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小杏进了屋，也没说话，往炕上一坐，拿起一个山葡萄塞进了嘴里。

她嚼了两下，眼泪哗哗地流了下来。

连水月赶紧坐在她的旁边：“小杏，有委屈跟姐说——”

“姐，这个葡萄太酸，你看把我的眼泪都酸出来了。”

说罢，魏小杏再也忍不住，趴在连水月肩头哭了起来。

我想劝说两句，罗老九摆摆手，示意我坐在旁边，先别说话。

魏小杏哭了一会儿，忽然擦擦眼泪，低声说：“你看我，又给你们添麻烦了。水月姐，我没事儿，以前私塾先生跟我说，人这一辈子，就是大喜大悲，都这样。”

“小杏，你也别难过，姐保护你。等一会儿，你小刀哥去找周彪，今天一定把他打得断子绝孙！”

罗老九点点头：“我去找你爹，他年龄大了，糊涂，唠唠他就明白了。”

我一听，当即站起身，抓起桌上的短枪插在腰间：“妹子，跟你水月姐先唠着，我去去就回。”

魏小杏见我要走，忽然从炕上下来，直接跪在了我面前。

我吓得往后一退，赶紧伸手去扶她。

她摇摇头：“小刀哥，我知道你们对我好，但这就是我的命。你们不用管，我已经答应马骏哥了。”

“你为啥要答应他？”

连水月扶起了魏小杏，轻轻拍拍她膝盖上的灰尘，摇头说：“妹子，咱不答应，这事儿怎么能答应呢？”

“姐，你说人活着要有个盼头，其实我不这么想。我觉得，人活着，要知道为谁活。就像当爹娘的，就是为了孩子活，当女人的，就是为了自己的男人活。姐，你是不是也愿意为了小刀哥，牺牲一切？”

“小杏，小刀和我是互相把命给了对方。马骏呢，他根本不在乎你！”

魏小杏双手擦干眼泪，忽然严肃起来：“我为马骏哥活，也为我爹活，他俩都答应了，我也答应。你们不要去找周彪，什么也不用做。”

罗老九摆摆手：“姑娘，你想错了，他们不值得。”

“老先生，不管发生什么事，你们都不要管，答应我好吗？这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心愿了。”

见魏小杏还想跪下，罗老九赶紧摆手：“好，好，我们答应，不管。”

听到这句话，魏小杏才松了一口气。

她站起身走到门口，回头冲我们笑了笑，又开口说：“明天喝我的喜酒。”

我们三人还没反应过来，魏小杏就跑出了门。

我和连水月赶紧追出去，还没走两步，十多个背枪的小崽子忽然跑进了后院，马骏和周彪也跟在后面。

魏小杏穿过人群，去了前院儿，马骏走上前：“小刀，瞅着明天是个好日子，咱喝喜酒。周队长说要派些人保护小杏，你别多想。”

我看了看后面的周彪，冲他招招手，他也不敢过来。

马骏又说：“兄弟，我不是跟你说好了吗？忍一忍，等炸药到手，我一定不会放过他。”

连水月站在我身后，轻轻拉了拉我的胳膊，低声说：“咱回去吧。”

这些小崽子明显是冲着我们来的，现在确实不能和他们硬碰硬，我只能点点头：“马骏，这么对待小杏，你肯定会后悔的。”

“兄弟，我明白，你们歇着吧。”

我和连水月转过身，慢慢走回了房间。

谁也想不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但我们现在也无能为力。

第二天一早，院子里就热闹起来，杀猪宰羊，布置院子，到处都是吆喝声。

周彪的十几个小崽子，背着枪守在门口，我们三人也不愿出去，就在屋里待着了。

天色渐暗，院子里张灯结彩，马骏专门过来，请我们到前面喝喜酒。

我们没答应，让他专门在后院摆一张小桌子就行，我们不去找麻烦。

外面有些冷，不远处还站着几个小崽子，背着枪，盯着我们。

满桌子的酒菜，我们也没什么食欲，喝着酒，随便唠着。过了一会儿，马骏也拎着酒壶过来了。

他往我的对面一坐，先给自己倒上一杯酒，一饮而尽。

“小刀兄弟，实在对不住你们了。”

我哼了一声：“大喜的日子，就不要说这种话了。”

“我心里其实也憋屈，不过老话说了，大丈夫能屈能伸，对不对？”

“对，你还真是能想得开。”

“干大事的，总要有些牺牲。”

我也不想与他争辩什么，只是摇摇头，继续喝酒。

我们四人在后院埋头喝闷酒，大约半个时辰之后，忽然刮起一阵冷风，头顶上的灯笼被吹得摇摇晃晃。

马骏抬头看了看天：“起风了。”

我摇摇头，正想说话，前院儿忽然传来一声大喊，乱了起来。

马骏喝得有点多，回头瞅了一眼，嘟囔着：“这群兔崽子，喝点儿酒又闹腾上了。”

我们三人意识到不对劲，都站了起来。

这时，一个小崽子站在穿堂口，对着我们大喊：“大当家，出大事儿了！”

我一听，拔枪就往前面跑，周彪的三四个小崽子赶紧从肩头取下枪，似乎想阻拦我们。我没有停下脚步，直接用枪指着他们：“谁他娘的敢拦我！”

他们愣了一下，赶紧放下了枪。

跑过穿堂，我看到院子里摆着几张桌子，杯盘狼藉。此时，所有人都离开座位，挤到了东厢房的门口。

我迅速扒开人群，挤到前面一看，愣住了。

东厢房的门敞开着，上面挂着的两个大红灯笼随风摆动。

屋子里，魏小杏身穿大红嫁衣，吊在了房梁上……

魏百万坐在地上，抬头看着女儿的尸体，大声哭喊。周彪则坐在门口，脸色惨白，一动不动。

人群议论纷纷，说周彪喝完酒，嚷嚷着要去洞房，一推开门就看到了这个场景。

马骏挤进来，抬头一看，腿一软，跌坐在了地上。

这时，里屋的魏百万忽然站起来，抓起旁边的花瓶摔在地上，捡起一块碎瓷片，大喊着朝周彪冲了过去。

周彪慌忙拔枪射击，砰砰两枪，魏百万倒下了。

我内心的怒火已经无法压制，正好连水月也过来了，我俩同时拉动枪栓，正想走过去，罗老九忽然在后面拉住我俩的双手。

“别冲动，先跟我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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