸房的十二具尸体也是需要他们给个水落石出的交待。

要说直升机就是快，从出发到到达现场也就半个小时，而这花费时间的还是直升机悬停把他们这几人放下来。

现场已经拉好警戒线了，水淼穿戴齐全之后，拉过警戒线进去其中，看到的就是一个小土堆上长满了一整片黄顶菊。

单看这个面积，水淼知道这里面的尸体少不了了。朝着洪定方点点头:“动手吧。”

一具……两具……忙碌了三个多小时，挖出了六具尸体。众人都已经震惊的麻木了，十八具尸体了！！

这还没完，刚挖完，新的点位又更新了，又有新的黄顶菊坐标标出来了，很明显，往上报的坐标都是确定有死者了。

“这都要破二了？！”洪定方声音都劈岔了！

“未必……”水淼甚至觉得这个趋势，破三都不是没有可能，不过还是闭口了，这个时候她也怕自己这个乌鸦嘴了。

等到了晚上，今天新挖出来的十具尸体就已经安静等着水淼的到来了。而这都已经不能说是尸体了，就已经是骨架了。“这一批明显是比之前的年代更久远了。”

时间长，就意味着通过DNA常规手段确定身份失效了，只能借助水淼高超的尸检技术补上这一点了。

“领导已经要求对黄顶菊的分布范围进行地毯式排查了，看能不能找到一点线索。”洪定方说道，“现在已经二十二具尸体了，哪个领导都没办法好好睡觉了。”这么一说，他自己心里也平衡了点。

“现在有了二十二具尸体了，能够查明身份的越多，对我们越有利。我看看能不能通过这骨折情况，模拟出犯罪团伙的一些信息。”毕竟一个人的身高体重还有力量相对一段时间内是没有什么变化的，而这些反映在死者的伤口上也是有一定共性的，而水淼就是要把这些共性找出来，反推出凶手的情况。

这一加班又是熬了一个通宵，不过也不仅仅是水淼，可以说整个甘明洲的公安部门都动了起来，就连办公大楼的灯也都是亮了一宿。

“有发现，已经查明八具尸体的身份，差不多都是登山爱好者，前面三具尸体是前天的，而后面这五具尸体是昨天的，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他们前后都是购买了一个明山村的旅游套餐，而就是去了明山村再进山失踪的。”

“明山村就是在保护区山脚，靠山吃山，整个村都被整个到一起开民宿，生意还不错的。”洪定方虽然不是当地人，但是在这工作十来年了，对这些还是比较清楚的。

“这很可能是犯罪初始，没有考虑那么周全，把明山村暴露出来了。你跟米队说一声，我们去明山村看看。”

米德强亲自开了一辆车，水淼还以为就他们几个人，哪曾想，进了乡道之后，前前后后都是警车。

“米队，这阵势也太大了吧？已经确定凶手是明山村的人了吗？”洪定方问道。

“那倒没有，不过经过黄顶菊分布排查，明山村也在这个范围内，再加上死者的信息提示，再小心都不为过，而且……你们不是当地人也不知道明山村的过往。”米德强卖了一个关子。

“唉，快说快说！”

“明山村以前是一个臭名昭著的拐卖村，后来还是有人逃出来报警了才捣毁的，可以说这个村很多人都在警察必查的名单上。”

水淼没有说话，而是静静看着窗外的景色，越来越熟悉。最终和幼年时的景象完全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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