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潭重生雎鸠鸣
寒潭水像无数根细冰针,顺着七窍往肺腑里扎——官窈觉得自己快冻成块朽木了,每根骨头都在咯吱作响。耳边风刮得凶,混着嫡姐官窕那尖得像破锣的笑:“妹妹你瞧这碧月潭多清,刚好洗去你身上那股子穷酸气!”
身子一轻往下坠的刹那,前世临死的画面劈头盖脸撞过来。也是这么个阴飕飕的午后,秦淑捏着“忤逆主母”的由头,把她捆在侯府柴房的柱子上。官窕端着碗黑黢黢的药,用银簪子硬撬开她的嘴,指甲掐得她脸颊生疼:“官窈,占着庶女名分就罢了,还敢勾彭将军?三皇子妃的位置是我的!这碗‘牵机引’,我娘特意给你备的。”
那药入喉跟吞了火似的,烧得五脏六腑都疼。她眼睁睁看着秦淑戴着赤金点翠镯的手,轻轻抚过官窕的发髻,声音软乎乎的却淬着毒:“窕儿别怕,等她咽了气,就说突发恶疾,谁会追究?彭将军那边,娘替你摆平。”
意识快散的时候,好像看见彭君逑穿着染血的铠甲冲进来。他那柄刻满蒲纹的“在河”剑,一下就劈断了柴房的锁链——可还是晚了。他抱着她越来越冷的身子,红着眼尾扫过秦淑母女,声音狠得像淬了冰:“我雎阳侯府的人,你们也敢动?”
后来的事,她是在黑夜里听来的。彭君逑为了她,跟三皇子赵珩彻底翻了脸,最后在北境被赵珩的伏兵围了,连尸骨都没找着。而秦淑母女,倒靠着攀附三皇子,风风光光住进了皇子府。
“姑娘!姑娘您可别睡!”
急吼吼的喊声把她从死境里拽回来,官窈猛地呛出一大口冷水,胸口疼得像要裂开。眼前是熟悉的青纱帐,帐角绣的缠枝莲都褪了色,身下褥子带着点艾草的温香——这是她在永宁侯府汀兰苑的卧房,不是柴房那股子霉味。
“可算醒了!吓死奴婢了!”穿青布襦裙的春桃扑到床边,眼睛红得像兔子,手里还攥着半干的帕子,“刚被二姑娘推下水,多亏有位公子路过救了您,不然真要出大事!”
她费劲地转了转僵得像石头的脖子,瞅着春桃的脸——这丫头瞧着年轻好几岁,眼角还没被生活磨出细纹,是十四岁的模样。那时候秦淑还没以“办事不力”为由,把她杖责后卖到偏远庄子去。她抬抬手,细白的腕子干干净净,既没有锁链磨出的血口子,也没留着服毒后泛青的印子。
“现在啥时辰了?”她嗓子干得发疼,说话像含着把沙子。
“回姑娘,永安七年暮春,今儿四月十二。”春桃一边给她擦手,一边絮絮叨叨,“二姑娘说您挡了她赏鱼的路,抬手就推了您。幸好那位公子水性好,救上来就走了,奴婢连句谢都没来得及说。”
永安七年,四月十二。
官窈心口猛地一缩——这是她十五岁那年,命数转折的日子。前世就是这天,她被官窕推下水后染了风寒,秦淑借着“照顾不便”的名头,把娘沈氏接到主院松涛院。转头就买通了娘身边的画屏,开始在汤药里下毒。等她病好,娘的身子已经垮了,三年后就没了。
那位救她的公子……官窈忽然想起彭君逑临死前的话。他说:“窈窈,咱们早该认识的。永安七年暮春,碧月潭边我救过个落水的姑娘,那时候就觉得,你眼睛亮得很。”
是他?竟然是彭君逑。
前世她总以为,跟彭君逑的缘分是从三年后的宫宴开始的。哪成想,十五岁这年就有过交集。只是那时候,她被落水的惊惶和对官窕的气头冲昏了,压根没心思细看救命恩人的模样。
“我娘呢?”官窈猛地坐起来,身子还虚着,却顾不上这些,“娘在哪儿?”
“沈姨娘在主院陪夫人说话呢。”春桃有点犹豫,“早上夫人派人来请,说得了新的雨前龙井,要跟沈姨娘一块儿尝。”
官窈的心一下子沉到底——秦淑果然动手了。她掀被子就要下床,被春桃死死按住:“姑娘您刚醒,身子骨虚,再着凉可怎么好!”
“关乎娘的安危,我必须去!”官窈的声音透着股子犟劲。她记得清楚,前世就是这次“品茶”,秦淑故意提娘的陪嫁田庄收成差,引得娘心烦。画屏再在旁边敲边鼓,说什么“主母掌家不易,姨娘该体谅”,娘本就弱的身子,越发郁结了。
春桃见拗不过她,赶紧找了件月白夹袄给她披上,又寻了双软底绣鞋。官窈对着铜镜拢了拢衣襟,镜里的姑娘眉眼清秀,就是脸色因落水泛着白,一双杏眼却亮得惊人——没了前世的怯懦,全是沉下来的锐利。
“官窕呢?”她一边往外走一边问。
“推了您见人被救上来,就骂骂咧咧回锦绣阁了。还说要去夫人那儿告状,说您故意碰瓷她!”春桃气得腮帮子鼓起来,“姑娘您这次可别再忍了,二姑娘太过分了!”
官窈嗤笑一声。以前她总想着娘在侯府的处境,凡事都退一步,可换回来的是什么?是娘日渐衰败的身子,是自己被害死的下场。这一世,她再不会走老路。
汀兰苑到松涛院不远,穿过栽满海棠的回廊就到了。老远就听见花厅里秦淑那假模假样的笑声,混着娘柔弱的应答。
“娘。”官窈掀开门帘进去,声音不大,却让花厅里的笑声戛然而止。
主位上的秦淑穿一身石榴红撒花袄裙,戴着重金镶珠的抹额,保养得宜的脸上堆着恰到好处的惊讶:“窈儿?怎么来了?听说你落水了,身子好些没?”
娘立马从椅子上站起来,快步走到她跟前,伸手就摸她的额头,眼圈都红了:“我的儿,没事吧?哪儿不舒服?都怪娘没在你身边护着。”
娘穿件素净的淡蓝衣裙,头上就插支素银簪子,身子单薄得像阵风就能吹倒,脸色是长期调养不好的苍白。官窈看着娘熟悉的脸,鼻尖一酸,硬把眼泪憋回去,攥住娘的手:“娘,我没事,有位公子救了我。”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娘松了口气,转头对秦淑带了点歉意,“夫人,都怪窈儿不懂事,扰了您说话的兴致。”
“妹妹这是什么话。”秦淑拉着娘的手让她坐下,眼神却在官窈身上打了个转,带着几分掂量,“窈儿年纪小,性子跳脱也难免。不过窕儿也是,做姐姐的怎么能跟妹妹置气,回头我好好说她。”
这话听着是说官窕,实则暗指她不安分。换作以前,官窈早急着辩解了,可现在她只轻轻垂着眼:“嫡母说得是。只是女儿有点糊涂,姐姐说我挡了她赏鱼的路——碧月潭边那么宽,我就站在柳树下,怎么就挡着了?”
秦淑的笑僵了一下,大概没料到一向软柿子似的官窈敢当众反问。她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掩饰着眼底的不快:“小孩子家家的,许是闹了点误会,不值当放在心上。”
“误会自然是误会。”官窈抬眼,目光直直对上秦淑,“可我落水时,好像听见姐姐说‘谁让她娘占着良娣的位置不放’。女儿笨,不懂姐姐这话啥意思。”
这话一出口,花厅里的空气都凝住了。娘原是先帝潜邸的良娣,先帝驾崩后才被指给永宁侯做妾。虽说身份是妾,可“良娣”二字是先帝亲封的,比一般妾室金贵得多——这也是秦淑一直忌惮娘的根由。
秦淑的脸彻底沉了,没料到这丫头敢把这话摆到台面上。她把茶杯往桌上一放,声音冷了几分:“窈儿!休得胡言!窕儿怎么会说这种话?定是你落水听岔了!”
“女儿没听岔。”官窈的声音依旧平平静静,却透着股不容置疑的劲,“当时潭边还有几个洒扫的丫鬟,嫡母要是不信,叫她们来问问就知道了。”
秦淑盯着官窈眼里的锐光,心里犯嘀咕:这丫头今儿怎么回事?以前一吓就哭,落水后倒像换了个人。她正想发作,院门外传来永宁侯的声音:“什么事闹得这么热闹?”
众人连忙起身行礼。永宁侯官鸿穿一身藏青常服,脸色威严,目光扫过一圈,最后落在脸色苍白的官窈身上,皱了皱眉:“听说你落水了?怎么回事?”
官窈还没开口,秦淑就抢着说:“回老爷,就是孩子们闹了点小误会,窈儿不小心掉水里了,现在没事了。”
“误会?”官窈抬眼看向父亲,声音里带着点委屈,“父亲,我在碧月潭边看书,姐姐突然从背后推了我一把,还说‘谁让她娘占着良娣的位置不放’。我侥幸被人救上来,姐姐倒骂骂咧咧走了。女儿知道自己是庶女,身份低微,可娘的良娣身份是先帝亲封的,姐姐怎能这么说话?”
她特意把“先帝亲封”四个字咬得重了些。永宁侯再宠秦淑,在皇权面前也不敢含糊——侯府嫡女不敬先帝亲封的妃嫔,传出去可是掉脑袋的罪。
果然,永宁侯的脸一下子就难看起来,转头问秦淑:“窕儿真说过这话?”
秦淑心里一慌,连忙打圆场:“老爷,窕儿年纪小,口无遮拦,定是无心之失……”
“无心之失就能推妹妹下水?就能乱说话?”官窈打断她,“父亲,女儿不求别的,就想让姐姐给我和娘赔个罪,认个错。”
娘拉了拉她的袖子,小声劝:“窈儿,算了,都是姐妹……”
“娘,这不是算了的事。”官窈转头看娘,眼神格外坚定,“今儿她能因一句话推我下水,明儿说不定就敢做更狠的事。今儿不把话说清楚,往后我和娘在侯府,还有立足的地方吗?”
永宁侯看着官窈眼里的犟劲,又瞅了瞅一旁脸色发白的娘,心里泛起点愧疚。他对娘向来带着几分敬重,只是碍于秦淑娘家的势力,平日里对汀兰苑确实疏忽了。
“来人。”永宁侯沉声道,“把二姑娘请来。”
没一会儿,官窕就被丫鬟领进来了。一进门看见永宁侯阴沉的脸,她心里咯噔一下,却还强装镇定地行礼:“父亲,母亲。”
“你可知错?”永宁侯的声音里带着火气。
官窕愣了愣,随即瞪向官窈,眼里全是怨怼:“我没错!是官窈挡了我的路,我就轻轻推了一下,谁知道她那么不经推!”
“轻轻一推就能把人推下水?”永宁侯怒喝一声,“还有,‘谁让她娘占着良娣的位置不放’,这话是不是你说的?”
官窕的脸“唰”地白了,没料到官窈真敢把这话捅给父亲。她张了张嘴想辩解,却被永宁侯瞪得把话咽了回去。
“父亲息怒。”官窈适时开口,“姐姐许是真的无心。只是女儿希望姐姐明白,娘的身份是先帝亲封的,容不得半点轻慢。姐妹之间,该和睦相处,不是互相算计。”
这话既给了官窕台阶,又把错处点得明明白白,还在父亲面前落了个懂事的名声。永宁侯的脸色缓和了些,对官窕说:“听见了?还不快给你妹妹和沈姨娘赔罪!”
官窕咬着牙,不甘心地看向秦淑,盼着娘能替她说话。可秦淑这会儿正低着头,压根不敢看她——“先帝”两个字压在这儿,说什么都没用。
没法子,官窕只好不情不愿地给官窈和娘福了福身:“妹妹,沈姨娘,是我错了,不该推你,不该乱说话。”
“姐姐知道错就好。”官窈轻轻点头,语气平平的,“往后姐妹俩,互相扶持才是正理。”
永宁侯见事情了了,叮嘱官窈几句好好休养,就带着秦淑和官窕走了。花厅里只剩她们母女俩。
“窈儿,你今儿怎么敢跟你父亲这么说话?”娘拉着她的手,满脸担忧,“秦夫人和二姑娘,不会放过咱们的。”
“娘,咱们越退,她们越得寸进尺。”官窈攥着娘冰凉的手,心疼得紧,“以前咱们忍气吞声,换回来的是什么?是您越来越差的身子,是我被她们害死的下场!”
“胡说什么浑话!”娘赶紧捂住她的嘴,“快别说这种不吉利的!”
官窈知道现在还不是说重生的时候,只好转了话头:“娘,我就是不想看您受委屈。对了,您今儿喝秦淑送来的茶了吗?”
娘点了点头:“喝了一杯,味儿还不错。”
官窈的心一揪,连忙拉过娘的手腕,指尖搭上去。娘的脉跳得又弱又滞涩,正是慢性毒药初期的样子——幸好刚开头,还有的救。
“娘,从今儿起,秦淑送的任何东西都别碰,画屏端来的饭菜也别吃。”官窈的声音格外严肃,“画屏那个丫鬟,得赶紧打发走,不能再留了。”
娘愣住了:“画屏是我从娘家带来的,从小看着我长大,她怎么会……”
“人心隔肚皮啊娘。”官窈打断她,“您仔细想想,最近是不是总头晕乏力,夜里也睡不好?这不是小毛病,是有人在暗地里害您!”
娘被她说得一怔,细细回想,最近确实总觉得身子沉,还以为是年纪大了。她看着官窈笃定的眼神,心里泛起股寒意:“窈儿,你说的是真的?”
“女儿哪敢骗您。”官窈从袖子里摸出枚银针,“娘,把今儿剩下的茶拿来,我验给您看。”
娘连忙叫丫鬟去取。没一会儿,丫鬟端着个茶盏回来,里面还剩小半杯茶水。官窈把银针探进去,没片刻拿出来——针尖已经变成青黑色了。
“这……这是……”娘吓得脸色惨白,后退一步扶住了桌子。
“是‘牵机引’的半成品。”官窈的声音冷得像冰,“毒性虽不强,可天天喝,五脏六腑都得被磨坏,到最后无药可救。秦淑的心也太毒了!”
娘捂住嘴,眼泪无声地往下掉。她平日里谨小慎微,从没跟人结过怨,怎么也想不到秦淑会这么对她。
“娘,您别哭。”官窈给娘擦去眼泪,“现在知道了她们的心思,咱们就有法子应对。画屏那边,我来处理。您放心,这一世,我一定护好您。”
话音刚落,门外就传来丫鬟的声音:“沈姨娘,画屏姐姐求见。”
官窈眼里闪过丝冷光:“说曹操曹操到。娘,您先回内室躲躲,让她进来。”
娘点了点头,赶紧走进内室。官窈理了理衣襟,端坐在椅子上,沉声道:“让她进来。”
画屏穿件浅粉衣裙,端着个食盘走进来,脸上堆着笑:“姑娘,沈姨娘呢?夫人让我给沈姨娘送点刚做的桃花酥。”
“娘累了,在里面歇着。”官窈的目光落在食盘上,语气淡淡的,“劳烦画屏姐姐跑一趟。只是不知道,这桃花酥是夫人亲手做的,还是厨房做的?”
画屏的眼神闪了闪,连忙说:“是夫人亲手做的,特意给沈姨娘留的。”
“哦?”官窈拿起一块桃花酥,凑到鼻尖闻了闻,“可我怎么闻着,有股淡淡的杏仁味?娘最近咳嗽,不能吃杏仁,姐姐忘了?”
画屏的脸一下子就白了:“姑娘说笑了,这里面没杏仁,许是您闻错了。”
“是吗?”官窈把桃花酥放回盘里,目光利得像刀子,“前几天你还说,娘的咳嗽得忌杏仁,怎么今儿就忘了?还是说,你是故意的?”
画屏被她看得心慌,赶紧低下头:“姑娘,我没有……就是一时疏忽。”
“一时疏忽?”官窈嗤笑一声,“前几天娘的汤药里,你‘不小心’加了相克的药材;今儿桃花酥里,又‘忘了’娘忌杏仁。画屏姐姐,你这疏忽也太巧了点。”
画屏的身子猛地一颤,抬起头,眼里全是震惊:“姑娘,您……您怎么知道?”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官窈站起身,一步步走到她面前,“画屏,你是娘的陪房,娘待你不薄,你为什么帮着秦淑害她?”
画屏知道瞒不住了,“噗通”一声跪下来,眼泪哗哗往下掉:“姑娘,我是被逼的啊!秦夫人抓着我弟弟赌博欠的债,要是我不帮她,她就把我弟弟卖到矿山去!我实在没办法啊!”
“被逼的?”官窈的声音冷得像霜,“所以你就眼睁睁看着娘被人害死?你知道你加在汤药里的东西,长期喝会出人命吗?”
画屏哭得更凶了:“我知道……我知道……可我没办法啊!姑娘,求您饶了我,我再也不敢了!”
官窈看着她哭天抢地的样子,心里半分怜悯都没有。前世就是这个女人,亲手把毒药一勺勺喂给娘,最后还在娘的灵前装模作样地哭。
“饶你也可以。”官窈的声音平静却有分量,“但你得答应我两件事。第一,秦淑让你做的任何事,都第一时间告诉我。第二,你回去跟秦淑说,娘吃了桃花酥咳嗽更重了,让她以后别送这些东西来。”
画屏连忙点头如捣蒜:“我答应!我都答应!谢谢姑娘饶了我!”
“起来吧。”官窈转身坐回椅子上,“桃花酥留下,你先回去。记住你说的话,要是敢耍花样,我绝不饶你。”
画屏连忙站起来,恭恭敬敬行了个礼,慌慌张张地走了。
画屏一走,娘就从内室出来了,脸色还是白的:“窈儿,这么做真的行吗?她会不会反过来害咱们?”
“娘放心,她不敢。”官窈拿起一块桃花酥递给春桃,“春桃,把这个送到厨房,让师傅看看是不是有杏仁。另外,你去账房支笔钱,送到画屏弟弟的赌坊,把债还了。”
“姑娘,咱们凭啥帮她还账啊?”春桃一脸不解。
“帮她还了债,她就没把柄在秦淑手里了,自然会真心帮咱们。”官窈解释道,“而且这样一来,秦淑也会起疑,觉得画屏已经靠向咱们了。”
春桃点了点头:“奴婢明白了,这就去办。”
春桃走后,娘拉着官窈的手,满脸忧色:“窈儿,你这么步步算计,太危险了。秦夫人心眼深,咱们斗不过她的。”
“娘,咱们没退路了。”官窈看着娘的眼睛,语气格外坚定,“要么被她们害死,要么就跟她们斗到底。而且,咱们不是一个人。”
“咱们还有谁能靠?”娘疑惑地问。
官窈的脑子里浮现出彭君逑的样子。前世他为了替她报仇,跟三皇子反目,最后战死沙场。这一世,她一定要找到他,跟他联手——两个人都带着前世的记忆,一定能改写命运。
“娘,您还记得救我的那位公子吗?”官窈问。
娘点了点头:“记得,就是不知道是谁。咱们该好好谢谢人家才是。”
“我知道他是谁。”官窈的脸上露出点浅笑,“他是镇北将军,雎阳侯彭君逑。”
“什么?”娘惊得眼睛都圆了,“是那个打了无数胜仗的彭将军?”
“就是他。”官窈点点头,“娘,彭将军和三皇子赵珩本来就不对付,秦淑母女又靠着赵珩。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咱们可以跟彭将军联手。”
娘还是担心:“可彭将军身份那么尊贵,咱们就是侯府的庶女和妾室,他怎么会愿意跟咱们联手?”
“他会的。”官窈说得很肯定,“他也需要盟友。而且前世他说过,早在碧月潭救我的时候,就留意到我了。”
正说着,春桃就风风火火地跑回来了,脸上满是兴奋:“姑娘!姑娘!厨房师傅说了,那桃花酥里真有杏仁,还是苦杏仁!”
官窈的眼神一冷。苦杏仁有毒,少量能止咳,多了就能毒死人——秦淑真是迫不及待要置娘于死地。
“画屏弟弟的债呢?”官窈问。
“还了还了。”春桃喘着气说,“画屏的弟弟说以后再也不赌了,还让奴婢谢谢您呢。”
“很好。”官窈点点头,“春桃,你再跑一趟雎阳侯府,就说我是永宁侯府的庶女官窈,为了谢彭将军的救命之恩,送份薄礼给他。”
“姑娘,送啥礼啊?”春桃问。
官窈走到梳妆台前,打开首饰盒,拿出一支银质的雎鸠纹发簪。这是娘给她的及笄礼,上面的雎鸠绣得活灵活现。前世彭君逑临死前,摸着这支簪子说:“窈窈,雎鸠是一生一世一双人的鸟,我这辈子,就想跟你守在一起。”
“就送这个。”官窈把发簪递给春桃,“你跟彭将军说,这簪子上的雎鸠纹是我娘亲手绣的样子,寓意‘雎鸠在河,君子好逑’。他自然明白我的意思。”
春桃小心翼翼地把簪子放进锦盒:“奴婢明白了,这就去。”
春桃走后,官窈走到窗边,看着外面开得正盛的海棠花。阳光透过花瓣洒在脸上,暖融融的。她知道,从重生的这一刻起,一切都不一样了。秦淑母女,赵珩,所有害过她和彭君逑的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忽然,院门外传来一阵熟悉的脚步声。官窈皱了皱眉,走到门口一看,是秦淑身边的大丫鬟锦书。
“官窈姑娘。”锦书脸上堆着假笑,“夫人请您去松涛院一趟,说有要事跟您商量。”
官窈心里咯噔一下。秦淑这时候找她,准没好事。难道是画屏回去说了什么?还是她察觉到不对劲了?
“嫡母找我,有啥要紧事?”官窈不动声色地问。
“具体的奴婢也不清楚,夫人就说让您赶紧过去。”锦书的笑看着更假了,“姑娘,您快些吧,别让夫人等急了。”
官窈知道躲不过去,深吸一口气,理了理衣襟:“好,我跟你走。”
临走前,她回头往内室看了一眼,给娘递了个安心的眼色。娘点了点头,眼里全是担忧。
跟着锦书往松涛院走的时候,官窈的脑子转得飞快。秦淑找她,要么是画屏回去说娘咳嗽加重,她想亲自确认;要么是官窕不甘心,在她面前搬弄是非,想找机会收拾自己;再不然,就是察觉到她的变化,想试探试探。
不管是哪种,她都得小心应对。现在她还没站稳脚跟,不能跟秦淑硬碰硬。
没多久就到了松涛院的花厅。秦淑端坐在主位上,手里拿着本佛经,看似在念经,眼角的余光却一直瞟着门口。官窕站在她旁边,脸上带着幸灾乐祸的笑。
“女儿给嫡母请安。”官窈走上前,规规矩矩行了个礼。
秦淑放下佛经,抬眼看向官窈,眼神里带着掂量:“窈儿,听说你娘吃了画屏送的桃花酥,咳嗽更重了?”
“回嫡母,是这样。”官窈低着头,语气恭顺,“娘最近咳嗽得厉害,怕是再也吃不得甜食了。劳嫡母挂心。”
“原来是这样。”秦淑的语气听不出喜怒,“是我考虑不周,不知道你娘忌口。以后我会留意的。”
官窈心里有点意外,没料到秦淑这么容易就揭过了这个话题。她正想开口,秦淑话锋一转:“窈儿,你年纪也不小了,再过两年就及笄了。女孩子家,还是得学学女红规矩,将来才能嫁个好人家。”
官窈抬起头,有点摸不着头脑——秦淑突然说这个干啥?
“我跟你父亲商量过了。”秦淑脸上露出抹意味深长的笑,“从明天起,你搬去松涛院住,跟窕儿一起跟着我学规矩。汀兰苑那边,让你娘一个人住着,也清净。”
官窈的心一下子沉到了底。秦淑这是想把她和娘分开,逐个击破啊!她要是搬去松涛院,就等于掉进秦淑的圈套里,娘在汀兰苑孤立无援,秦淑要动手就更容易了。
“嫡母,女儿还是住汀兰苑好。”官窈连忙说,“娘身子不好,需要人照顾。我留在汀兰苑,才能好好伺候娘。”
“你娘身边那么多丫鬟,哪儿用得着你亲自伺候?”秦淑的语气硬了几分,带着不容置疑的劲,“学规矩是大事,关系到你的终身大事,不能马虎。这也是你父亲的意思,你敢违抗?”
官窕在一旁煽风点火:“妹妹,娘也是为了你好。你就搬过来吧,咱们姐妹也好作伴。”
官窈看着她们母女一唱一和的样子,又气又急。秦淑把父亲搬出来,她确实不好拒绝,可答应了,娘就危险了。
这时候,她忽然想起了彭君逑。要是能联系上他,让他帮着说句话,说不定还有转机。可彭君逑现在在哪儿?怎么才能联系上他?
“怎么?你不愿意?”秦淑的声音更冷了,“窈儿,别给脸不要脸!”
官窈深吸一口气,抬起头,脸上露出抹从容的笑:“嫡母,女儿不是不愿意。只是最近娘正教我绣艺,说要把她最拿手的雎鸠纹教给我。这雎鸠纹是娘的独门手艺,错过了就再也学不到了。”
她知道秦淑一直嫉妒娘的绣艺。娘的绣品得过先帝的夸奖,这也是秦淑一直打压娘的原因之一。提起雎鸠纹,准能勾住秦淑的心思。
果然,秦淑的眼睛亮了一下。她早就想得到沈氏的雎鸠纹绣法,可沈氏从不肯外传。要是官窈学会了,她说不定能从官窈这儿下手。
“雎鸠纹?”秦淑的语气缓和了些,“你娘真愿意教你?”
“真的。”官窈点点头,“娘说这手艺不能断了,我是她唯一的女儿,自然要传给我。”
秦淑琢磨了一会儿,点了点头:“既然这样,你就先住汀兰苑。不过规矩也不能落下,我让人把规矩书送过去,你每天都得学,我会定期检查。”
“谢谢嫡母。”官窈松了口气,连忙行礼。
“行了,你回去吧。”秦淑摆了摆手,语气有点不耐烦。
官窈赶紧转身离开松涛院。走出大门,才发现手心全是冷汗——刚才真是险,幸好反应快,不然就掉进圈套了。
回到汀兰苑,娘立马迎上来:“窈儿,怎么样?秦夫人找你说啥了?”
官窈把秦淑想让她搬去松涛院的事说了。娘吓得脸色惨白:“这可咋整?你要是真搬过去了,咱们娘俩……”
“娘您别担心,我回绝了。”官窈安慰道,“我就说您要教我雎鸠纹绣法,她就改主意了。”
娘这才松了口气,随即疑惑地看着她:“可我啥时候说要教你雎鸠纹了?”
“娘,这是我应付秦淑的话。”官窈笑了笑,“不过我是真的想学,您的绣艺这么好,可不能失传了。”
娘看着她的笑脸,点了点头:“好,娘教你。只是秦夫人不会这么轻易算了的,你以后更要小心。”
“我知道。”官窈点点头,“对了,春桃还没回来吗?”
她话音刚落,院门外就传来春桃的喊声:“姑娘!姑娘!我回来了!”
春桃快步跑进来,脸上笑开了花:“姑娘,彭将军收下礼物了!他还让奴婢给您带了句话!”
官窈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彭将军说啥?”
春桃凑到她耳边,压低声音说:“彭将军说,‘雎鸠在河,静待风起。三日后巳时,碧月潭边,不见不散。’”
官窈的眼睛一下子亮了——彭君逑果然懂了!“静待风起”,他这是说,他也在等机会,要跟她联手反击!
就在这时,汀兰苑的大门被推开了。一个穿黑锦袍的男人走了进来,身材高大,面容冷峻,腰间佩着的正是那柄刻满蒲纹的“在河”剑!
官窈和春桃都愣住了——这人是谁?怎么敢闯进侯府的偏院?
男人的目光落在官窈身上,嘴角勾起抹意味深长的笑:“官窈姑娘,别来无恙?”
官窈的心猛地一跳——这个声音,她这辈子都忘不了。是彭君逑!他怎么会亲自来这儿?难道出什么事了?
“彭将军?”官窈惊得睁大了眼睛,“您怎么会在这儿?”
彭君逑走到她面前,目光深邃地看着她:“我来告诉你,三皇子赵珩很快会来侯府赴宴。秦淑母女肯定会趁机撮合他和官窕,而你,会是她们用来衬托官窕的棋子。”
官窈的脸色一下子凝重起来。她记得清清楚楚,前世就是这场宴会上,秦淑母女故意让她出丑,让赵珩厌弃她,转而看上官窕。她和官窕的矛盾,也是在那时候彻底激化的。
“彭将军怎么知道这些?”官窈疑惑地问。
彭君逑的眼里闪过丝复杂的情绪,声音放轻了些:“因为我和你一样,都带着前世的记忆。”
官窈彻底愣住了——彭君逑竟然也重生了!
就在这时,院门外传来锦书的声音,比之前急了几分:“官窈姑娘!夫人让你立刻去松涛院,说有贵客到了!”
彭君逑的脸色一变:“是赵珩来了!你快过去,我先躲起来。记住,不管秦淑母女让你做啥,都别上当。三日后碧月潭边,咱们再细谈。”
说完,他转身就躲进了旁边的假山后面。官窈深吸一口气,理了理衣襟,对春桃说:“咱们走。”
她知道,新的风暴已经来了。但这一次,她不再是孤身一人。只是赵珩来得这么突然,打乱了她的计划。这场危机该怎么应对?彭君逑的重生,又会给他们的命运带来怎样的改变?一切,都还是未知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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