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振国擦拭枪管的动作微微一顿。

他终于抬起眼皮。

看向顾今夕。

那目光里没有丝毫愧疚或慌乱。

只有一种居高临下的、如同审视蝼蚁般的冰冷和……

一丝被揭穿的、扭曲的快意。

"是我？"

他嘴角极其细微地向上扯了一下。

那弧度冰冷而残酷。

"顾今夕。"

"你太高看我了。"

"也……"

"太小看你父母追查的那条''线''了。"

他微微摇头。

语气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伪装的惋惜。

"他们太执着。"

"太不识时务。"

"像两只扑火的飞蛾。"

"撞上了不该撞的墙。"

他顿了顿。

手指轻轻抚过冰冷的扳机。

声音陡然转冷。

如同淬毒的冰针：

"当年那对蠢货……"

"到死……"

"都以为……"

"只是场''意外''。"

"意外？！"

顾今夕的理智彻底被这轻描淡写的恶毒彻底焚毁！

父母惨死的画面。

林晚晚录像里那疯狂的笑脸。

许振国此刻冰冷嘲弄的嘴脸……

所有的恨意在瞬间爆炸！

她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

身体如同离弦之箭。

猛地扑向许振国！

同时。

右手闪电般探向腰间——

拔枪！

然而！

许振国比她更快！

他擦拭配枪的动作。

根本就是伪装！

就在顾今夕拔枪的瞬间！

他眼中寒光爆射！

一直垂在身侧的左手如同毒蛇般猛地抬起！

砰！

一声震耳欲聋的枪响！

并非来自顾今夕！

而是来自许振国那只一直隐藏在办公桌阴影下的左手！

一把小巧的***手枪！

枪口喷吐出刺目的火光！

子弹撕裂空气。

带着灼热的气流。

擦着顾今夕的耳际呼啸而过！

狠狠钉入她身后的墙壁！

溅起一片石灰！

顾今夕的扑击动作被这近在咫尺的枪声硬生生打断！

巨大的冲击和气浪让她身体一滞！

拔枪的动作慢了半拍！

"别动！"

许振国的声音陡然拔高。

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黑洞洞的枪口。

已经稳稳地指向了顾今夕的眉心！

他的脸上。

那层伪装的平静彻底碎裂。

只剩下赤裸裸的、如同毒蛇般的凶狠和杀意！

"把枪！"

"慢慢放下！"

"踢过来！"

他厉声命令。

枪口微微晃动。

带着死亡的威胁。

空气瞬间凝固！

时间仿佛被拉长！

两人在巨大的办公桌两侧对峙！

许振国的枪口离顾今夕的眉心只有不到一米的距离！

顾今夕的手还按在腰间的枪套上。

拔出了一半！

就在这千钧一发、生死系于一线的瞬间！

顾今夕眼中那翻腾的怒火和疯狂。

如同被冰水浇灭！

瞬间沉淀成一种令人心悸的、如同万年玄冰般的冷静！

她没有看眉心那致命的枪口。

目光却如同闪电般扫过许振国身后的墙壁——

那里。

悬挂着一个巨大的玻璃展示柜。

里面陈列着各种奖状、聘书。

其中一张烫金的、崭新的聘书格外醒目：

"特聘萧文渊先生为本局刑事技术荣誉顾问"

萧承颜父亲的名字！

一个念头如同电光火石般闪过！

赌一把！

顾今夕按在枪套上的手。

没有继续拔枪。

也没有放下！

而是猛地向侧面一甩！

同时身体如同鬼魅般向右侧一个迅猛的战术翻滚！

砰！

在她动作的同一瞬间！

许振国扣动了扳机！

子弹擦着她翻滚的肩头呼啸而过！

灼热的气流燎焦了她的警服布料！

而就在许振国开枪后、手臂因后坐力微微上扬的、那不到零点一秒的间隙！

翻滚中的顾今夕。

右手如同闪电般拔出配枪！

根本无需瞄准！

凭着无数次生死搏杀练就的本能！

凭着对萧承颜那复杂情绪转化成的、对许振国身后那张聘书位置的刻骨"记忆"！

砰！

顾今夕的枪响了！

枪声比许振国刚才那一枪更加干脆、更加爆裂！

子弹不是射向许振国！

而是划出一道精准到令人头皮发麻的弧线！

越过许振国的肩膀！

哗啦啦——

一声刺耳的爆裂声！

许振国身后那个巨大的玻璃展示柜。

如同被重锤击中！

瞬间爆裂开来！

无数晶莹的碎片如同暴雨般四散飞溅！

那张崭新的、烫金的"荣誉顾问"聘书。

被子弹精准地命中中央！

瞬间被撕裂、洞穿！

连同后面支撑的木板一起。

炸出一个巨大的窟窿！

纸屑和木屑纷飞！

"呃啊！"

许振国发出一声惊怒交加的痛吼！

巨大的玻璃爆裂声和身后突如其来的袭击。

让他瞬间分神！

握枪的手本能地一抖！

枪口出现了极其短暂的偏移！

就在这决定生死的、不到半秒的间隙！

顾今夕如同捕食的猎豹。

翻滚的动作没有丝毫停滞！

在身体尚未完全站直的瞬间。

借着翻滚的惯性。

左腿如同钢鞭般带着千钧之力。

狠狠扫向许振国持枪的手腕！

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骨裂脆响！

"啊！”

许振国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手枪脱手飞出！

他的右手腕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扭曲着！

剧痛让他瞬间失去了平衡！

顾今夕如同跗骨之蛆。

瞬间欺身而上！

在许振国身体踉跄倒下的瞬间。

她沉重的警靴带着雷霆万钧之势。

狠狠踏下！

噗嗤！

坚硬的靴底。

带着顾今夕全身的重量和滔天的恨意。

精准无比地、死死地……

踩在了许振国那只刚刚脱枪、还试图挣扎的左手手腕上！

骨头碎裂的声响清晰可闻！

许振国痛得浑身痉挛。

眼球暴突。

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抽气声。

再也发不出像样的惨叫！

顾今夕俯视着脚下如同烂泥般瘫倒、痛苦抽搐的许振国。

她手中的枪口。

冒着淡淡的硝烟。

稳稳地指向他因剧痛而扭曲的脸。

她的呼吸略微急促。

但眼神却冰冷得如同西伯利亚的冻原。

刚才那一枪打碎聘书的决绝。

此刻化作了更加深沉、更加致命的寒意。

"这一枪……"

顾今夕的声音响起。

嘶哑、低沉。

如同寒风吹过冰缝。

每一个字都带着铁锈般的血腥味和刺骨的杀意。

"是替我爸妈……"

"收的利息。"

她缓缓抬起脚。

靴底沾满了许振国的血污。

目光越过他痛苦抽搐的身体。

落在了办公桌后方。

那座金光闪闪的"年度先进个人"水晶奖杯上。

她走过去。

一把将沉重的奖杯扫落在地！

"哐当！"

水晶底座与大理石地面撞击。

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奖杯底座被扫开。

露出了下面压着的——

一个被天鹅绒布包裹着的、巴掌大的、方方正正的东西！

顾今夕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

她伸出沾着血污和硝烟的手。

颤抖着。

掀开了那块天鹅绒布。

里面。

静静地躺着两枚……

警徽！

银色盾形。

中央是庄严的国徽。

只是……

那原本应该闪亮的银色。

此刻却被大片大片已经干涸发黑、如同丑陋疤痕般的……

暗红色血迹彻底浸染、覆盖！

金属边缘甚至有些微的变形！

仿佛承受过巨大的撞击！

正是她父母当年佩戴的警徽！

那消失在葬礼上的警徽！

二十年！

它们一直被锁在许振国的保险柜里！

被这座象征着虚伪荣誉的奖杯……

死死压在下面！

极致的悲恸和冰冷的恨意如同海啸般席卷而来！

顾今夕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

她伸出手。

用沾满血污的手指。

极其小心地、如同触碰易碎品般。

轻轻拾起了其中一枚染血的警徽。

冰冷的金属触感。

混合着干涸血迹的粗糙感。

传递到掌心。

那沉甸甸的重量。

如同父母二十年来未曾安息的冤魂。

就在她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到警徽背面时——

她的动作猛地僵住！

警徽的背面。

那光滑的金属平面上。

在靠近边缘一个极其隐蔽的凹槽内……

一点极其微弱、如同针尖般大小的……红色光点……正以恒定的频率，无声地、顽强地……闪烁着！

微型追踪器？！

顾今夕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脊椎窜上头顶！

她猛地抬头。

目光如同两道冰冷的探照灯。

穿透办公室破碎的门窗。

越过混乱的走廊。

直直射向市局大楼另一侧……

那个依旧亮着幽蓝灯光的ICU病房方向！

红灯闪烁的方向……

正对着那里！

萧承颜？！

染血的警徽。

冰冷而沉重。

躺在顾今夕沾满血污和硝烟的掌心。

背面。

那点微弱的、如同毒蛇之眼的红色光点。

正对着ICU病房的方向。

以恒定的、令人心悸的频率。

无声地疯狂闪烁！

追踪器！

缝在父母警徽里的追踪器！

二十年！

像跗骨之蛆！

像最恶毒的诅咒！

萧承颜！

ICU！

红灯闪烁的方向！

所有的线索、所有的背叛、所有的血仇。

在这一刻如同冰冷的绞索。

瞬间勒紧了顾今夕的咽喉！

她赤红的双眼死死盯着那点闪烁的红光。

又猛地抬起。

穿透办公室破碎的门窗。

如同两道燃烧着冰焰的探照灯。

射向市局大楼另一侧那片幽蓝的死寂！

是他！

是他父亲？！

还是……

他自己？！

"萧、承、颜……"

顾今夕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嘶哑的声音如同砂轮摩擦生锈的铁皮。

每一个字都裹挟着能将灵魂冻结的恨意和冰冷的疯狂。

她攥着那枚染血的警徽。

力道之大。

坚硬的金属边缘深深陷入她的掌心皮肉。

带来尖锐的刺痛。

却丝毫无法抵消心口那被撕裂的剧痛！

她的目光扫过地上如同烂泥般抽搐、手腕被踩碎的许振国。

这个虚伪的豺狼已经不足为惧！

她的目标只有一个！

顾今夕猛地转身！

像一头被彻底激怒、锁定了最后猎物的暴龙。

带着席卷一切的狂怒和毁灭气息。

再次冲出了这间充满了虚伪荣誉和血腥秘密的办公室！

沉重的军靴踏过散落的水晶奖杯碎片和玻璃渣。

发出刺耳的碎裂声。

每一步都踏在复仇的鼓点上！

目标——

ICU！

萧承颜！

——

重症监护区的死寂被再次打破。

刺耳的警报声在顾今夕冲入的瞬间变得更加尖锐！

护士和医生惊恐地看着这尊浑身浴血、煞气冲天的煞神。

顾今夕完全无视了他们。

她的目光如同淬了剧毒的冰锥。

瞬间钉在隔离玻璃内那张苍白的脸上！

萧承颜似乎被外面巨大的动静惊扰。

再次从半昏迷中挣扎着醒来。

他脖颈上的纱布渗出更多的血迹。

呼吸机面罩下的脸庞因痛苦而扭曲。

他艰难地睁开眼。

涣散的目光透过隔离玻璃。

与顾今夕那双燃烧着冰焰的赤红眼睛狠狠撞在一起！

那眼神里的恨意、质问和冰冷的杀机。

如同实质的冰锥。

狠狠刺入萧承颜混乱而痛苦的意识深处！

他涣散的瞳孔猛地收缩！

仿佛瞬间明白了什么！

一股巨大的、混合着绝望和急迫的情绪在他眼中炸开！

顾今夕没有半分迟疑！

她甚至没有去推开那扇门！

而是猛地举起手中那枚染血的警徽！

将那疯狂闪烁的红色追踪器背面。

狠狠地、死死地按在冰冷的隔离玻璃上！

正对着萧承颜的脸！

"萧承颜！"

顾今夕的声音透过玻璃。

嘶哑而狂暴。

如同受伤野兽最后的咆哮。

"看清楚！"

"这玩意儿……"

"是你爸……"

"缝进我爸妈骨头里的？！"

"是不是？！"

"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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