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5章 镖下七里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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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落黄昏,日头沉得只剩半抹橘红,把七里海那边飘过来的水汽染得暖融融的。沿途的村落早没了白日的人气,各家柴门闩得紧实,就连狗吠都稀稀拉拉的。
忽然,官道的尽头传来了一阵驴蹄踏土的闷响,紧接着便是骡车轱辘碾过碎石的“咔吧”声。车轱辘的上下颠簸,油纸灯笼在暮色里晃着,照亮了车边“远威镖局”旗的褪色字号,以及车下两个随车而行的年轻后生的身影。
这两个后生都扎着青布绑腿,跟在骑驴人的身后,眼神警惕地扫视着路边的树影。直到这队行伍停在了官道旁唯一亮着灯的屋子前。
那屋子看着十分寻常,土坯围墙泥落斑驳,屋檐下似乎挂着块裂了纹的木牌,灯光随风晃过,隐约能看见“客舍”俩字。
此时,跑堂的小二正坐在当中那张方桌旁打着瞌睡,见着客人,他立马来了精神。小二连忙取下搭在肩上的青布,往空中一甩,打出“啪”的一声脆响。
“九叔,任叔!有客人上门喽,快出来卸装头哟!”小二笑得眼角堆起褶子,边走边吆喝,“爹。您快出来招呼,五位客官上门——”
“来嘞!”话音刚落,里屋就窜出一高一矮的两个人来。高个的穿了件洗得发白的短褐,裤脚卷到膝盖;矮个的腰里系着围裙,手上还沾着面灰,俩人都是三十上下的年纪,脸上堆着热络的笑,三步并作两步就往牲口那边凑,一个伸手去接镖师的驴缰绳,另一个则来到骡车后,准备去搬车上的藤箱。
镖师从驴背上翻身下来,动作干净利落。他头戴大檐斗笠,帽檐压得略低,遮住了额角的一道浅疤。他身上青布劲装束得紧,背后斜挎着根裹了油皮布的长物。这种遮盖其实没什么用处,就算不看那个被皮革裹起来的尖端,外人也能一眼看出那就是一杆长枪。
镖师见高个的伙计来接缰绳,便顺势递了过去,随后又转身走向骡车。
此时,驾车的第三个后生已经掀开了车帘,车里唯一的乘客也在此时探出了头来。
那乘客是个约莫二十七八岁的青年人,他有着一头打卷的棕发,黑瞳亮得像是浸了光,鼻梁挺直得有些扎眼,五官深邃得跟画里的番邦人似的。
这怪模怪样的长相可是把迎上来的掌柜唬了一跳。掌柜凑过来,本来是要招呼讨吩咐的,见了这“怪异”长相,脚底顿时下一绊,连忙踉跄着往后退了半步,就连手里攥着的账册也都差点掉在地上。
那两个正忙活的伙计见状也停了手,高个的手悬在驴鞍旁,矮个的蹲在车边,两人的脸上都透着点懵,眼神直往那青年的身上瞟。
镖师倒没在意旁人反应,他伸手递进车里,稳稳地扶住青年人的胳膊。
青年人借力下了车,先是伸了个懒腰。“啊~~姜师傅,”那青年人揉了揉腰,又活动了下手腕,他的语调虽然带着点儿舟车劳顿的倦意,却一点儿也听不出外邦人或是南方人的口音,“咱们这是到哪儿了呀?”
姜师傅紧了紧腰间的束带,让背后的长物贴得更稳些。他思忖片刻,目光扫过周围的村落轮廓:“我们是一个多时辰之前过的七里海,这会儿应该已经走到南淮淀了。”说着,姜师傅又转过头看向还在发愣的冯掌柜,“掌柜的,我没说错吧?”
“对对对!”那掌柜猛地回过神,把好奇的目光从青年人的身上收回来,连连点头道:“这位师傅说得没错,这一片确实是南淮淀地界,再细点说,是南淮淀的冯家庄。”
姜师傅正要顺势追问些什么,那青年人却先他一步开口了:“这里既然是冯家庄,那您一定就是冯掌柜了?”
“啊?我”掌柜一愣,惊疑不定地望过去。“我是姓冯。”
“敢问冯掌柜,”青年人朝着冯掌柜作了个揖,动作那叫一个有模有样,挑不出半点儿毛病,“从你们这里出发,还要多久才能到北塘啊?”
“这”冯掌柜瞪着好奇的老眼,木木地还了个礼,“敢问这位客官,您是哪儿的人士啊?”
青年人轻轻一笑,嘴角弯起个浅浅的弧度,随后伸手从怀里摸出一张叠得整整齐齐的纸来。那纸比寻常的路引略大些,展开后约莫十五寸长、十寸宽,边缘压得平整,像是被仔细收了许久。
“我是欧罗巴洲意大利亚国的耶稣教教徒,罗雅谷,”他把纸递向冯掌柜。“这是礼部耶录司发给我的路引,您看看吧。”
冯掌柜愣愣地接过路引,走到灯下一看,立刻就被中间的图案给惊了一跳。
纸上画着个奇怪长相卷头发的男人,他穿着一身看不清形制的罩身袍,双手向外摊开,头顶上挂着圈淡淡的光纹,像是太阳,左右两侧各有一个大概穿着宋制官袍的侍座,周围则简略地描着山川河流。
再往右处的空白看,是几列墨字:
“帝造天地。”
“帝分光暗。”
“帝称光为昼,称暗为夜。”
“帝照着自己的模样创造了世人;就是照着帝的形象创造了他;他所创造的有男有女。”
冯掌柜识字不少,但念起来还是磕磕绊绊的。他觉得这些神神叨叨的话,看着跟庙里的经文有些类似,但稍一琢磨又不太一样。不过,冯掌柜大概可以肯定的是,中间这个男人大概就是那个所谓的“帝”。
墨字往下,是几列像模像样的官方说明:
“持斋信众念诵‘耶稣圣心,为我等祈’每一声在纸张上点一点,每一千声为一卷,需要念诵一千八百八十八卷,即一百八十八万声‘耶稣圣心,为我等祈’。持斋期满后,发给路引,以资证明。”
说明文字的末尾,盖着个朱红色的九叠篆印章,笔画盘绕着,光是用看就能体会到一种煞有介事的郑重。
印章旁边是两个签名,一个是耶录司下的“金尼阁”,另一个则是礼部下的“徐光启”。前一个姓金的官儿,冯掌柜当然是一点儿印象也没有,但后一个人名儿他倒隐约听过,好像是京里的一个大官儿。
再后来,就是路引的签发日期,以及持引者的姓名罗雅谷了。
冯掌柜把路引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眉头皱得简直能夹死蚊子。“这位罗老爷”他小心翼翼地把纸递回去,语气里满是疑惑:“您这耶录司是干什么的啊?小老活了四五十年,咋从没听过礼部还有这么个司署啊?”
罗雅谷收回路引,温和地笑了笑:“冯掌柜莫怪,这耶录司是当今圣上下诏新设的衙门,和佛教的僧录司、道教的道录司是一个道理。”他顿了顿,指着路引上的署名补充道,“这上面的金尼阁金老爷,既是我们耶稣会的现任会长,也是耶录司的左信牧。”
冯掌柜嘴里“哦”了一声,但脑袋显然还没完全转过来。
僧录司、道录司他确实听过,也知道庙里的和尚、观里的道士,都得听这俩衙门的管,可这管“耶稣教”的耶录司,他还真是头一遭听说。
冯掌柜瞅了瞅罗雅谷,又瞧了瞧姜师傅,心里实在忍不住嘀咕,不知道该不该招待这些客人,直到他的目光瞟到那面挂在骡车辕上的“远威镖局”镖旗。
“这位姜师傅,”忽然,冯掌柜像是想起了什么,指着那字号问姜师傅:“小老要是没记错,贵镖局是不是有个姓吴的师傅?”
姜师傅闻言,帽檐下的眼眉轻轻一挑,方才还带着几分警惕的眼神,瞬间漫上了一层黯然:“掌柜的记性还真是好,咱们镖局是有这么位吴师傅。原先这趟往北塘的镖,就一直是他在带人跑。”
“嗨哟,我说这镖旗怎么这么眼熟呢.”冯掌柜脸上的疑惑消了些,嘴角又牵起笑来。这年头跑江湖,镖局的名头比啥都实在,尤其是远威镖局这种老字号的老师傅,他们往客舍一站,就跟活招牌似的,比路引都好使。“姜师傅,咋今儿是您来?吴师傅他人呢?跑别的镖了?”
这话一问出口,姜师傅硬挺着的肩膀瞬间垮了些:“吴师傅没了。”
“没了!怎么会?”冯掌柜脸上的笑猛地僵住,手里攥着的账册也被捏得发了皱,“他这是遇上劫镖的匪人了?”
“算是吧。”姜师傅深吸一口气,抬手抹了把脸,“今年四月份,他带着人跑辽东海州的镖,半道上不幸遇上了从那边广宁口外下来的鞑子。虽说官兵很快就过来解了围,可他还是被鞑子的箭给射伤了。回来的弟兄说,那箭虽然拔了,但伤始终没好利索,刚过西宁就开始溃烂发疽了。到海州养了几天,人就没了.”姜师傅的语气越来越沉,说到后面仿佛带上了一层浅浅的哭腔。那三个跟着他的后生,也感同身受地低下了头。
“哎呀!”冯掌柜重重叹了口气,连连摇头,“这天杀的鞑子!吴师傅多好的人啊,去年秋天还在我这客舍喝了两盅,那会儿看着生龙活虎的,咋说没就没了呀”
“生死有命。干我们这行的,从开始跑江湖的那天起,就预备着有这天了。”姜师傅揉了揉发涩眼睛,摆手道,“好了,咱们不说这些伤心事了。您赶紧给我们安排下住处吧,我们明儿个还得继续赶路。”
“哎!好!”冯掌柜回过神,连忙应着,转头又吆喝:“老任、老九、小六,都别愣着了,赶紧把驴牵到后院去喂料,骡车上的行李卸下来搬到屋里去,车也停到棚子底下!”
那三个伙计正围着骡车探头探脑瞄着罗雅谷,听见吆喝,立马动了起来,高个的老任牵着驴往后院走,矮个的冯老九搬起藤箱往屋里送,方才在堂上打瞌睡的冯六也跑起来,帮着驾车的后生把骡车赶到后院的棚子底下。一时间,屋里院外满是搬东西的动静。
冯掌柜转头看向罗雅谷,脸上稍稍恢复了些待客的热络:“罗老爷,您看要几间房?我们这客舍虽小,但房间都干净,通铺、单间儿都有。”
“两间就够了。”没等罗雅谷开口,姜师傅就抢过了话头:“一间给罗老爷和我住,另一间让他们仨挤挤就好。”
虽然姜师傅只要了两间房,但冯掌柜也没什么不高兴的:“成!那一间鸳鸯房,一间通铺,您看咋样?鸳鸯房里是两张床,正好您二位住;通铺宽敞,三位小师傅睡着也不挤。”
“就这么安排吧?”姜师傅看向罗雅谷。
“行,听您的。”罗雅谷点头。
“诸位要吃饭吗?”冯掌柜的目光又落在罗雅谷的身上,“您几位赶了一天的路,肯定也饿了,小店虽然没法子给诸位上什么山珍海味,但酒肉还是没问题的。”
这回,姜师傅没插话:“当然。有劳你了。”
冯掌柜刚要细问,但一张开嘴,又想起了什么,遂改口道:“对了罗老爷,您信的这耶稣教,在吃喝上有没有啥忌讳的?比如能不能吃肉?”
“我教只有大小两斋禁肉禁食,平日无妨。”罗雅谷摇头道,“今日不逢斋戒,没忌讳,都可以。”
“那就好。”冯掌柜点点头,建议道:“南淮淀这边儿,今儿个正好逢场赶集,小店上午买了半扇羊肉,卖了一天还剩一条羊腿、四条肋骨,都在井里吊着,全给烤来;再现杀一只鸡,给列位炖个汤,您看咋样?”
“好,有劳你费心。”罗雅谷应道。
“哎呀,这么客气干啥。您五位里边儿请。先到堂屋歇会儿,喝碗热茶。饭菜很快就好!”冯掌柜侧身摆手,做了个“请”的手势,随后转头朝着后厨的方向扯开嗓子大喊道:“三儿!把井里的羊肉都给客人吊上来,架火烤上!再叫你婆娘去后院抓只鸡,杀了炖汤!”
“好嘞!”后厨里立马传来了一声浑重的应答。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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