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32年10月，沙油国水手谷

    沙油国的哈路法王子在一片沙漠之中建成了亦幻亦真的海市蜃楼。智能城市群绵延近千公里，被命名为水手谷。

    正式向全球游客开放之前，哈路法王子邀请合作伙伴和亲朋好友共同参加试营业典礼。迈克尔、达芙妮以及艾琳和曼迪母女均在受邀之列。

    众人首先参观了令人叹为观止的极简后现代建筑。所谓极简，是每一个建筑的轮廓和外立面都呈现为整体性很强的几何形状。立方体、球形、圆锥，像是放大版的儿童积木。

    外墙是由特殊材料制成的，墙面就像一块块的镜子，但它们却能很好地吸收可以转化为电能的红外线，反射对人体有害的紫外线。

    建筑外部范式虽然极简，内部却是花样百出，既有复古的宫廷，又有满满科技感的太空舱。当然更多的是人造的自然景观，阳光沙滩，鸟语花香，瀑布飞流，空气清新。

    智慧城市群吸引眼球的不只是建筑和装饰，更重要的在于智慧二字。水手谷最大的招牌就是“无人”城市。

    所有公共设施和商业场所中的服务人员全都是仿生度极高的人形机器人。游客见到的每一个人包括接待员、服务员甚至警察都是人形机器人。

    游客置身其中，会有一种真假难辨、恍如梦境的感觉，他们经常要问的一句话就是：“你是真人吗？”

    水手谷提供的旅游项目也是未来感拉满。其中一个是迈克尔建议的，游客到达水手谷之后，可以像科幻影视剧演绎的那样，为自己指定或制作一个专属人形机器人，作为分身。

    游客可以选定舞会、酒吧、狩猎或是探险等场景，加入到智能机器人的各种活动中。这个项目的名称是：“分身社交”。

    另一个旅游项目就更厉害了，项目的名称叫做：“人造梦”。

    迈克尔·麦克斯在哈路法王子巨额资金的支持下，利用三进制计算机构建起的强大算力，与人脑中的潜意识建立连接。人处于睡眠状态的时候，就可以做受控的人造梦了。

    果然，众人都对人造梦跃跃欲试。哈路法王子向自己的合作伙伴迈克尔点头致意，然后转向女士们，不无得意地说道：

    “人造梦有两种玩法，一个叫‘热点梦’，另一个叫‘主题梦’。”

    “‘热点梦’的意思是体验关于热点话题的‘梦电影’，游客可以像用菜单点菜一样，任选一个梦，就会在睡梦里经历相应的故事，也可以说是在梦里看一场或者叫演一场电影。”

    曼迪抢着说：“我要点梦，就点与我从事的古村落保护工作有关的吧，自然地理类点映量排名第一的梦是什么呀？”

    哈路法王子神秘一笑，答道：“巴拉特你认识吧？他还是你妈妈介绍给我认识的，自然地理类点映量排名第一的梦叫做巴拉特家的金鹿。”

    曼迪的梦境开始了，印度的男孩巴拉特正在讲述他的家族和金鹿的故事。

    巴拉特的爷爷经常给外国的考古队做向导和翻译，日子久了，爷爷对考古和古生物也产生了兴趣。

    1970年，巴拉特的爷爷在克什米尔地区远古地层下面发现了一块骨骼完整的动物化石。那是一只约为6000多万年前的动物，它四肢短小，身体颀长，嘴部尖，尾巴长，它是一只哺乳动物。

    爷爷说不清它长得像什么，就把它命名为印度古代的猪（Indohyus）。爷爷查找资料，比对样本，他认为这种动物是现代大型哺乳动物的祖先。

    爷爷在古生物研究领域人微言轻，他的观点并没有得到重视。直到后来，越来越多的同种动物化石相继出土，生物学家们发现这种动物更像是小鹿。

    转机发生在2006年，那时爷爷已经去世了，奶奶瓦尼塔按照爷爷的意愿把化石和研究笔记转交给来自亮国的一位古生物学家。

    像是冥冥中自有天意一般，这位生物学家的助手不小心摔坏了化石的头骨，却意外发现小鹿化石的听觉鼓泡附着在外鼓骨上，而这种耳骨结构只出现在鲸鱼、海豚以及所有的过渡型物种的头骨之中。

    古代地层勘探表明，从约6500万年前开始，印度古大陆和亚欧板块之间的新特提斯洋出现海退现象，逐渐消失，隆起的陆地就包括现在的克什米尔地区。

    新特提斯洋消失的过程是缓慢的，并且东边快，西边慢，直到今天，新特提斯洋的西部依然是海洋，就是红海和地中海。

    有理由认为，印度陆地和红海之间的巴基斯坦所在区域的新特提斯洋消失的时间距今更近。

    作为陆地生物的古代小鹿若是进化成海洋中的哺乳类的鲸鱼或者海豚，那么巴基斯坦地区应该能够找到进化过程中的过渡动物。

    这种过渡动物还真就找到了。它叫做巴基鲸，是一种两栖生存的哺乳动物，体型略大于小鹿，鼻子变得像鳄鱼一样细长，四肢进一步缩短了，游泳能力变得更强了。

    曼迪在昏昏欲睡中昏昏欲睡，直到巴拉特对比着展示古印度小鹿、巴基鲸和座头鲸骨骼的时候，才让曼迪无比震惊。

    三副骨骼的结构是同源的，极为相似，具有明显的一脉相承的进化特征。经过几千万年的演变，古代印度的金鹿竟然进化成了体型硕大的座头鲸！

    现代生物学家和考古学家得出了一个惊人的结论，海洋里的座头鲸是6000万年前陆地上的小型哺乳动物（猪或者叫小鹿）演化而来的！

    巴拉特的奶奶瓦尼塔慈爱地看着巴拉特，手中捧着印度诗人泰戈尔的《园丁集》，翻开的一页，正是第69首诗：《金鹿》。

    曼迪的梦里，在辽阔的海面上，一群座头鲸此起彼伏地从海水中高高跃起，它们欢快地嬉戏追逐，鸣叫的音频很高，就像是在歌唱：

    “可是，无家可归的风吹来咒语，

    轻触我的身体，令我不知道，

    今夕是何年，此身在何处？

    放空身心，所有属于我的都不顾，

    我穿越山谷，只为追寻那只金色的小鹿。”

    曼迪不知道自己是醒了，还是在另一层梦里，她眼前出现了留着白胡子的慈祥老人，那是泰戈尔吧？她无法表达此时的心境，不知道该问些什么，也不知道想听到怎样的回答。

    泰戈尔白髯飘飘，气定神闲，仿佛看透了曼迪的心思，曼迪不由自主地在老人的引领下，一起吟诵《飞鸟集》里的一首诗：

    “大海呀，你在诉说什么？

    想必是永恒的疑问。

    天空呀，你用什么语言回答？

    原来是永恒的沉默。”

    曼迪睁开眼睛，有一种今夕是何年，我身在何处的恍惚感。

    身旁的达芙妮好奇地看着曼迪，她无法想象自然地理类点映量排名第一的梦是一个怎样的故事，但她分明在曼迪的眼睛里看见了光。

    那是一道神秘的光，渺小的人类叹服于大自然无所不能的神奇之光。

    迈克尔拍了拍达芙妮，自豪地说道：“人工智能与潜意识结合又为我们打开了一扇窗，人造梦只是第一个尝试，潜意识学习，甚至是人与机器、人与人的潜意识交流，都将成为可能。”

    达芙妮顾不上思考迈克尔的宏大愿景，对哈路法王子说：“主题梦是什么意思？我想试一下。”

    “主题梦的意思是由你设定一个想要梦到的主题，输入场景，故事大纲，哪怕只有一个词汇也可以。”哈路法王子解释道。

    达芙妮想了想，输入了一个词汇：VESSEL。

    亮国霓都哈森河公园，地标建筑VESSEL矗立在广场上。它既是一个匪夷所思的建筑，又是一个吸引眼球的行为艺术。

    没有围合的空间，也没有通常意义下的使用价值，只有层层叠叠的钢架和把它们连在一起的楼梯。台阶，没完没了的台阶，向上延伸。VESSEL是什么？它是一个天梯。

    小维托戴着头盔，通过VESSEL和迈克尔的思想连为一体。VESSEL是迈克尔给他的脑机融合计算机起的名字。父子俩在VESSEL之中低声轻唱《柔声说爱》：

    柔声说爱，抱紧我，心意相连，

    语义传感，温柔微颤的瞬间。

    在那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世界里，

    分享无人能及的体验。

    太阳温热着岁月的美酒，

    我们合为一体，融进蓝丝绒般的夜晚。

    柔声说爱，只让天空能听见，

    托此生，许一生，

    我们爱的誓言。

    我的生命属于你，因为，

    你柔声说爱，来到我面前。

    火星，一片片仿照玛雅软陶作为构件的超光波电站耸入天穹，把陶片连接在一起所用的工具是VESSEL，是一家制造螺丝起子的公司的商标。

    还是火星，超光波电站忽然消失不见。天空中一颗卫星围绕着火星旋转，一条像石油管道一样粗粗的碳纤维编成的管子形成一个固定在卫星上的圆环，围绕火星缓缓转动。

    那条组成圆环的管子，确切地说，叫做脉管。VESSEL的意思是脉管。

    一艘超大的太空船里，达芙妮怀抱着维托和迈克尔一起站在舰桥上，星空如洗，蔚蓝清澈，他们开启漫长的旅程，奔向诗和远方。VESSEL的意思是大船。

    达芙妮的视野中清晰地出现了灵神星，灵光号探测器正在向它逐渐靠近。灵神星像是一台低功率运行的超大计算机，轻微震颤着发出波长极长的电磁波。

    频率为14~30赫兹，5～20微伏。

    频率为8~13赫兹，20~100微伏。

    频率为4~7赫兹，100～150微伏。

    频率为0.5~3赫兹，20~200微伏。

    分别对应人类脑电波的β波、α波、θ波和δ波。

    达芙妮大脑中的语言中枢似乎有了感应，那些脑电波好像在“说话”！

    他们在说什么？达芙妮似乎“听”到了，却又“听”不清。

    突然，一束比激光还要高能且细密的电磁波从太阳系边缘射向灵神星，灵光号上的各种电子设备瞬间被烧毁，与地球失去了联系。

    VESSEL这个词还有一个意思，是容器。

    灵神星、人类脑电波与VESSEL和容器有什么联系呢？

    达芙妮的眼前一片迷雾，她看不清，也想不明白。

    &

    压章集句诗：

    栏干留我不须归。宋，陈与义

    梦入桃源觉已非。元，俞德邻

    惟愿时人观此境，宋，王安石

    九霄云锁绝光辉。唐，元凛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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