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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1章 犒赏


赵祯自幼被养在宫中,对于宫外的许多事都充满了好奇心。

    所以听到宋煊说公厕这种事,也是极为好奇的。

    他是真的想要去见识见识。

    “我每日都是从玉清宫来县衙,也没怎么去京城别处转过。”

    赵祯身边人也是为了他的安全着想。

    天子的身份尊贵无比,万一出了点事,对于王朝都是极大的危机。

    尤其是赵祯这种目前还没有后代的帝王。

    宋煊也没多说什么,有些事赵祯自己去体验一下也好。

    “官家闲来无事,也可以体验民情,就当作是微服私访了。”

    “微服私访?”

    赵祯觉得这个词说的好。

    生活在东京城的百姓虽然压力大,但并没有大规模的民变,尽管土地兼并也十分的严重。

    但是大量百姓从事手工业和第三产业(服务业),吸附了许多无地农民,可以让他们存活下去。

    甚至连皇家藏书馆,也允许百姓进入翻阅,就算一年只允许一两天的时间,可也算是一项福利。

    至于孤儿抚育,养老院以及公墓,因为钱财断掉,宋煊收上来税后,又给捡起来了。

    在这片土地上,一般百姓但凡有口吃的,只要饿不死,便很难会生出造反的心思。

    如今距离五代十国彪悍的风气虽然过去了几十年,可有些遗风依旧没有完全消失。

    东京城人多,没有得到有效的治理,便意味着混乱。

    混乱自然会有人趁机弄点歪门邪道的。

    那对养着许多孤儿的夫妻被抓进监牢,顺便给他们判了个斩刑。

    他们真的会卖孩子。

    把官府设置的地方当成他们自己的,两头吃。

    宋煊的这道判罚不仅让东京城百姓叫好,同时也让许多官员意外。

    因为宋煊并不是主张主观臆断,而是主张物证大于权力,肯定物证以及人证的价值。

    此事在大宋朝很是难得。

    也就是包拯、宋慈在这方面颇有些唯物主义的一面。

    就算大明朝有海青天之称的海瑞。

    他的断案原则那必须要依据三纲五常,律法放在一旁。

    无论对错,只要是父子局海瑞就是父亲胜诉,兄弟局,那就是哥哥胜诉,夫妻局是丈夫胜诉。

    这群孩子直接被合并到了养老院,并且宋煊给拨款,让这帮老头老太太自己选看顺眼的孩子喂养照顾。

    待到合适的年龄,等着跟县衙这帮人的孩子一同上学堂。

    宋煊收税的事,早就闹的沸沸扬扬。

    除了清淤,便是给县衙的那帮人发放福利。

    如今又整出了如此一套。

    少有所养,老有所依,死者还能得到安葬,不至于曝尸荒野。

    自是让他这个“立地太岁”的威名,弱了三分。

    原来宋大官人也是个好官,不光是收税心黑手狠,还有菩萨心肠呢。

    最为重要的是,有人已经放出风声来,宋大官人准备要修缮东京城的河道,到时候免不了要雇佣人去干活。

    倒是让不少东京城百姓动了心思。

    毕竟那帮犯人干活的待遇,这段时间他们早就打探清楚了。

    虽然不是日日有肉,可干够一段时间后,便要供应一天三顿饭,就足够吸引人了。

    尽管宋代商业发达,但是一般百姓也只是吃两顿饭果腹。

    就是不知道宋大官人什么时候动工。

    难不成要等收了秋税后,许多人都有空了?

    那个时候水位也该下降了,兴许更加容易施工。

    有伶俐人去县衙打探消息,避免到时候又是征发徭役。

    不仅没有钱,反倒还要搭钱。

    齐乐成表示这种事他不清楚,最终要以官府发布的公告为准。

    尤其是这种事,绝对不能随便胡说。

    许多人都不死心,盼望着宋大官人能够早日颁布公告。

    如此,才能安排后续的事。

    有人想要从官府这里挣钱,其实更多的便是东京城的这些行会。

    宋大官人结账那可是痛快,刚开始一天一结,后来则是五天一结。

    就这个结钱速度,便让许多行会翘首以盼。

    若是宋大官人主持修缮河道,怕不是要采购更多东西。

    他们唯一担忧的就是,官府会不会有“科税”,强行摊派。

    可是这种决断终究是在宋煊手中,开封县的百姓若是想要伸冤可以,但是若是想要有吃请到宋煊头上,却苦于没有门路。

    宋大官人连樊楼也去的次数少,他不怎么在外面吃。

    这倒是让许多人都感觉到奇怪。

    因为在大宋,在外面吃一口饭,要比在自家生活做饭便宜许多。

    光是烧柴这个损耗,就不是谁都能消费的起的。

    司天监周克明被王曙质问,到底会不会下大暴雨。

    周克明此时已经谢病不出,他疽发背了。

    王曙语气松了下来。

    面对王曙的询问,他摇摇头:

    “去岁太白犯灵台,掌历者悉数被降谴,上天吹响,深可畏也。”

    “今荧惑又犯之,吾其不起乎!”

    “什么意思?”

    周克明咳嗽了两声:

    “王中丞,若是还有疑问,把我徒儿杨维德喊来,请他来观测天象。”

    “我看你还是请求叫来御医吧。”

    王曙瞧着他这幅模样,一般背发疽这种病都好不了,保不住要死了。

    范增、孟浩然、刘表、曹休以及后面的宗泽、徐达都是死于这个病。

    甚至王曙也是死于这个病,只不过患病的地方是脑袋。

    “老夫自是算到自己寿数到了,御医来了也不管用的。”

    周克明咳嗽了几声:“正好他来了,我也有事要交代。”

    王曙在一旁等着,杨维德得到消息后连忙赶了回来。

    “师父。”

    杨维德脸上露出惊恐之色。

    虽说师父九十来岁了,可怎么突然就背发疽了?

    周克明精于数术,其余各种五行等皆是有心得。

    他也没顾得上悲伤,而是直接把自己珍藏多年的“焚诀”让杨维德拿走。

    杨维德没拿着,他们周家是有家族传承的。

    他如何能拿走。

    但是周克明让王曙作保,就算自己亲儿子在这,也得遵从。

    杨维德哭的泣不成声。

    “待到为师死后,再流着眼泪来哭吧。”

    周克明指了指一旁的王曙:“你还是好好给王中丞窥探天象,近期是否会有大雨落下。”

    “师父。”

    周克明闭上眼睛,不想多说什么。

    他自从窥探失误后,就不怎么管理司天监与天文院了。

    杨维德擦了擦眼泪,一时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他现在哪有心思窥探天象啊。

    至于这段时间,他一直都醉心于编纂书籍当中,怎么可能有心思去做这种无聊的事。

    可是师父之言,又杨维德不敢不从,但是王曙却道:

    “此事紧急,我两日后再来。”

    杨维德道谢,任由他离去。

    待到人走后,周克明睁开眼睛:

    “今后你勿要再随随便便的应付了事了。”

    “师父,我。”

    周克明知道自己徒弟想要编纂出来一本旷世奇书,所以对工作上能对付就对付。

    “看情况,我没几天能够为你遮掩的了,司天监你可以掌控,但是天文院可不一定能落在你的手里。”

    “编纂书籍之事,自是急不得,你观摩天象之后,再做也不迟。”

    “师父。”

    杨维德痛哭流涕,他想着要在师父有生之年把书籍编纂出来,才如此急切。

    未曾想到时间不等人。

    “何必哭泣,老夫早就心有准备。”

    周克明倒是无所谓,他觉得自己的数术很厉害,印证了先前自己算出来的寿数。

    如此准确,他心中其实是有些得意的。

    “师父。”

    杨维德只是痛哭。

    “你记住,今后这种窥探天象之事,做的不要过于准确,太宗皇帝对于这些事很在意。”

    “如今官家尚且年幼,不知其脾性,一旦要预测王朝兴衰,是好是坏对我们都是灭族之灾。”

    周克明又把多年为官的经验告诉他:

    “最终切不可让你窥探的天象,成为臣子攻讦其余臣子以及官家的借口,否则后患无穷。”

    “谁都会拿你当敌人,若是事情败露,只会把你踢出来定罪,说不准岭南就是你的葬身之地。”

    杨维德一直都知道师父在这方面天下无人能及。

    却总是想不明白他为何会故意算错。

    “啊,这?”

    周克明只是拍了拍杨维德的脑袋,并没有再多说些什么。

    有些教训,总归是要亲身经历更好。

    当年周家就是算出来岭南没有战乱,谋求去岭南的官躲避战乱。

    周克明都没撑过晚上,就驾鹤西去了。

    赵祯还是派人去祭奠了,尽管预测天象并不是那么的准确,但作为四朝老臣还是有着一定的人脉的。

    连曹利用都去祭奠了。

    毕竟宋煊他们夫妻俩的八字都是周克明给合的。

    这股风并没有吹到民间去,因为周家是为王朝服务的,很少给百姓搞这些。

    东京城越来越热,丝毫不见下大雨的情况。

    甚至连汴河水位都有些下降。

    宋煊站在汴河旁边,瞧着裸露的岸,水底的淤泥更多。

    此时汴河内有不少好手拿着竹竿探底,对比当初的记载,下面又存了许多泥沙。

    宋煊蹲下,瞧着平静的河面,如今倒是没有鳄鱼留在其中翻腾,早就被好手给活捉领了赏钱。

    “大官人,我们回吗?”

    郑文焕在一旁撑着伞。

    “回吧,再看看清理淤泥的,我看工程要完事了是吧?”

    “回大官人的话,确实要弄完了,估摸今日不弄完,他们想要再混两顿饭,明日也弄完了。”

    “嗯。”

    宋煊点点头:

    “下令让他们今日都弄完吧,明日我找人做席面款待他们,顺便给他们发工钱,表现不错,能放了的我就给他们放了,待到下次招工再说。”

    “是。”

    “还有最近一直辛苦巡逻的士卒,明日也一同前来吃席吧。”

    “明白了。”

    郑文焕叫人过来顶替自己给宋煊撑伞,他自是去吩咐了。

    周遭看热闹的许多百姓,都被衙役给拦着,不让他们靠近。

    宋煊得到有效数据后,让人给下河的好手们打赏钱财。

    本来就是一件小事,官府什么时候需要给钱了。

    “大官人?”

    “我可是知道在河中游泳不是容易事,更何况潜水要耗费不少力气。”

    “这点钱拿去吃喝补充力气,回头有需要我开封县衙还是优先雇佣你们几兄弟来做事。”

    为首之人当即下拜,多谢宋大官人的赏赐。

    宋煊点点头,站起身来摆开架势就要走了。

    汴河是有黄河水进来,带来大批泥沙。

    三五年不清淤,就能在下面搞厚厚的一层,稍微下点雨就河水就上岸了。

    清理汴河等四条河流也是治标不治本,最关键还是要治理黄河。

    只不过目前没什么把握治理黄河。

    “大官人,日后修缮黄河,可是要雇佣大批人手?”

    人群当中有人仗着胆子询问。

    宋煊止住脚步,看向人群:

    “何人发问?”

    但是没有人敢承认。

    就算宋煊做了好事。

    可立地太岁的威名也不是一两天就能消除的。

    宋煊见没有人回应,也不理会,直接带人走了。

    人群当中几个人又是一阵叹息,他们是真的想要从官府那里挣点钱的。

    这种事需要郑文焕这种官员去传达,方能让人相信。

    毕竟还是要有信誉背书的。

    赵津等人慢悠悠的清淤,准备混饭吃,一听这话,自是干劲十足。

    吃席这种事,他们想都不敢想。

    尤其还是官府举办的。

    任福等禁军也接到了通知,今日干完,明日就去县衙后院吃席,到时候会撑起棚子遮阳。

    四司人接到通知后,今夜就开始准备,把东西都运过去了。

    只带明日一早就派人去忙乎。

    赵津等人躺在梳洗一通后,换了新牢服,旧的被统一收走,洗了之后,再给下一批人穿。

    “秦通判,真没想到您还能坚持这么多天。”

    躺在稻草上的秦应也是有些佩服自己,虽然不如以前白了,但是他感觉自己力气大了许多,甚至走路都不那么嫌累了。

    最开始的时候,是把他给累成死狗一样,缓了几天之后,就慢慢适应了。

    当真是奇怪。

    “是啊。”

    秦应也不是一丁点消息都没有,家里人给送信了,新来的通判到位了,他的案子怕是要被结了。

    秦应已经打定主意了,只要一结案,就准备前往应天书院去教书育人。

    绝不能让穆修去荼毒士子们的思想。

    路线之争,向来如此激烈。

    “秦通判出去之后,还能当官吗?”

    “不当了。”

    秦应嘴里叼了根稻草,此言一出,众人都看向他:

    “为何?”

    “我准备去应天书院教书,绝不能让穆修那个邪修荼毒我大宋士子。”

    秦应被抓这件事,他们早就知道。

    就是因为要整治那个姓穆的。

    “教书?”

    “应天书院。”

    “我知道,就是宋状元从哪里考出来的,前几名可都让他们书院的人得了去。”

    “那岂不是天下第一书院?”

    “正是如此。”

    “秦通判纵然出狱了,那也是前途光明啊。”

    众多囚犯倒是没有人敢欺辱他。

    毕竟秦应虽然被关,可是官身尚在。

    宋煊也没有权力罢免他。

    最终决定权在刘娥那里。

    尤其是得了狱卒的叮嘱,谁敢欺辱秦通判,就等着挨板子吧。

    秦应倒是觉得应天书院出名太快,学生太多,而夫子不够用,定然需要自己这个老师去教授。

    穆修,到时候咱们教学事上见真章。

    “秦通判,您能不能给说说宋状元明日可不要给我减轻罪行?”

    “嗯?”这下子轮到秦应坐起来了:“为何?”

    “人人都盼望着能够早日出去,你偏偏不愿意。”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

    赵津脸上也带着唏嘘道:

    “若不是宋状元搞出这个劳动教育,我赵津液不会有机会喝雪花酒,领赏钱。”

    “我若是出了牢,还要花钱租住,每日吃饭,坐吃山空。”

    “不如暂且在监牢里,还能攒下些钱财。”

    “等到宋大官人开始修理河道,我又能做活了。”

    秦应很奇怪,他是听闻任福说有机会把赵津等人给招纳进禁军。

    当个禁军士卒,可是要比蹲监狱要强上许多。

    “此事,你当真这么想?”

    “自然。”

    赵津叹了口气:“我若是能攒下些许钱财,也能讨个老婆了。”

    “哈哈哈。”

    众人大笑起来,原来根子在这里。

    秦应点点头,几条河道的清淤工作时间不会太短。

    若是能挣出一笔钱来,到时候他再加入禁军。

    那可今日不同往日了。

    秦应打量着这群罪犯的模样,第一次觉得宋煊的劳动教育改造之法,是如此的成功。

    此子年纪轻轻就能想出解决东京城治安的办法之一,怨不得他能考中状元。

    看样子自己与陈尧佐都输的不冤。

    就算能够改造一小批人,那也是“教化之功”。

    这个知县干的就算是成功。

    “对了,秦通判,您觉得咱们这清淤能用的上吗?”

    “是啊,如今天气越来越热,听说朝廷都求雨了。”

    “若是不下雨,咱们可不就白干了吗?”

    “不下雨也好。”秦应摸着胡须:

    “一旦下雨了,咱们夜里想睡都睡不了,都得泡在水里。”

    开封县衙四周是有墙可以阻挡洪水,地势又高一些。

    但是聚集在院子里的水排不出去,到时候全都烂脚喽。

    “还是不下雨的好,去年我差点就被水给淹死了。”

    “对对对。”

    “咱们还是老老实实的等着修理黄河挣钱,要不然洪水一过,东京城又该来了许多人,抢咱们的饭碗。”

    几个人议论着,监牢里倒是不如外面热,反倒凉爽些。

    不一会便有鼾声传来,几乎全都睡着了。

    秦应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出去,不过他有预感,应该差不多了。

    接替自己的人都到位了,大娘娘也该判决了。

    第二天一早,县衙内就热热闹闹的。

    几口大锅已经支起来了,众人全都在忙活。

    宋煊过来之后,视察了一群,派人去通知。

    今日是宴请禁军以及监牢里的犯人。

    明日咱们县衙的关起门来吃喝,就当是提前过中秋节了。

    诸多衙役听到后,自然是极为高兴。

    监牢里的犯人一早上也都是空着肚子。

    牢头毛朗亲自巡逻,不断的说着大官人的安排,总之今日早上都没有饭,饿了就喝点水,等着空肚子。

    今日中午让你们大吃大喝一顿,虽说没有雪花酒,但总归不是什么便宜酒。

    你们是沾了宋大官人的光了。

    要是放以前,坐牢哪里去找这种好事的啊?

    “今后要是出去了,就少犯罪,大官人已经透露,你们这段清淤工作表现不错,没有发生逃跑事件,所以会酌情给你们减少刑期,能早日出去。”

    有了毛朗这话,希望早点出去的人还是占大多数。

    像赵津这种眼光看的长远的人,还是少数。

    同为底层人,有几个能有抓住机遇的把握?

    倒是让不少重刑犯心生羡慕,他们都没有这种机会。

    待到刑部核实完后,这帮人该发配就发配,该处死就处死了。

    天气越发炎热,棚子内的凉菜也都端上来了。

    宋煊邀请禁军入座,以及去把那些犯人也带出来。

    十个人一桌子,依次排好。

    宋煊站在禁军群里,环顾周遭人员:

    “诸位近日都辛苦了,客气的话我也不多说,吃了这顿饭,饭后都有赏钱。”

    任福等人未曾想宋煊还会给他们赏钱,自是受宠若惊,连连说不敢要。

    毕竟他们这群人能与宋煊同桌吃饭,到时候有敬酒的机会,就足够让他们拿出去吹嘘了。

    宋煊直接按住任福:“你家里不缺钱,难道其余兄弟家里就没有用钱的地方吗?”

    “我等皆是借了高利贷,短时间内有钱。”

    “哈哈哈。”宋煊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倒是忘记这件事了,你们可千万别嫌弃我开封县衙给的赏钱少啊!”

    “哈哈哈,那不敢。”

    众人脸上带着笑。

    禁军虽然收入比寻常人也不少,但能被调过来顶着大太阳巡逻的,想必家里也没什么关系。

    要不然能干这种苦活累活?

    “先同饮一杯。”

    赵祯也坐在宋煊身边,一仰脖,喝了酒,是有些辣喉咙的。

    任福虽然看着宋煊,可眼睛一直落在官家身上。

    乖乖,其余人都觉得与跟宋状元饮酒为荣,殊不知咱们这桌子陪坐的人可是官家。

    如此荣耀,任福又不敢胡咧咧,生怕坏了官家的事。

    宋煊拿着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又递给赵祯,让他自己倒。

    赵津等人仰着脖子瞧着宋煊。

    宋煊又走了几步,对着这帮犯人道:

    “尔等做事没有偷奸耍滑,如期完成工程,工钱会付给你们,同样也会有赏钱,刑期也会减缓。”

    “日后整修河道,我开封县衙还是要优先选择雇佣你们这群人。”

    “到时候你们免不了要当个头头脑脑,带着一帮生手去做活,工钱也会比这次多的。”

    宋煊画的大饼,当真是让百十来口犯人面色激动。

    不仅这次干活有了结果,下一次修理河道的活计,怎么都能干上两三年。

    日后的生活也算是有了着落,如何能够不高兴?

    谁不想要稳定干活,有钱赚?

    奈何东京城虽然能让许多人糊口,可架不住来的人越来越多。

    没有那么多工作岗位,最终只能走到违法犯罪的道路,这是显而易见的。

    “别的我也就不多说了,工钱赏钱什么的,待到后天再发给你们。”

    “今日你们痛快喝,免得发了钱,钱丢了,明日我要宴请我县衙之人开席,也没空给你们发钱。”

    宋煊把酒直接喝了,转身就走。

    “多谢大官人。”

    宋煊头都没回,只是摆摆手示意,让人上热菜。

    四司人对这套流程都是熟悉的很。

    任福十分客气的谢谢赵祯给自己倒酒。

    赵祯虽然没有亮出身份来,但他很兴奋,这是第一次与禁军喝酒。

    若是自己手里也能掌握军队力量,今后说话的份量就会重。

    旁人也都会听的。

    赵祯并不打算这个时候公开自己的身份,待到日后有需要再说。

    要不然太扎眼了,反倒是提前暴露了。

    宋煊坐回椅子上:“任都头,酒量如何?”

    “怕是让宋状元失望了,这一桌子都没有我能喝。”

    “哈哈哈。”

    宋煊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不善饮酒,就多吃菜了,你们想痛饮便痛饮,不要顾及我。”

    “就算是拿大碗也成,都不必过于拘谨。”

    在这桌子上吃饭的,那也是基层将领了。

    有了宋煊这话,便放松了许多。

    几杯酒下肚,倒是有人询问:“宋状元,那首破阵子写的可真好啊,用了多长时间?”

    “没用多长时间,脑子一蹦就写出来了。”

    宋煊举起酒杯跟他碰了杯,搞得他受宠若惊。

    “哎呀,当真是文曲星下凡。”

    李禹亨连忙把碗里的酒喝光了,表示敬重之意。

    像他们这群武夫,就算是想与进士同桌吃饭饮酒,那都是妄想。

    宋状元这般屈尊降贵的与兄弟们同桌畅饮。

    他喝一小杯,咱们喝一大碗那是一点都不吃亏啊!

    尤其是这酒,乃是宋状元专门给大家买来喝的,他痛饮算是怎么回事。

    众人也都夸耀着,十分羡慕曹侍中能有这么一个好女婿。

    原来宋状元当真没有看不起他们这帮武人。

    其余桌的士卒来敬宋状元,他都接着。

    这一场喝的宋煊有些脑子不清醒,虽然酒量好,但也架不住这帮士卒一个一个前来。

    这种事,要么全都拒绝,要么就不能落下一个。

    就算是陪着自己喝酒的赵祯,早就不省人事了。

    宋煊搭着赵祯离席,让他们继续吃喝。

    任福颇为担忧的瞧着官家昏睡过去,再看着这帮没见过世面的手下,不由的叹了口气。

    李禹亨见宋煊走了:“任都头,宋状元当真是好酒量啊,咱们自己喝!”

    “喝喝喝。”

    任福又重新坐下,颇有些心事重重:

    “这帮没眼力见的,一个个来敬酒不知道一桌子一起敬,非要一个个过来与宋状元碰杯。”

    李禹亨倒是理解这种情况。

    兴许过了这村,许多人一辈子都没机会沾一沾文曲星的才气呢。

    “不必管他们了,我们继续喝。”

    宋煊把赵祯放在床上,也用不着自己照顾,身边的宦官杨守珍颇为心疼。

    据他所知,官家可从来没有喝多过。

    若是被大娘娘知道,少不了一顿责罚。

    “醒酒汤已经熬上了,宋状元可是要来上一碗?”

    “不必了。”

    宋煊靠在躺椅上:“这点酒对我而言算不了什么,歇息一会便能缓过来。”

    他直接踢了脚上的官靴,扯开衣服,闭眼歇息。

    杨守珍让身边的宦官过去伺候一下宋煊,免得他着凉了。

    反倒是把官家给传染上。

    张怀德自是毫无怨言,虽然他是官家的贴身宦官,但是自从杨守珍到来后,这份活就被他给抢了去。

    搞得张怀德一时间都不知道要如何自处了。

    “大官人,日头实在是太高了,许多犯人吃喝过后,酒量不行,便想着要回去睡一觉。”

    宋煊睁开眼睛:“嗯,让他们回去吧。”

    “秦通判还想要见您。”

    “来。”

    宋煊喝了口宦官端过来的茶,又掏出金叶子赏给他。

    “宋状元,不必,这是小人该做的。”

    “你是伺候官家的,伺候我能行吗?”

    宋煊让张怀德收下:

    “我给了你钱,就当是雇佣你一会,要不然该有人说闲话了。”

    “我可不想因为这件事被人在朝堂上弹劾,到时候少不了一顿拳打脚踢的。”

    张怀德瞥了一眼杨守珍,便顺从的收下了。

    他只当作宋煊是在说酒话,到时候再与官家说明此事就行。

    谁会相信堂堂状元郎,会在朝堂上拳打脚踢的,一丁点都不现实。

    就在说话间,秦应走了进来,身上也带着浓重的酒味。

    他倒是自来熟的直接给自己倒茶喝。

    “宋状元,我这案子什么时候断,你可有消息?”

    宋煊睁开一只眼瞥了他一眼,又闭上:

    “秦通判,像你这种官职是需要大娘娘亲自决断的,我怎么可能知道。”

    “我就知道接替你位置的人来了,叫做钟离瑾,听闻是拜佛的时候,从眉宇间掉出许多舍利子,被大娘娘所信任。”

    “啊?”

    听到宋煊的话,秦应的酒都醒了三分。

    “这怎么可能呢?”

    舍利子这件事,秦应当然知道。

    那得是高僧专属,寻常僧人都不一定能孕育出来舍利子的。

    他一个官员,何德何能啊?

    “听着像是假的。”

    “我觉得也是,奈何有人相信。”

    宋煊依旧靠在躺椅上:

    “秦通判再耐心等上一等,兴许八月十五之前,大娘娘就会派人处理此事,让你回家团圆呢。”

    “团圆!”秦应悠悠的叹息道:“我的家人说,穆修已经去了应天书院任职去了?”

    “嗯,这件事证据确凿,确实是你冤枉他的。”

    宋煊依旧闭着眼睛:

    “反正他的官职也不高,唯一高的便是学问,前往天下第一书院教书育人,那可是绝佳的去处,总比在官场上勾心斗角强。”

    “穆修若是继续当官,他这辈子能不能升到五品官穿上朱袍,还是个大问题呢。”

    秦应没言语,他感觉到时间的越发急迫。

    尤其是得知穆修这个邪修已经去顺利执教了,这如何能沉得住气?

    自己越晚去,就会让越多的大宋学子,遭到他思想上的污染。

    “宋状元,我这辈子很少求人,你能不能帮我去大娘娘那里递话?”

    不等宋煊睁开眼睛,齐乐成就在外面敲门道:

    “大官人,开封府通判钟离瑾到了门口,要来拜访大官人。”

    “请他进来吧。”

    宋煊说完后睁开眼睛:

    “秦通判一会可以与他交流,兴许他能在大娘娘那里说得上话,而且也比我说好用。”

    “怕不是提到通判是假,最终要把他提拔到开封府尹的位置上去。”

    秦应摸着胡须,他承认大娘娘不是一个愚蠢的妇人。

    这番动作,必然是有着她的考虑。

    否则就单凭一个眉宇间往外掉舍利子这种荒唐的事,大娘娘终结了天书运动,她是不相信这种事的。

    钟离瑾在衙役的带领下,走进宋煊的办公房,一推门就闻到强烈的酒味。

    虽说上班时间不能饮酒,尤其是官员。

    但是没有言官弹劾就成,钟离瑾是想要与宋煊搞好关系的。

    谁让他与陈尧佐的关系不好呢!

    那敌人的敌人,便是好盟友。

    将来自己担任开封府府尹,少不了要宋煊的支持。

    钟离瑾也打听清楚了,祥符县的知县是吕夷简的妹夫。

    开封府其余县的知县关系也都盘根错节。

    要是没有一个得心应手的部下,特别是在东京城,兴许干不了一两个月,就要被赶走了。

    今后还有什么仕途可言?

    “宋状元,你这是?”

    “今日庆功大会,开封县的清淤工作干完了,与禁军和犯人们多喝了几杯。”

    钟离瑾进京还没有来得及拜见官家,所以不认得床上躺着的人。

    只是觉得在一旁站立的男人,虽然有胡须,可一点也不硬朗,感觉像是阉人。

    再一瞧还有个犯人堂而皇之的坐在这里,钟离瑾当真是看不懂了。

    他指了指犯人:“宋状元,可否先介绍一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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