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陛下在演戏,他想干什么
周延儒的奏折,每一字每一句都打在了最关键的地方。
他没有直接指责huang帝,而是把矛头指向了兵部和东厂、锦衣卫。但是谁都听得出来,他真正质问的是谁。
他把“祖宗定下的规矩”这面文官集团最厉害的盾牌和武器搬了出来。
周延儒这是在逼huang帝表态。
他在逼着朱由检当着所有文武官员的面,做出一个清楚的选择:是选择站在“祖宗规矩”和文官集团这一边,主动给自己手里的暴力机关戴上枷锁?还是选择继续放任东厂、锦衣卫,和整个文官系统公开作对?
韩爌站在队伍的最前面,手心里已经微微冒出了冷汗。
他既佩服周延儒的胆量,同时也替他担心。
大殿上这位新huang帝自从登基以来,做事风格就透着一股让人猜不透的奇怪。
他看起来像是被魏忠贤玩弄在手掌心里,却又在关键时候,能脸色不变地除掉成国公朱纯臣。
没有人知道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也没有人知道周延儒这番几乎等于当面顶撞的奏折,会引来什么样的猛烈怒火。
朱由检看着大殿下面那张写满了正义和刚直的脸,心里却只觉得可笑。
祖宗定下的规矩?
多么冠冕堂皇的理由!
你们这些人维护的,真的是太祖朱元璋huang帝定下的规矩吗?
不。
你们维护的,是你们这个根基很深、关系复杂的读书人官僚集团,对这个国家至高无上的解释权力。
你们才是这个帝国真正的huang帝。
huang帝在你们眼里,不过是一个需要被你们时时刻刻监视和教导的摆设罢了。
他想起了历史书上的那个崇祯huang帝,他的一生都在和这个无处不在的文官系统作斗争。
他想做点事情,他们就用“祖宗规矩不能违反”来牵制他;他想用一些人才,他们就用“拉帮结派”来攻击他;他想向你们这些最有钱的人收一点点税,他们就用“皇上和老百姓抢利益”来指责他。
最后,他被这个名义上归他统治的官僚系统,活活逼死在了煤山上。
而那些满嘴“为了国家为了百姓、可以牺牲生命”的正人君子们呢?
李自成的农民军打到北京城下的时候,没有人愿意捐钱救国;北京城被攻破之后,他们却第一时间剃掉头发、换上满清的衣服,抢着跪拜迎接新的主子!
多么讽刺,多么可悲。
朱由检的嘴角,露出一丝很难察觉的、充满讽刺的微笑。但是当他抬起头的时候,脸上却露出了一点恰到好处的迷惑和不耐烦。
他看着周延儒,好像在看一个无理取闹、专门给他找麻烦的臣子。
朱由检拿起那份奏折,随便地看了一眼,然后随手把它扔在了宽大的书桌上,发出一点轻微的响声。
“周爱卿,”他的声音带着一点年轻人特有的、懒洋洋的调子,“京城地区的防卫偶尔搞点演练,是军队里常有的事。至于东厂、锦衣卫抓人嘛,朕也听魏伴伴说过了,不过是查抄了几个偷税漏税、欺负同行、垄断市场的不法商人罢了。”
他甚至打了个哈欠,好像真的有点困了。
“这些都是小事情。各位爱卿都是国家的栋梁,应该把心思放在国家大事上,不要总是抓住一点影子就乱猜,听到一点风声就当成真的。为了这点小事情就闹得全城都知道,岂不是让天下人笑话我们大明朝堂上面,没有治理国家、救济百姓的大臣,只会攻击和自己意见不同的人吗?”
这番话说的轻飘飘的,像一团棉花打在了周延儒那蓄满了力气的一记重拳上。
周延儒整个人都呆住了。
他预想过huang帝会大发脾气,当场骂他胡乱议论朝政;他也预想过huang帝会不说话,把这件事交给内阁和东厂、锦衣卫自己去扯皮,来一招太极拳。
但是他唯独没有预想过,huang帝会用这种完全不在乎的方式来应对。
什么叫偶尔有演练?什么叫小事情?什么叫抓住影子乱猜?
huang帝这番话看起来是想平息事情,但每一个字都透着一股对他们这些提意见官员的看不起和应付。
他就像一个被家长抓到在外面闯了祸的富家败家子,不认错,不解释,只是满不在乎地说一句:“知道了,你们真烦人。”
这种态度,比大发雷霆更让周延儒感到生气,也感到……没有办法。
“陛下!”他忍不住又往前走了一步,声音因为激动有点发抖,“这件事绝对不是小事情!兵权是国家最重要的工具,东厂、锦衣卫是国家的锋利刀子,如果没有规矩,一定会出大乱子!请陛下再好好想想啊!”
“好了。”朱由检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直接打断了他,“朕累了。这件事就这么定了。”
“退朝。”
说完,他甚至不等满朝的文武官员高喊“万岁”,就直接从龙椅上站起来,转身走进了后面的大殿,只留下一个高傲又冷漠的背影,以及满大殿互相看着、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文武官员。
周延儒像一尊石头雕像一样僵硬地站在原地,他手里的玉笏还高高地举着,但是那个他想质问、想说服、想教导的对象,已经不见了。
他感觉自己所有的力量、所有的准备、所有激动的陈述,都重重地打在了一片空荡荡的空气里。
一种从来没有过的失败感,像潮水一样涌上他的心头。
韩爌慢慢地走到他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说:“走吧。”
他的声音里带着深深的疲倦。
朝会就用这种开头很猛、结尾却近乎荒唐的方式结束了。
官员们三个一群、两个一伙地走出皇极殿,刺眼的太阳已经升起来了,把金色的光芒洒在琉璃瓦上,反射出让人眼花的光。
但是东林党的官员们不约而同地聚集在午门外面的一个角落里,每个人的脸色都很难看。
“太欺负人了!简直是太欺负人了!”一个比较年轻的御史气得全身发抖,压低声音愤怒地说,“陛下这样做,和昏君有什么区别?竟然把国家大事当成小孩子玩游戏!”
“说话小心点!”韩爌低声阻止了他。
他警惕地看了看不远处那些锦衣卫的骑兵,眉头皱得更紧了。
“陛下不是糊涂。”周延儒忽然开口了,他的声音很低沉,但异常清楚,“他是在演戏。”
“演戏?”大家都愣住了。
“没错。”周延儒的眼睛里闪烁着思考的光,“他今天在大殿上的所有表现都太故意了。那种不耐烦,那种应付,那种对魏忠贤的盲目听从……都像是故意演给我们看的。他想让我们相信,他就是一个被太监集团欺骗的、什么都不知道的年轻人。”
他停了一下,反过来问道:“可是你们想一想,一个真正什么都不知道的年轻人,会毫不犹豫地对成国公朱纯臣下手吗?”
这一句话,让所有人都沉默了。
是啊,那惊天动地的一刀,和今天大殿上那个懒洋洋、好像没睡醒的年轻人形象,无论如何也重叠不到一起!
“那……他到底想干什么?”一个官员小声地问,这个问题问出了所有人心里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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