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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在他掏你心之前,先保护好他


东北方向百里路程,对修为低微、只能靠双腿赶路的花见棠和小白而言,足足走了两天两夜。白天顶着烈日赶路,夜晚就找背风的岩石或山洞休息,饿了就吃之前在地下空腔采摘的灵果,渴了就喝沿途溪流里的水,日子过得清贫却也算安稳。

第三天清晨,当一座依山傍水、由粗糙原木和青黑色巨石垒成的简陋城镇轮廓出现在视野尽头时,花见棠终于松了口气,紧绷的神经却在看到城镇入口的瞬间再次提了起来。

城镇入口处立着一块饱经风霜的木牌,木牌边缘已经开裂,上面用暗红色朱砂歪歪扭扭地写着三个大字——沉舟集。名字透着一股破罐破摔的不祥气息,与周围荒凉的海岸线倒是格外契合。

还未靠近,一股混杂着汗味、劣质酒气、妖兽腥膻和焦糊丹药味的复杂气味就扑面而来,呛得花见棠忍不住皱了皱眉。耳边更是传来此起彼伏的喧闹声:有修士的争吵声、摊贩的叫卖声、灵禽的啼叫声,甚至还有武器碰撞的清脆声响,远比青州城最热闹的坊市还要嘈杂几分。

走进沉舟集,眼前的景象更是让花见棠心头一紧。狭窄的街道上,穿着各色服饰、佩戴着五花八门武器的修士摩肩接踵,几乎没有落脚之地。有刚从雾隐海方向归来的渔夫修士,浑身湿透,一边骂骂咧咧地清理着渔网般法器上缠绕的黑色水草,一边向周围人吹嘘着自己遇到的“深海巨兽”;有当街摆开摊子的商贩,摊位上摆放着还滴着粘液的不知名妖兽爪子、带着泥土的残缺矿物,甚至还有几颗散发着微弱灵气的虫卵,叫卖声中气十足;还有一群修士围在一起,为了一株品相普通的“青纹草”争得面红耳赤,手都按在了腰间的武器上,眼看就要动手。

这里混乱、粗野,却又透着一股顽强的生机,同时暗藏着汹涌的危机。这就是沉舟集——雾隐海外围最大、也是唯一的修士聚集地,是亡命徒、投机者和落魄修士的乐园,更是弱肉强食法则的极致体现。

花见棠下意识地握紧了小白的手,指尖能清晰感觉到他掌心的微凉。小白一踏入这喧嚣混乱的环境,身体就明显僵硬了一下,那双纯净的金色眼瞳里瞬间充满了警惕和不适。他微微蹙着眉,小巧的鼻子轻轻抽动了几下,显然是被周围杂乱的气味和噪音吵到了,下意识地往花见棠身边靠了靠,几乎要贴在她身上,只露出一双警惕的眼睛打量着周围。

“姐姐……”小白小声唤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手指攥得更紧了。

“没事,跟紧我,别说话,我们尽快找到地方打听消息。”花见棠低声安抚,目光却锐利地扫过四周。她很清楚,他们这一大一小的组合,尤其是小白那过于出色的容貌、耀眼的白发和奇异的金瞳,在沉舟集这遍地糙汉的地方,就像黑夜里的萤火虫一样扎眼,必然会引来不必要的关注。

果然,不过片刻,就有不少目光或明或暗地投射过来。有带着探究好奇的,有带着贪婪算计的,甚至还有几道不怀好意的目光在小白身上流连,让花见棠后背发凉。她将小白往身后挡了挡,尽量目不斜视,加快脚步朝着集市深处走去——她记得冷千山提过,沉舟集里有个叫“百晓屋”的地方,专门买卖情报,或许能从那里打探到离开雾隐海的方法。

刚穿过最拥挤的一段路口,麻烦就主动找上门了。

三个穿着统一褐色短打、腰间挂着制式佩刀的汉子,拦在了他们面前。为首的是个脸上带疤的壮汉,身材魁梧,裸露的胳膊上满是狰狞的纹身,修为在炼气后期,身上散发着一股凶悍的气息。他的目光先是隐晦地在花见棠脸上转了一圈,嘴角勾起一抹猥琐的笑容,随即落在她身后的小白身上,眼睛一亮,咧嘴露出满口黄牙:“哟,哪儿来的小娘皮,长得倒是标志!这小白脸是你弟弟?啧啧,这细皮嫩肉的模样,要是卖到南风馆,肯定能当个头牌,保准赚大钱!”

他身后的两个跟班立刻发出猥琐的哄笑声,目光在花见棠和小白身上来回扫视,充满了不加掩饰的恶意。

花见棠眼神一冷,右手悄悄摸向了袖中的桃木小匕首——这是她唯一的防身武器。她不想在沉舟集惹事,可事到临头,也绝不会任人欺凌。她深吸一口气,正准备开口周旋,却没想到,身后的小白反应比她更快,也更直接。

小白显然听懂了那疤脸汉子话语里的恶意,尤其是那句针对花见棠的轻薄之语,让他瞬间炸毛。那双原本充满警惕的金色眼瞳,瞬间沉了下去,蒙上了一层冰冷的、近乎实质的怒意,仿佛有寒气从他眼底溢出。他甚至没有从花见棠身后完全走出来,只是微微抬起头,冷冷地盯了那疤脸汉子一眼。

没有言灵,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一个眼神。

那疤脸汉子脸上的淫笑猛地僵住,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下一秒,他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惨白,瞳孔骤然收缩到针尖大小,原本嚣张的气焰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他张着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却发不出任何完整的声音,整个人如同被无形的寒冰冻住,僵立在原地,冷汗瞬间浸透了他的褐色短打,顺着脸颊和脖颈往下流,在地上积成了一小滩水渍。

他身后的两个跟班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就见自家老大突然像是中了邪一样,眼神涣散,身体僵硬。紧接着——

“噗通!”

疤脸汉子直挺挺地向后倒去,双眼翻白,口吐白沫,身体还在无意识地抽搐着,竟是直接被一个眼神吓破了胆,昏死过去!

两个跟班吓得魂飞魄散,脸色比疤脸汉子还要惨白。他们看看地上不省人事的老大,又看看那个被护在女子身后、只露出一双冰冷金瞳的少年,哪里还敢停留,怪叫一声,连滚带爬地拖起疤脸汉子的胳膊,拼尽全力钻进了人群,眨眼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连一句狠话都不敢留下。

周围原本看热闹的人群,瞬间安静了一瞬,随即爆发出更大的议论声。

“我的天!那少年是什么来头?一个眼神就把炼气后期的汉子吓晕了?”

“看那白发金瞳,莫非是哪个隐世宗门的弟子?”

“不像啊,隐世宗门的弟子怎么会跟一个普通女子走在一起?怕不是什么特殊体质,能影响人的心神?”

议论声中,看向小白和花见棠的目光,从之前的贪婪和戏谑,彻底变成了惊疑和忌惮。没人再敢轻易打量他们,甚至有人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生怕被波及。

花见棠也被小白这突如其来的爆发惊了一下。她知道小白体内藏着强大的力量,却没想到,仅仅一个眼神就能有如此威慑力。她回头看向小白,只见他眼中的冰冷已经迅速褪去,又变回了那副带着点不安和依赖的样子,只是小手依旧紧紧攥着她的衣角,小声说:“姐姐,他坏。”

花见棠看着地上那滩还没干涸的水渍,又看了看小白认真的表情,心情复杂。她伸出手,轻轻摸了摸小白的头,低声道:“嗯,他坏,我们不用理他。但下次遇到这种事,尽量别把人吓晕,好不好?我们现在还不能太引人注目。”

小白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哦,我知道了,姐姐。”

虽然教训了不长眼的苍蝇,但花见棠很清楚,麻烦并未结束。她能感觉到,暗处投来的目光更多了,而且更加隐蔽和危险。沉舟集这种地方,欺软怕硬是常态,可真正棘手的,是那些隐藏在暗处、如同毒蛇般窥伺的势力——他们不会像疤脸汉子那样直接挑衅,却会在暗中观察,一旦发现有机可乘,就会毫不犹豫地扑上来,将他们啃得连骨头都不剩。

她不敢再多停留,拉着小白,加快脚步穿过人群,终于在一条相对僻静的巷子尽头,找到了一家挂着“百晓屋”木牌的矮小店铺。店铺的木门看起来有些破旧,门板上布满了划痕,门楣上的木牌也褪色严重,若不是仔细看,很容易错过。

花见棠深吸一口气,推开了吱呀作响的木门。一股陈旧书卷和淡淡药草混合的气味扑面而来,让她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了一些。店内光线昏暗,只有柜台后点着一盏小小的琉璃灯,散发着微弱的光芒。柜台后,一个头发花白、戴着厚厚水晶眼镜的老者,正伏在桌上,对着一本残破的古籍打盹,呼吸均匀,似乎没有察觉到有人进来。

听到门响,老者才懒洋洋地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透过厚厚的镜片看向花见棠和小白。当他的目光落在小白身上时,眼中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精光,随即又恢复了慵懒的样子,沙哑的声音带着一股老态龙钟的懒散劲儿:“来打听消息的,还是来买卖情报的?”

花见棠定了定神,走上前,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静:“老先生,我们想打听一下,最近雾隐海周边,可有什么异常?另外,我们还想知道,关于一座沉没的岛屿,有没有相关的消息?”她没有直接提及蜃渊岛,怕引起不必要的怀疑。

老者慢悠悠地坐直身体,伸出三根枯瘦的手指,指节分明,皮肤上布满了皱纹:“三个问题,三十块下品灵石,或者等值的灵材、法器也行。”

花见棠暗暗咂舌——这价格也太黑了!三十块下品灵石,几乎是普通炼气修士一个月的生活费。但她现在急需消息,也只能咬牙答应。她从储物袋里翻了半天,才数出三十块下品灵石——这是她最后的积蓄了,之前的灵石大多在逃亡中遗失,剩下的也只够维持基本开销。她将灵石放在柜台上,推到老者面前:“老先生,这是三十块下品灵石,还请您告知我们想知道的消息。”

老者瞥了一眼柜台上的灵石,满意地点点头,枯瘦的手指将灵石一一收进储物袋,这才慢条斯理地开口:“雾隐海哪天没异常?风暴、幻雾、妖兽暴动,早就见怪不怪了。不过要说最近的异常……三天前,雾隐海深处确实有过一次不小的动静,灵力紊乱得厉害,连沉舟集都能感觉到震动,持续了足足半日。有几个胆大的散修想去查探情况,结果要么迷失在幻雾里,要么……就再也没回来。”

他顿了顿,浑浊的眼睛再次看向花见棠,带着一丝意味深长的审视:“姑娘突然问起沉没的岛屿和雾隐海的异常,莫非……你们是从那片海域来的?”

花见棠心头一跳,面上却不动声色,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老先生说笑了,我们只是路过沉舟集,偶然听到别人提起,觉得好奇罢了。多谢老先生告知,我们还有事,就不打扰了。”

她不敢再多问,生怕言多必失,暴露更多信息。她拉着小白,转身就要离开。

“等等。”老者忽然叫住她,目光再次落在小白身上,那眼神仿佛能穿透皮囊,看到更深层的东西,“这位小友……似乎,不太一般啊。”

小白被他看得有些不舒服,下意识地往花见棠身后缩了缩,金色的眼瞳里充满了警惕。

花见棠心中一紧,强自镇定道:“老先生说笑了,舍弟从小体弱,胆子也小,没见过什么世面,让您见笑了。”她说完,不再停留,拉着小白快步走出了百晓屋,仿佛身后有洪水猛兽追赶。

走出百晓屋,回到喧闹的街道上,花见棠的心情更加沉重。蜃渊岛沉没的消息看来已经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虽然目前还没人知道具体情况,但用不了多久,恐怕就会有更多势力介入调查。而小白的存在,更是如同黑夜中的明灯,太过显眼,只要有人稍加留意,就会发现他的异常。

必须尽快离开沉舟集!

花见棠正盘算着是先去买一张地图,还是想办法弄点盘缠,眼角余光忽然瞥见不远处街角的一个糖画摊子。摊主是个中年妇人,手艺极好,只见她手持小铜勺,舀起熬得金黄的糖浆,手腕轻转,糖浆如同细丝般落在光滑的青石板上,很快就勾勒出一只栩栩如生的小兔子,在阳光下泛着诱人的琥珀色光泽,引得周围几个孩童围在摊前,眼睛都看直了。

小白显然也被吸引了,脚步不自觉地慢了下来,金色的眼瞳一眨不眨地盯着那些晶莹剔透的糖画,喉咙轻轻动了一下,小声咽了口口水,眼神里满是渴望。

花见棠看着他这副眼巴巴的样子,心中一软。自从穿越过来,她带着小白一路逃亡,风餐露宿,惊险重重,每天都在为生存担忧,似乎从未让他享受过片刻孩童应有的简单快乐。之前在地下空腔找到的灵果虽然能果腹,却远不如这普通的糖画更能勾起孩子的兴趣。

她摸了摸空空如也的钱袋,又看了看小白渴望的眼神,最终还是一咬牙,走到糖画摊前,从储物袋里翻出最后几枚铜钱——这是她仅剩的世俗货币,原本想留着应急,现在却觉得,让小白开心一下更重要。她将铜钱递给摊主,轻声说:“麻烦给我一个小兔子形状的糖画。”

摊主接过铜钱,笑着点了点头,很快就做好了一个小兔子糖画,用一根细竹签插着,递给小白:“小朋友,拿好哦,小心烫。”

小白愣了一下,小心翼翼地接过糖画,看着那晶莹剔透的小兔子,金色的眼瞳里瞬间迸发出惊喜的光芒,比刚才看到的糖画还要耀眼。他凑到嘴边,小心翼翼地伸出舌头,轻轻舔了一下。

甜味在舌尖化开,带着浓郁的焦糖香气,甜而不腻。

小白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他抬起头,对着花见棠露出了一个无比灿烂、毫无阴霾的笑容,眼睛弯成了两道小小的月牙,嘴角还沾着一点糖渍:“姐姐,好甜!”

那一刻,他仿佛又变回了最初那个在乱葬岗被她捡到、因为一块桂花糕就能满足的雪白团子,纯净、简单,没有任何杂质。

看着他的笑容,花见棠觉得,这一路的艰辛和提心吊胆,似乎都值得了。她伸出手,轻轻擦去小白嘴角的糖渍,笑着说:“喜欢就好,慢点吃,别噎着。”

然而,这温馨的时刻并未持续多久。

一阵急促的蹄声由远及近,伴随着嚣张的呼喝声,打破了街道的宁静:“让开!都给我让开!玄天门办事,闲杂人等一律回避!挡路者,后果自负!”

街道上的人群瞬间骚动起来,原本喧闹的叫卖声和议论声戛然而止,修士们纷纷向两侧退让,脸上露出惊惧的神色,甚至有人直接钻进了旁边的店铺,生怕被波及。

花见棠的脸色骤然变了!

玄天门?!

她怎么会忘了这个宗门!在原著中,玄天门是与妖王玄魇有着不死不休血仇的正道魁首之一!千年前,玄天门的创派祖师就是死在玄魇手下,宗门传承的镇派功法也被玄魇损毁大半,因此,玄天门历代弟子都以斩杀玄魇及其余孽为己任,对妖族,尤其是与玄魇有关的存在,更是恨之入骨,宁可错杀一千,也绝不放过一个!

他们怎么会出现在沉舟集这种偏远的地方?!

花见棠心中警铃大作,几乎是下意识地,拉起还在低头舔糖画的小白,就要往旁边的小巷里躲。

但,已经晚了。

一队身着玄天门标志性银白道袍的修士,骑着神骏的灵驹,如同旋风般冲到了街道中央,恰好停在了离他们不远的地方。灵驹通体雪白,神骏非凡,鼻孔里喷着白气,不安地刨着蹄子,显然也感受到了周围的紧张气氛。

为首的是一名二十多岁的青年,面容冷峻,剑眉星目,周身散发着强大的灵力威压,赫然是金丹期修为!他的银白道袍一尘不染,腰间挂着一枚刻有“玄天门”字样的玉佩,背后背着一把古朴的长剑,剑鞘上雕刻着繁复的符文,一看就不是凡品。

青年的目光如同锐利的箭矢,越过混乱的人群,在扫过花见棠时没有丝毫停留,却在落在她身边的小白身上时,猛地顿住!

当他看到小白那头耀眼的白发、纯净的金色眼瞳,以及那张精致得近乎妖异的脸庞时,青年的瞳孔,瞬间收缩!

他的脸上,先是布满了极致的震惊和难以置信,随即,滔天的、毫不掩饰的杀意,如同火山喷发般,从他身上狂涌而出,瞬间席卷了整个街道!

“妖孽……”

青年几乎是咬着牙,从齿缝里挤出了这两个字,声音里充满了刻骨的仇恨,仿佛与小白有着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

“嗡——”

他背后的长剑似乎感应到了主人的杀意,自动出鞘半寸,发出清越而冰冷的剑鸣,剑身散发出森寒的剑气,让周围的温度都仿佛下降了好几度!刹那间,整个喧闹的沉舟集,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

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那队杀气腾腾的玄天门修士,以及……被他们死死锁定的,那个拿着糖画的少年身上。

小白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浓烈杀意惊到了,他手里的糖画“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他茫然地抬起头,看向那个对他散发出恐怖敌意的青年,金色眼瞳里,充满了无措和一丝……被冒犯的冰冷。

花见棠的心,沉入了万丈深渊。

最坏的情况,还是发生了。

而且,来得如此之快,如此猝不及防。

她下意识地,将小白完全挡在了自己身后,尽管她的身躯,在那金丹修士的威压下,显得如此渺小和不自量力。

饲养员手册第一条,此刻显得无比清晰——

保护他。

在他掏你心之前,先保护好他。

糖画的甜香仿佛还在鼻尖萦绕,碎裂的琥珀色糖块在地上格外刺眼。

沉舟集死一般的寂静。所有嘈杂、叫卖、争执声都在那声“妖孽”和冰冷的剑鸣中戛然而止。空气凝滞,仿佛被无形的大手攥紧,只剩下玄天门修士座下灵驹不安的刨蹄声,和那名为首青年身上散发出的、几乎要将人碾碎的灵压。

金丹期!

花见棠只觉得呼吸困难,血液都快要冻结。她死死咬着牙,用尽全身力气才没有瘫软下去,依旧固执地将小白完全挡在身后,尽管她的背影在那青年眼中,恐怕与纸糊的无异。

小白被她严实地护着,只从她身侧露出小半张脸。他似乎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金色眼瞳里先是茫然,随即被那青年毫不掩饰的、如同实质的杀意刺得缩了缩。但很快,那茫然褪去,一种被侵犯领地的、冰冷的怒意,如同水底的暗流,悄然在他眼底滋生、汇聚。他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眯起了眼,盯着那青年。

“阁下何人?为何无故拦我去路,还出言辱我弟弟?”花见棠强迫自己开口,声音因紧绷而有些沙哑,却带着一股不肯退让的硬气。她必须争取时间,哪怕只能多一秒!

那青年,名为赵乾,玄天门内门精英弟子。他根本没看花见棠,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小白身上,眼神锐利如鹰隼,带着一种仿佛要将他从皮到骨都剖析开来的审视和滔天恨意。

“弟弟?”赵乾嗤笑一声,那笑声里淬满了冰碴子,“妖气冲天,金瞳白发……这等特征,与宗门典籍中记载的、千年前掀起浩劫的灭世妖王玄魇一般无二!你还敢说他不是你弟弟?!”

他每说一个字,身上的杀意就浓重一分,背后的长剑嗡鸣不止,寒光四射。

“妖王玄魇早已伏诛!此獠定是其残党余孽,或是借体重生的祸根!今日被我撞见,合该你形神俱灭!”赵乾厉声喝道,根本不给花见棠任何辩解的机会,或者说,他根本不需要辩解。宁杀错,不放过!

他并指如剑,遥遥指向被花见棠护在身后的小白,周身灵力疯狂涌动,显然是要施展雷霆一击!

周围的人群早已退开老远,生怕被波及。有人面露惊恐,有人眼神闪烁,更有人暗中握紧了武器,不知在打什么主意。沉舟集,从来就不是讲道理的地方。

花见棠浑身冰凉,绝望如同冰水浇头。实力差距太大了!她连对方随手一击都接不下!

怎么办?!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直被花见棠护在身后、沉默着的小白,动了。

他没有看赵乾,甚至没有去看那即将发出的致命攻击。他只是低下头,看着地上那摔得粉碎的、再也拼不回来的小兔子糖画。

那是姐姐给他买的,很甜很甜的糖画。

被这个坏人,吓掉了。

弄坏了。

一股无名火,混杂着被冒犯的冰冷怒意,如同沉寂的火山,在他心口轰然爆发!

他猛地抬起头!

那双金色的眼瞳,此刻不再是纯净无暇,也不再是懵懂茫然,而是被一种极致的、冰冷的暴怒所充斥!瞳孔深处,仿佛有幽暗的漩涡在疯狂旋转,要将眼前的一切都吞噬殆尽!

他没有动用任何言灵,也没有散发出多么强大的妖力波动。

他只是,对着那即将出手的赵乾,以及他身后那队杀气腾腾的玄天门修士,发出了一声低吼。

那声音并不响亮,甚至有些稚嫩,却带着一种仿佛来自洪荒远古的、直击灵魂深处的威严与戾气!

“滚——!!!”

一个字。

如同惊雷炸响在每个人神魂最深处!

首当其冲的赵乾,脸色瞬间煞白!他凝聚的灵力被这声低吼硬生生震散,胸口如同被巨锤砸中,气血翻腾,喉头一甜,险些一口血喷出来!他眼中充满了骇然和难以置信,这……这是什么力量?!仅仅是声音,就能震散他的法术?!

而他身后那些筑基期的玄天门弟子更是不堪,一个个如遭重击,闷哼声中,修为稍弱的甚至直接从灵驹上栽落下来,狼狈不堪!

整个沉舟集,再次陷入一片死寂。

如果说刚才的寂静是因为玄天门的威势,那么此刻的死寂,则是源于一种发自灵魂的、本能的恐惧!

所有人都惊恐地看着那个被女子护在身后的白发少年。他依旧站在那里,身形单薄,面容精致,但那双燃烧着冰冷怒火的黄金瞳,却让所有人都不敢直视!

赵乾强行压下翻涌的气血,死死盯着小白,眼神中的杀意非但没有减弱,反而因为这份超出掌控的力量而变得更加疯狂和决绝!

“果然是妖孽!留你不得!”他怒吼一声,不再试探,背后长剑终于完全出鞘!剑光如匹练,带着撕裂一切的锋锐剑意,朝着小白和花见棠当头斩下!这一次,他动用了十成力量!

金丹修士的全力一击,威力何等恐怖!剑光未至,那凌厉的剑气已经将地面割裂出深深的沟壑,周围的建筑发出不堪重负的**!

花见棠瞳孔收缩,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下来!她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

小白眼中的怒火燃烧到了极致!他小小的身体里,那股沉睡的、恐怖的力量似乎就要彻底爆发!

然而,就在这毁灭性的剑光即将吞噬两人的前一刹那——

异变再生!

一道更加磅礴、更加厚重、带着一种镇压万物气息的土黄色光幕,毫无征兆地从天而降,如同一面巨大的盾牌,精准地挡在了花见棠和小白面前!

“轰——!!!”

赵乾那凌厉无匹的剑光,狠狠斩在土黄色光幕之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狂暴的能量冲击波如同涟漪般扩散开来,将周围靠得近的修士和摊贩全都掀飞出去!

然而,那看似朴拙的土黄色光幕,却只是剧烈地荡漾了一下,泛起层层波纹,竟硬生生将那足以开山裂石的一剑,完全挡了下来!

光幕之后,花见棠和小白,毫发无伤!

赵乾脸色剧变,猛地抬头望去。

只见街道另一侧的屋顶上,不知何时,站着一个身材高大、穿着朴素褐色短褂、面容憨厚如同老农的中年汉子。那汉子手里还拿着一个啃了一半的、灵气盎然的黄色灵薯,正慢悠悠地嚼着。

刚才那道防御力惊人的土黄色光幕,显然就是出自他手!

“谁?!”赵乾又惊又怒,厉声喝道。能如此轻描淡写挡住他全力一剑,此人修为绝不在他之下!

那憨厚汉子咽下嘴里的灵薯,拍了拍手上的碎屑,对着赵乾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笑容朴实,说出来的话却让赵乾心头一沉:

“玄天门的小娃娃,火气别这么大嘛。在这沉舟集动手,也不问问俺们‘地头蛇’同不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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