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主任，刚刚李厅电话打来了，你忙完了给他回个电话。”水淼刚从实验室出来，外面等着的小姑娘就过来说道。

李厅说的就是李军勇，现在的他已经当了省厅的副厅长，主管的就是刑侦和技术鉴定这方面的工作，可以说压力大，担子也重，到这一步也已经差不多到头了，其他人就已经躺平等着退休了，但是他本人对于办案还是非常倾注的。

因为是技术出身，她、周斌还有早先跟着的人都得到了提拔，十年时间，周斌都去了下面市局当副局长了，而水淼从一个小小的法医成了技术中心的主任，自然是有李军勇的提拔。

不过这也和水淼自己的成就抛不开的，以她的性别天然就是要比男性走得更艰难一点，同样的位置，水淼付出的绝对要比其他人多得多。

十年的时间，不说经过水淼的手破的案件，就是这十年来她研究的东西写的论文一出来，都是被各地方的法医下载研读的，特别是她自己设计的用于颅骨复原的三维重建系统更是每个地市公安必备的，当初靠这个，全国上下可是好好的破了一批命案积案，水淼的名声也是靠着这个全国闻名了，也就是她喜欢在第一线奋斗，不然进高校当个教授也是绰绰有余了。

“嗯，知道了。我待会回个电话。”水淼走到自己的办公室，倒了一杯水一口气喝了干净，她这一上午在实验室，忙得恨不得有三头六臂，都没有时间喝水，嗓子都快要冒烟了。

实验讲究一气呵成，也不方便中途走开，自然也无暇接打电话，水淼索性将手机静音了，这个时候打开手机，果然有一个未接来电。

不过李军勇没有亲自赶到技术中心，打电话也就打了一个，说明事情并不是十万火急，水淼喝完水，坐在椅子上缓缓，感觉自己整个人都活过来了，双腿也有了知觉，这才给李军勇回了个电话。这让送文件过来签字的小姑娘看得羡慕了，她们主任是真的有本事横啊，都能把领导晾着了。

都是认识十年了，李军勇再是领导，水淼也没有诚惶诚恐，说实在的，搞技术的，搞到顶峰的时候，还真的不耐烦将精力花在人情世故上的，颇有一种：你看不惯就看不惯吧，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李军勇自己本来就是法医上来的，对于水淼的本事比起门外汉那当然是体会得更深，这样的人才，脑子被驴踢了才在她面前拿乔，要知道当初自己能够升上来也有她的一份功劳。

“喂，李厅，有什么事吗？”

“水淼啊，甘明保护区那边发现了几具尸体，你看看网络，现在已经上了热搜了，甘明州的领导委托人谈到我这来了，说要借你这个专家去看看。”李军勇也是没办法推脱，就把选择权交给了水淼。

水淼听到甘明保护区的时候愣了一下，她已经很久没有回想起这个地方了，对她来说，这都快三十年前的事情了，但是现在“甘明保护区”这五个字进入她的耳朵里，她的脑海里马上就翻起了回忆：密不透风的藤蔓，松软的土壤，湿热的空气以及在密林中穿梭的两人。

“嗯，现在实验已经告一段落了，我可以跑一趟。”到底是这个地方特殊，水淼还是答应去看看怎么回事。

“成，甘明州的已经在路上了，下午应该会到了，到时候由他们负责你的行程。”有想过水淼不答应，因此派了人亲自过来请人了，可见对这次案情的重视。

也是因为这次的案情让他们压力倍增。原本甘明保护区是禁止通行的，但是总有一些罔顾法规的人，或者说想要寻求自由的人，偷偷地从一些未知的小道进入，而整个保护区将近有一个县城这么大，巡查的人怎么看得过来？

因此，时常能够听说有驴友在里面失踪了，运气好一点的，搜救员在外围找到了他们的尸体，运气差一点的，落得个死无葬身之地。不过这次倒不是驴友出现了什么意外，而是他们在探险过程中有队员不小心跌落下断崖，好在断崖坡度较缓，还有树冠藤蔓提供了支撑，所以掉落的队友没有什么大碍。

但是，掉落在坑底的队友一抬手就见到自己手掌上密密麻麻爬的蛆虫，往后一看，一具腐烂的尸体就映入眼帘，顿时尖叫声划破天空。而等到其他队员爬下断崖的时候，把队友救起来的时候就发现他的身下还有一具尸体，按理说，这发现了遇难者，报警也就是了，但是一个人也许怕得要死，但是一群人胆子就大了，直接把这个坑刨开了，然后就发现了整整七具尸体！

甚至有人直接把视频传到了网上，虽然说立马封掉了，但是这种事情传播的速度堪比光速，一下子上了热搜，这下子甘明州的压力就大了。

下午三点的时候，李军勇就过来了，朝着水淼招招手，“甘明州的同事快到单位了，来者是客，我们也去大厅迎接下。”

时间掐得很准，到大厅没两分钟，就见着去机场接人的公务车已经到大厅门口了，水淼就见到了甘明州的人，来的一共有三人，都是甘明州刑警支队的人，分管领导傅路仁，大队长米德强以及法医洪金方。

洪金方一见到水淼就两眼放光了，都顾不上其他人了，上前一步握手：“水法医，久仰大名，久仰大名！听领导说这次想邀请你参与案件，我就不请自来了！”

傅路仁也是无奈，他到底还是和李军勇握手了：“老兄，这次实在是麻烦你们了，哎，我也不是没有经历过大案的人，但是现在保护区这个形势很严峻了，驴友发现的尸体不说，我也不瞒你说，就刚刚，我们的同事搜山的时候又发现了五具尸体……”

这样一来，现在已知的就有十二具尸体了，就现在全国的治安环境，放在哪个地方都是耸人听闻的。而且经过他们的初步鉴定，这十二具尸体并不是外人猜测的那样相约自杀，就是他杀，这样一来，凶手的凶残可想而知了，而现在经过舆论的发酵，已经是打草惊蛇了，警方已经处于被动了。

“时间紧张，现在就出发吧。”甘明州的人自然恨不得有任意门，下一秒就拉着水淼到保护区案发现场，水淼也干脆得很，说走就走，她自己刚刚已经整理好了一个小行李箱，再说法医真要干活了，哪里还想得到休息啊。

“水法医，非常感谢您的加入，这对我们专案组来说，是当前最好的消息了。”这样的案子，像水淼这样的专家也是很有压力的，有时候怕名声所累，未必会答应，所以水淼这么干脆，傅路仁真是打心里感谢水淼的。

等到了甘明州，也已经到晚上了，去现场也不现实了，好在殡仪馆的十二具尸体已经准备妥当，只要水淼想干，一晚上的活都干不完。

“先休息下吧，明天再说？”米德强队长都不好意思了，请人来干活也不能把人当驴使唤啊。

“没事，飞机上已经吃过晚饭了，我先看看尸体，也好有数。米队，你忙你的，不用在意我的。”水淼不在意这个问题，将行李箱往解剖楼的边角一放，就招呼洪金方带她进解剖室。

“水法医，这边！”洪金方快走几步，走在水淼面前，将人带进了解剖室。解剖室里十二个冰棺里都装满了尸体，别说，这场景这辈子水淼也没有见过几回。

“现在有什么发现吗？”水淼问道，距离最开始的尸体发现到现在也已经有两天了，尸体的初步尸检肯定做过了，至少能够提取DNA信息的肯定提取了，再留下来的就是难题了。

“目前，十二具尸体都没有发现能够证明他们身份的东西，现场处理得很干净，没有提取到什么指纹、足迹，不过有三具尸体通过DNA匹配到了失踪者。”

边上一个法医拿起ipad将死者信息调取出来，跟水淼分析：“死者罗派成，男，42岁，之前是一个程序员，赶上了时代红利，早在他35岁的时候就已经实现了财富自由，35岁之后就是环游世界，挑战自然。三个月前，他临时加入一支探险队准备征服甘明洲保护区，不过在途中和队友失散了，队友出来就报案了，之前也进山搜寻过，一直没找到。”

“死亡原因呢？”水淼看着罗派成的信息，问道。

“心脏贯通伤合并双侧血胸、心包填塞。经过检验，金属箭簇由左前胸第4肋间射入，创道斜向右下，贯穿心尖部、右肺下叶及膈肌，致腹腔积血约800ml，胸腔积血约1200ml，符合急性失血性休克致死。除此致命伤之外，他身体大大小小的投射物贯穿伤一共有32处。”简直是射成了一个刺猬了。

水淼翻开罗派成的尸检报告，一张张照片看过去：“这是被当了猎物吗？另外两人的情况呢？”当警察当久了，给出的推测永远是往暗黑的方向想的。

“方燕，孙部傲，两人都是何安省人，都是老师，约好暑假的时候一起旅游的，然后就是进了甘明洲保护区外围的时候失踪了。孙部傲系因棍棒类钝器多次击打头部，致重度颅脑损伤死亡。而方燕……生前遭受性暴力，存在暴力性损伤，死亡原因系捂压口鼻造成的机械性窒息。无检查到精液或是唾液DNA，死者体表无残留加害者表皮细胞，身体上也没有扼痕、咬伤等性施虐特征伤。”

“处理得很干净，不是新手了，老手中的老手了。”洪金方忍不住说道，作为男人他当然知道男人精虫上脑之后会有多智障，但是现在一点线索都没有留下，只能说明凶手足够变态了。

“老手不是一开始就变成老手的，剩下的尸体说不准就有他们犯罪升级的证据。”水淼将ipad的合上，剩下的以后再研究，她要先找到最早的一具尸体解剖尸检看看有没有线索。

“他们？水法医现在就能确定凶手系团伙作案吗？”洪金方问道，虽然他们之前也是这么猜测，但是到底没办法确定。

“嗯，一两个人也要在保护区抛这么多尸体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再者……罗派成尸体上的贯穿伤明显不是一个人所为，角度、力度的变化，可以看得出来，至少在他身上施虐的有五人，而孙部傲体表损伤也能够看得出来有五人击打的痕迹，初步可以判定，这个犯罪团伙至少有五人。”

“我这就跟米队汇报下。”洪金方朝着另一个法医挤眉弄眼：看看，这就是为什么要请大佬的原因。他们能够看出三个人的痕迹就已经很了不得了，但是大佬就是打眼一看就看出来了，这炫技节省下来的就是时间，就是效率！

剩下的这九具尸体其实也没有早不早的必要了，在高温高湿沼泽环境中，微生物酶分解再加水解反应，DNA存续时间一般都是小于1个月的，而现在水淼面前的这具尸体，已经超过五年了，剩下一堆骨头了。

“记录下数据，安排面部重塑……”她一边对死者的头颅进行采样，一边提供数据。这对水淼来说是轻车熟路了，都不用多少时间，在接下来就是系统跑数据，她及时调整就行了。水淼一抬头就发现原本跟在她边上的法医助手变成了洪金方。

“小年轻毛手毛脚的，我来记录就行了。”洪金方也是存了偷师学艺的念头，也就是碰上了这样的机会，不然他就算是想学，都找不到途径，水淼的时间太宝贵了。

“嗯。”水淼也不在意他的小心思，低下头继续尸检，“再记下死者的情况。年龄22岁，身高187，陈旧伤：手腕舟骨骨折、指骨挫裂伤、踝关节骨挫伤、髌骨骨挫伤、跖骨应力骨折……这是一个酷爱打篮球的人，一般的爱好者还真集齐不了这么多的职业伤，可以往这方向查查失踪人员，说不定有收获。”

洪金方两眼冒金光，下笔如有神，看！这就是大佬的能力，气定神闲将你的骨头看的清清楚楚！

一晚上的时间，水淼将剩下的几具尸体都看了一遍，凡是她能找到的线索都报上去了，不过今天还要再往下挖掘。正在刷牙的时候，手机响了，水淼拿起来一看，是裴诗倩的电话，她们两个已经十来年没有联系过的，不过水淼一直存着她的号码。

“喂，何老师。”

裴诗倩原本想要自我介绍的一大段话就卡在喉咙里了。“你还记得我啊？”

“我有存了老师你的电话号码。怎么了？”

“我就是想问问甘明洲保护区的事，我听说是你负责尸检了……要是不方便就算了。”裴诗倩被这个地方弄得没有理智了，一打听是水淼负责尸检了就打电话过来了，接通电话之后理智才回笼了。

“目前进展不能说，这起案子不是一般的凶杀案。”水淼似真似假叹了口气：“都不知道最开始是什么时候开始的，要是二三十年前的，那骨头都化了，我就是有通天的本领都查不到了。”所以不要担心那个男人的尸骨会被发现，好好过你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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