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办法，我只能跟着他出去了。

来到外面的一棵大树下，赵大眼递上一支烟，给我点上了火。

“刀爷，有个事儿，我觉得必须跟你说说。”

“啥事儿，还整得神神秘秘的。”

“我怀疑，大当家和二当家，已经投降共军了。”

说完，他自己也点上一支烟，小心翼翼看看周围，很严肃地冲我点了点头。

我憋住笑，低声问：“你为啥怀疑秃老六和西边好？”

“我们这两位当家的，没啥心眼子，主要是胆子大。以前吧，说绑票就绑票，说砸窑就砸窑，专捡软柿子捏，只要能打得过，就是干。”

“哦，那现在呢？”

“这回不对劲了，有人想抢屯子，大当家说不行，万一被民兵追踪，不好跑。我们想抢合作社的运货车，他们还是不同意，说那肯定是陷阱，就是为了抓我们的。”

我点点头：“你的意思是，他俩现在太小心了？”

他瞪大了眼睛：“不是，刀爷，两位当家的现在脑子好使了，有心眼子了。不对劲，指不定他们已经投降了共军。”

“吃一堑长一智嘛，可能是这两年栽的跟头实在太多，长心眼子了。”

“我就是向你汇报一下，免得他俩耽误你们的大事儿。”

我拍拍他的肩膀：“行，你这次表现不错，我知道了。”

“刀爷，放心吧，我会盯着他俩的，有啥情况马上来报告。”

“好，有你这么能干的人，我也就放心了。”

又唠了两句，我把他打发走，正想去找罗老九唠唠，又跑过来一个小崽子。

“刀爷，可算找到你了。”

“又咋了？”

“大当家找你。”

我一愣：“哪个大当家？”

“马大当家啊。”

“他咋了？”

“我也不知道，就是说要找你。”

我一听，也没多说，径直去了马骏的帐篷。

门口站着两个小崽子，正在低声说话，见我来了，赶紧指了指里面。

我点点头，撩开帘子钻了进去。

里面挂着一盏马灯，马骏坐在毯子上，手里夹着一支烟，直勾勾盯着眼前的火盆。

我坐在了他旁边，低声问：“马骏兄弟，你咋了？”

“小刀，我没事儿，清醒了。”

他扭过头，看着我笑了。

他的眼睛没那么红了，夹着烟的手也不抖了，瞅着确实好不少。

马骏抽了一口烟：“知道我为啥要骑马往日本人的阵地冲吗？”

“为啥？”

“我听见小杏说，只要我像个爷们儿一样死了，她就原谅我。”

我点点头：“哦，你是故意去送死的。”

“但是我没死成，往回爬的时候，我就听见小杏在耳朵边儿说话。她就问我，这辈子到底图个啥？”

“那你咋想的？”

“我也不知道自己图个啥？小刀，你图个啥啊？”

这话问的，我一时还真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摇摇头：“人和人又不一样，我也不图啥，睡个踏实觉就行。”

“咱俩不一样，我以前觉得，必须有钱有势，付出多大的代价我都愿意。但是昨天晚上，小杏这么一问，我就掉眼泪了。”

“为啥呀？”

“因为我忽然想明白了，自己就不是那个命。折腾这么几年，死了这么多兄弟，付出这么多，啥也没有。好不容易遇到个好姑娘，我还亲手把她害了。”

说着，马骏抹了抹眼泪。

我拍拍他的肩膀：“有些事儿，后悔也没用了。”

“戏台上说薄情寡义，我就是这样的人，要遭天打雷劈的。我也想明白了，后悔没啥用，还是得像个爷们儿一样，死了见着小杏，她也能看得起我。”

我只能点点头：“兄弟，先好好养伤，今天咱们来了援兵，你就不用担心了。”

“好，这两天就麻烦你们了，我再歇歇，清醒清醒脑子。”

“要不要让人给你弄点吃的？”

“没事儿，我不饿。”

我站起身，拍拍他的肩膀，钻出帐篷，嘱咐小崽子给马骏送点吃的进去。

和马骏唠完，我是真睡不着了，想着等连水月和三镖回来再唠唠，就直奔罗老九的帐篷去了。

刚到门口，就听到里面哗啦哗啦的磨刀声。

我撩开帘子一看，李半拉子正在磨刀，钱麻子和罗老九坐在旁边抽烟唠嗑。

我笑着钻了进去：“老钱，你不是要帮忙的嘛，咋不动手？”

“半拉子小心眼儿，非说我不会，别把他的刀磨坏了。”

李半拉子嘿嘿笑了：“这活还得我亲自干，你们唠着就行。”

我坐在罗老九旁边，把刚才的事儿都告诉了他们。

钱麻子瞬间乐了：“马骏这算不算自作自受？想明白又能咋样，小杏姑娘还能活过来吗？他这就是找理由，让自己心里舒坦一点儿。”

“可不是嘛，后悔也来不及了。”

罗老九说：“以前和我三镖闯江湖的时候，还有个好搭档，我们都叫他大和尚。他是真当过和尚，我就记得他说过，人都有七情六欲，所以才有喜怒哀乐。但是，千万别太贪，迷了心性，肯定会铸成大错。”

我点点头：“有道理，不能太贪。”

钱麻子问：“啥叫太贪，我不算是太贪钱吧？”

罗老九摇摇头：“我觉得你不算贪。”

“就是嘛，我也觉得自己不贪，喜欢钱只能算是爱好。”

李半拉子举起一把尖刀，左右瞅了瞅刀刃，忽然扭头说：“其实我挺稀罕麻子的，也不知道为啥。”

钱麻子哈哈大笑，上去拍拍李半拉子的肩膀：“我也稀罕你，咱俩好兄弟！”

我们几人就这么说说笑笑，熬到半夜，三镖和连水月终于回来了。

他俩过来告诉我们，两个日本工兵已经在半山腰的平台下绑好了绳子，明晚我们可以直接爬上去了。

我又把赵大眼和马骏的事情，跟他们都说了说。

三镖一听，赶紧说：“我得安排人好好守着马骏，明天是一场大仗，可别出岔子。”

罗老九开口了：“这样吧，明天我也闲着，抽空和马骏唠唠，不让他出来惹麻烦。”

这时，连水月忽然说：“也不能让赵大眼惹麻烦，这样吧，咱们正好缺人手，明天带上他，帮咱们背补给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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