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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2章 逸闻轶事


李奕着实没料到,他与郭氏之间隐晦的关系,最后竟会以这么一种方式,由妻子符二娘主动当面揭破。

    不过,这世上之事,本就不可能处处如人算盘,一定会按照个人的想法所发展。

    意料之外的情况总是不可避免。

    好在符二娘的语气中虽有几分埋怨,但却也展现了作为主母的担当,不仅没有因此而捻酸吃醋,反倒还替郭氏鸣不平、讨要名分。

    “郎君一个大丈夫,在这男女名分上头,天然占着便宜,世道对你也宽容得多。可嫂嫂呢?她一个孀居的妇道人家,父母族亲也不在身边,早已失了倚仗。眼下她离了你,连个安身立命的去处都难以周全。”

    说到这,符二娘轻捶了一下丈夫的胸膛,“郎君既已沾了嫂嫂的身子,做了那逾礼越矩之事,若再不给个明白的交代……对嫂嫂而言,岂不是太不公平了?”

    李奕轻咳一声,粗糙的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下巴上的胡茬。

    他略作沉吟,郑重地点了点头:“二娘说得对,此事确是我思虑不周,只因心中太多顾虑,而忽略了嫂嫂…还有二娘你的感受。”

    停顿了一下,他又忙补充道,“其实在去年随官家出征伪汉之前,我与嫂嫂之间始终清清白白,绝无半分逾矩……”

    话未说完,符二娘已伸出一根纤细莹润的手指,轻轻抵在了李奕的唇间。

    那触感微凉而柔软,恰如其人。

    符二娘嘴角漾开一丝温和宁静的笑意,声音如同春溪般流淌而出:“郎君和嫂嫂的事情,先前嫂嫂都已与妾身细细说过了。”

    她顿了顿,目光微微低垂,凝视着两人之间咫尺的空气,语气里却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怅惘。

    “你和嫂嫂,自幼相伴长大,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情分非比寻常。若没有那场难以预料的变故……只怕你们早已结为连理,儿女绕膝了……”

    李奕眉头微微蹙起,几乎是瞬间便明白妻子的心思——对于自己纳妾的事,符二娘虽表现的很大度,可郭氏和弦儿、左灵儿不同,她是和李奕一起长大。

    真要论起来,符二娘都算是后来者。

    李奕默然不语,但温厚的大手像是带着某种郑重其事的力量,轻柔地执起了符二娘放在膝上的那只玉手。

    十指紧扣,指尖用力,那力道带着安抚的意味,也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将微凉的指尖紧紧包裹在自己温热的掌心。

    李奕凝视着妻子的眼睛,目光灼灼,如同投入幽潭的星火,声音低沉而清晰。

    “这世间的因缘际会,何来那般多的‘如果’?人心之中的情意牵绊,更是强求不来、算计不来,哪有所谓先来后到的道理?”

    说到这,他的语气愈发深沉温柔。

    “当年贝州的那场惨剧,若是未曾发生,我或许仍是郭家的家生子,终此一生,能娶个府中寻常侍女为妻,已是主家恩典。”

    李奕稍稍停顿,随即话锋一转,语气中饱含深情,“可正因经历了种种变故与磨难,方才有了我如今的显贵。更是因此,才能得以让我在千万人中,有幸寻获、并得蒙二娘这般尊贵美丽、品性高洁的女子青睐!”

    他握着她柔荑的手掌又紧了几分,眼神直直望进妻子眼底深处。

    “这是何等的造化?又是何其有幸?在我眼中,这世间万物之重,皆不及你的一颦一笑!”

    字字句句,发自肺腑,情真意切。那声音并不高亢,却像带着雷霆的万钧之力,直直撞入符二娘的心房。

    符二娘闻言,身子微微一颤,眼底笼上一层薄雾。

    她不禁怔怔地望着眼前这个面容刚毅,在战场上驰骋无敌、名扬天下的男人。

    此刻却对她吐露着世间最温柔动人的情话。

    符二娘那秋水的明眸中,积蓄着的薄薄水雾再也承载不住重量,晶莹的泪珠如同断了线的珍珠,毫无征兆地、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

    没有委屈的呜咽,也没有矜持的遮掩,唯有那抑制不住的泪水,无声地滑过她白玉般无瑕的脸颊。

    她整个人陷入到了强烈的情感之中,在爱人的言语与目光中,被前所未有的暖流充盈包裹。

    “奕郎——”

    最终,那百转千回的万千心绪,只化作一声带着颤抖呜咽的轻唤,道尽了所有动容。

    符二娘含泪带笑,深深埋入丈夫坚实温暖的胸膛之中。

    ……

    等吃过饭,又陪着符二娘叙了会儿话。

    待到妻子在安抚下沉沉睡去,李奕小心地替她掖好被角,方才悄然退出了卧房。

    廊下,他抬头看了眼漆黑的天色,无奈的摇头一笑。

    都说女子怀孕期间情绪不稳定是正常现象,这话果真不假……也正因如此,关于他与郭氏之间的事,他始终未下定决心该如何开口。

    思来想去,想着等孩子平安落地、符二娘身子恢复些后,再慢慢计议更为妥当。

    谁知现在反倒是符二娘主动将话题挑开,好在最终没出什么幺蛾子。

    李奕突然觉得自己在谈恋爱上貌似也挺有天赋的。

    瞧瞧那一连串的甜言蜜语,几乎是信手拈来,放在这个时代,谁敢不称自己一句“情圣”?

    当然,李奕也并非是哄骗符二娘,他对自己妻子确实是发自内心的珍视。

    与此同时。

    独自踱步在寂静的廊下,李奕心中却也在寻思,该如何把纳郭氏的事给办得漂亮一点。

    兄亡娶嫂在古代并不少见,特别是底层的穷苦百姓家,能娶妻生子已是难得,根本没有那么多的讲究。

    虽然在道德上或许会有所争议,但受到抨击是在宋明程朱理学兴起后。

    毕竟人伦纲常也随时代变化而变化,并非从古至今一成不变的。后世有些人总以今度古,反倒表明了“宋明理学”的根深蒂固。

    再者说,五代乱世中还在乎什么伦理道德吗?

    就连最核心的“忠君”思想,都被武夫们践踏的一文不值,更何况男女间的那点情爱之事?

    哪怕后来极重贞节的明清时期,若是郎有情妾有意的话,叔嫂也能如愿以偿的在一起。

    官府通常采取“民不举,官不究”态度,除非涉及命案或家族控告,否则极少干预。

    不过说一千,道一万。

    若郭氏只是一个普通寡妇,李奕也就不会有现在的顾虑,直接把她纳过门便是……秦汉以来,寡妇改嫁,司空见惯。

    然而两人的叔嫂身份摆在这,免不了会有人编排“盗嫂”之说。

    何为盗?偷占有主之物即为盗!

    兄长活着的时候,李奕和郭氏确实清清白白,直到去年他出征回来,两人才捅破了窗户纸。

    可外人未必这般想,兄亡纳嫂和兄在偷嫂,这概念可就不一样了。

    所以,李奕先要替两人的关系转变,找到一个正当且合理的“解释”,然后名正言顺的纳郭氏过门。

    突然间,他脚步一顿,停在了廊柱的阴影里。

    ——有了!

    一个念头如电光石火般划过脑海,李奕顿时不再踟蹰,立刻转身,步履生风地疾步向前院走去。

    随后,他让人去喊亲兵虞候徐胜来见自己。

    不多时,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在偏厅外稍停了一下,接着响起徐胜恭敬的声音:“节帅!”

    “进来。”

    待到徐胜迈步而入,李奕头也未抬,直接说道,“你去龙津桥一带,找到一个叫张虎的泼皮,把他带来见我……”

    “遵命!”徐胜凛然应诺,“属下这就去点齐人马,把那厮抓来见节帅!”

    说罢,他便准备转身离开,好似急着要冲出门去抓人。

    “等等——”李奕无奈摇头,连忙喊住徐胜,“我何时说让你去抓人了?我这话可还没说完呢!”

    徐胜闻言,一时间没明白自家主帅的意思。

    李奕指尖轻扣桌案,继续道:“那张虎是龙津桥一带的闲汉,诨号张二狗,应该还住在龙津桥南侧数百步外的那一片草房民居。你等会儿带上我的印信,从西南边的新门出内城,过了新门桥向东走就能看到。”

    “对了,我是让你带他来见我,而不是去抓他来。动静小点,别吓着了那张虎。”

    “是!”

    话音落下,徐胜见李奕不再开口,这才躬身倒退着离开了偏厅。

    ……

    一个多时辰后。

    瑟瑟发抖的张虎几乎是被两名亲兵半架着拖到了偏厅。

    “小人该死!小人该死!求大将军饶命……”

    甫一进门,张虎便像抽去了浑身骨头般,软塌塌地“扑通”跪倒在地,额头用力磕在冷硬的地砖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他浑身筛糠似的抖着,连珠炮似的哀告声里带着惊惧至极的哭腔,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地面,连偷瞥一眼李奕的勇气都没有。

    烛火跃动,映照着李奕那俊朗的面容。

    他静静看着脚下磕头如捣蒜的泼皮,脸上涌起若有似无的淡然笑意。

    时隔一年有余,再次见到这泼皮张虎,他竟隐隐有一种恍然昨日的错觉。

    上一次见面,还是李奕让这货去帮他打听赵家的情况,那时的他只是一个禁军小校,因为得罪了赵家而心神不宁。

    但此刻的他,却早已今非昔比。

    李奕朗声道:“把头抬起来!”

    张虎不敢违抗,只好战战兢兢的抬头,却并不敢直视李奕的目光。

    他现在是真的害怕,怕得要死,简直是心胆俱颤。

    特别是从那些凶神恶煞的壮汉口中得知,面前的这位大人物要见自己,他在心中甚至觉得自己命不久矣。

    毕竟去年这位李都使,让自己去打听那赵家的事,还特意警告自己不要宣扬。

    而这世上最能保守秘密的是什么人?

    那自然是……死人!

    曾经的这位主,自己都招惹不起,更何况如今对方何等显贵——那真是一个小拇指,不对,是一丁点指甲盖都能碾死自己。

    正当张虎惶恐不安时,谁知这位李都使却和声悦色地开口。

    “起来吧!”

    李奕轻笑一声,“本将军可不是来寻你麻烦的,而是有一件事要交给你去办,若是能办好……自然少不了你的好处!”

    ……

    寒风裹挟着刺骨的冷意,卷过空旷的街道。

    深夜时分,在几名亲兵的“护送”下,混迹于龙津桥一带的闲汉张虎,忐忑不安地走出了朱门深院、高墙耸立的李府。

    此刻的他,与来时被连拖带拽、魂飞魄散的狼狈截然不同。

    腰板虽然依旧佝偻着,膝盖似乎还残留着跪地的酸痛,但那股几乎要冲破天灵盖的恐惧感,已经消退了大半。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茫然的恍惚。

    张虎怀中紧紧抱着一样东西——那是李奕“赏”他的一袋铜钱。

    冰冷的夜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张虎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却将那袋铜钱更紧地往怀里掖了掖。

    “亲娘嘞……俺的命……算是捡回来了?”

    等到了家门口,目送几名亲兵离开,张虎方才长吐一口气,带着剧烈的喘息,恐惧如退潮般迅速撤离,四肢百骸都后知后觉地软了下来。

    他推开房门,一屁股瘫坐在破木床榻上,背靠着冰冷的土墙,低头看向怀里紧攥着的钱袋,以及那双过度用力而关节发白的手。

    脑中不免浮现那位李都使的话:这是给你的部分赏钱,等到事情办好了,还有更大的赏赐。

    张虎抬头望着一片漆黑、家徒四壁的房间,愣了片刻,突然抬手扇了自己一巴掌。

    “他娘的!那等杀神般的人物,想要咱这小命,不过是动动嘴皮子的事!再害怕又能如何?”

    他喃喃自语道。

    “反倒若是把这事办好,讨了那位的欢心,稍微漏点给咱,那都是吃不完享不尽的好处!”

    张虎悬了大半夜的心,此刻才算落到实处。他浑身的力气仿佛被抽干,紧绷如弓弦的肌肉骤然松懈。

    他将怀里那沉甸甸的钱袋死死捂在胸口,连外衫也未及脱,像一滩烂泥,重重砸进那冰冷的、只铺着薄薄一层稻草的破床铺,倒头便睡……

    一夜无话。

    唯有窗外呼啸的寒风穿过破败的门窗缝隙,如同呜咽。

    ……

    次日,天刚破晓,几缕冷硬而无暖意的晨光挤入陋室。

    张虎一个激灵从乱梦中惊醒,几乎是本能地翻身坐起。

    昨夜种种清晰得可怕,那位高高在上、手握生杀予夺大权的李都使的话语犹在耳边,不容丝毫懈怠。

    他揉了揉又酸又涩的眼睛,手忙脚乱地开始动作。

    顾不上蓬头垢面,更别提洗漱,他第一件事就是摸索着怀中的钱袋。

    他小心翼翼地解开袋口,粗粝的手指伸进去,取出一吊用麻绳穿好的铜钱。

    沉甸甸的铜钱散发着冰冷的金属触感,他毫不犹豫地将这硬邦邦、响当当的底气,紧紧贴身塞进最里层的破旧内衫。

    然后,张虎警惕地侧耳听了听屋外动静,确认四下无人声,这才佝偻着腰将钱袋藏进床底的某处狭小地洞,再用灰土和杂物掩盖好痕迹。

    做完这一切,他这才重重喘了口气,额头上已覆了一层薄薄的冷汗。

    片刻也不敢耽搁,他一把拉开那扇吱呀作响、几乎要散架的木门——一股带着寒意、混杂着远处喧嚣市井气息的空气猛然灌入。

    张虎微微眯起眼,迎着那初升朝阳,挺了挺脊背。

    随后,他大步流星地踏出房门,径直步入那晨曦笼罩下的街巷,身影很快便隐没在街上的烟火与人流里。

    没过两天。

    一则关于那位皇帝姻亲妹夫的逸闻轶事便在东京城内外流传开来。

    先是龙津桥畔几个混迹已久的闲汉,在桥头嘀咕,偶尔与那些走街串巷、消息最为灵通的货郎悄声交流几句。

    接着,便在那人流如织的、沿街喧闹的酒肆茶馆里,开始有低语零星传出。

    这说辞很快便添枝加叶,口耳相传……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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