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8章 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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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肇业先应了一声“是”,随后便捧起茶盏,浅啜了两口。他垂着眼帘,茶水的热气在持续的沉默间,渐渐地模糊了他的神色。
许芳斜靠在椅子上,耐心地等着,目光在茶水和点心之间来回跳动,没有半分催促的意思。
整个签押房内短暂地安静了下来,只剩下蝉鸣的聒噪和风吹树叶的“簌簌”声还在回荡。
过了约莫半盏茶的功夫,白肇业终于放下茶盏,抬头望向许芳:“许提领,有个事情,卑职还是觉得有必要先说一下。”
许芳收回落在点心碟上的目光,抬眼看向白肇业,手腕轻抬,做了个“请”的手势:“白总旗但说无妨。”
“启禀许提领,”白肇业吸了一口气,微微前倾身子,“卑职这个书斋,其实只是一个串联上下,传递情报的联络站,并不直接参与查案。真正负责追查漕运走私案的,是城外码头那边,一家挂名‘顺通’的牙行。卑职所知道的,能告诉您的,也都是他们查到的。”
“这有什么好说的?”许芳眉梢微挑,眼里闪过一丝疑惑:“不就是寻常的上级和下级吗?”
“不是的,许提领。”白肇业摇头解释道:“我们织经堂跟顺通牙行没有明确的上下从属关系。卑职也不能给顺通牙行的负责人,也就是陈伟业陈总旗下达命令。我们做的,只是接收总厂或是外勤局下达的指令,再原原本本地传达给顺通牙行。反过来,顺通牙行查到什么线索,也会先传到卑职这里,由卑职汇总整理后上报总厂。当然,要是情况紧急,他也能直接越过我们,自己派人把消息递到总厂去。”
许芳坐直了些,手指在桌沿上轻轻划了一圈:“你们东厂为什么要这么设置?”
“这事儿大概得从案子的源头说起。”白肇业思索片刻,组织好语言后才回道:“许提领您可能不知道,这案子其实就是顺通牙行的陈伟业最先发现的。当时,东厂在天津中卫还没有这么多站点,就只有一个临时的情报站。查的也是饷部的案子。”
他顿了顿,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接着说:“陈伟业他们查案的过程中,意外发现,有人借着漕船夹带走私货物,逃避盘查,偷逃税款,于是便把这事上报给了总厂。总厂那边收到消息,觉得这案子事关重大,便传下命令,给陈伟业加了官、升了职,让他深入摸排中卫这一片的漕运走私情况,顺通牙行就是那时候挂牌成立的。之所以选牙行,是因为牙行天天跟漕帮、货商打交道,无论是寻常打听,还是下桩盯梢都方便。”
许芳了然地点点头,顺着他的话说:“也就是说,你们织经堂是后来才派驻到天津来的?”
“没错。”白肇业点头道,“我们确实之后才被总厂派过来的。说得更仔细些,大概是顺通牙行成立之后一个月,也就是两个多月以前。”
“那总厂派你们过来的目的是什么?”许芳接着问,“你刚才也说了,顺通牙行能直接向你们总厂汇报,似乎没必要再设一个专司联络的站点吧?”
“原因.总厂那边没有明着说.”白肇业皱着眉想了想,斟酌着说道:“但卑职私下琢磨,大概是因为案子铺开后,线索越来越多,需要传达的指令、汇总的报告也越来越庞杂。”
“像陈伟业他们,天天泡在码头,跟漕工、货商打交道,查案、盯梢已经够忙了,要是还要抽空整理情报、写调查报告,再往总厂递消息,难免会顾此失彼。反过来说,基层的情报过于琐碎,要是每个一线站点都直接往总厂传消息,来回会非常繁琐,车马支出也会高到让总厂难以接受的地步。”
“我们这联络站的作用,就跟军营里的传令官差不多,总厂的命令下来,我们先过一遍,把跟查案相关的重点摘出来,再传给陈伟业,省得他花时间琢磨;他那边报上来的零散线索,我们也先汇总整理,把前后逻辑理清楚,再附上自己的判断,一起报给总厂,这样总厂看的时候也一目了然。如此,两边就都能专心做自己的事了。”
许芳赞许地点了点头,微微凝神道:“这么说,除了你刚才说的这个顺通牙行,东厂在天津地方,还设有别的调查站?”
“是,”白肇业缓缓地点了点头。“左卫右卫、塘沽沧州,都有我厂的调查站。”
“这些调查站设在什么地方?对外挂的什么名头?负责人都是谁?”许芳立刻追问道。
“这”白肇业明显迟疑了,他喉结动了动,眼神有些闪烁。
许芳看出了他的顾虑,从怀里掏出之前的授权令,摊开摆在桌面上:“白总旗,我是奉司礼监的命令来天津问话的,授权令上还有你们崔厂督的亲笔签名。我想,我应该有权了解贵厂在天津的布局吧。”
“是”白肇业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站起身:“是卑职思虑不周了。您稍等,卑职这就把各站的名册拿给您看。”
说完,他转身走到书案边,目光在书架上扫了一圈,最后落在一个深蓝色的《大明律集解附例》的函套上。他垫脚取下函套,轻轻打开,从中间抽出一本薄薄的册子。册子封面是素色的棉纸,没有任何字,看着就像一本普通的记账册。
白肇业捧着册子走到许芳面前,双手递了过去:“许提领,这上面记着卑职负责联络的所有调查站的信息。包括具体地址、外挂商号,还有负责人和核心成员的姓名,请您过目。”
许芳伸手接下名册,缓缓翻开。册子不厚,不过十几页,每页都用工整的小楷记录着调查站信息——左卫的“兴顺牙行”,管事小旗李满仓;右卫的“和丰茶坊”,管事小旗王守信;塘沽的“裕海货行”,管事小旗张顺成;沧州的“同泰商栈”,管事小旗刘德安.
许芳读得很快,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就把整本名册翻完记下了。他合上册子,什么也没说,更没有追问什么细节,只是抬手将名册递还给白肇业:“有劳。收好吧。”
“是。”白肇业捧接过名册,转身快步走到书架旁,打开那部深蓝色的《大明律集解附例》函套,将名册小心翼翼地塞回原位,后又仔细检查了一遍,确认看不出任何破绽,才将函套重新放回书架原来的位置,摆得端端正正,与其他书籍齐平。
他转过身,正巧对上许芳的目光。许芳坐在椅上,眼神沉静地落在他的身上,那眼神没有半分催促,却让白肇业莫名地觉得有些局促。他快走两步回到自己的座位坐下,腰杆挺得更直了。
直到这时,许芳才慢悠悠地从桌案上拿起那道司礼监的授权令,仔细叠好,揣回怀里,随后端起茶盏抿了一口,缓缓道:“天津三卫、沧州景州,为了这个案子,有必要设这么多调查站,派这么多人吗?”
白肇业闻言,又正了正坐姿,神色也严肃了几分:“启禀许提领。我厂的调查范围,并不是一开始就这么广的,而是随着调查的深入一步一步地推开的,派遣的人手也是逐渐增多的。最开始的时候,只有顺通牙行在中卫一带摸排。后来发现走私的线索牵连到左卫、右卫,便又设了‘兴顺牙行’以及‘和丰茶坊’。再往后.”白肇业顿了一下,舔了舔嘴唇,
“.线索又延伸到静海、沧州、景州这些地方,于是‘裕海货行’‘同泰商栈’‘广德客栈’也陆续建了起来。而且卑职还听说,不仅是天津周边,总厂最近已经开始往德州、临清增派人手了。看样子,总厂很快就要把调查范围扩大到整个山东境内的运河沿线了。卑职以为,这些事情,总厂那边应该是跟司礼监打过招呼的。”
许芳的脸上逐渐显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喃喃自语般地说道:“有这么严重?还查到山东去了?”
“恐怕还不止呢。”白肇业叹了口气,“虽然还没有实打实的证据,但依着目前查到的线索推测,恐怕整个京杭运河沿线,就找不到一个地方没有走私情况。”
“整个大运河吗.”许芳沉吟片刻口问:“那案子的主谋是谁?能把走私做得这么广,背后应该有个手眼通天的头面人物在支撑吧?”
“主谋?”白肇业像是被问住了,愣了一下,“没有主谋,至少我们没有查到什么主谋.”
“怎么可能!”许芳的声音陡然提高许多,“从通州到天津,再从天津到山东,你们一步一步扯出这么大一个案子,怎么会没有领头的?武清侯都能抓了,还能有什么顾忌的?”
“许提领,实在不是我们投鼠忌器、顾忌什么.”白肇业看着许芳急切的神色,无奈地笑了笑:“而是这漕运走私,根本就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的事情。一个一个的案子全是散的,一条线索跟到头,就是一伙人在做,和另一条线索的人半点牵扯没有,根本串不起来,自然也就谈不上什么主谋了。”
“八仙过海各显神通.”许芳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呃”白肇业想了想,解释道:“目前,顺通牙行以及其他站点查到的情况是。小到街边的杂货商贩,大到地方的士绅巨贾,凡是在运河上讨生活、能够接触漕船的人,都有可能参与走私,无非是走私的量多量少,次数频繁与否而已。他们各凭各的门路,各做各的买卖,互不干涉,也互不联络,不需要有人统筹,就能把走私做得顺顺利利的。”
“连一般的小商贩都能走私?”许芳更惊讶了,他原本以为这种事只有那些有权有势的人才能做,没想到连小商小贩都能掺和。
“能啊。”白肇业苦笑着点头:“漕运走私,说穿了就是钻漕运政策的空子。朝廷有规定,漕船过关时,不必受检也不用缴纳关税。所以只要在过关之前,把货物送上漕船,等过了关卡,再把货物卸下来,就算是完成走私了。流程不复杂,门槛也不高,只要能搭上漕船,谁都能做。”
“有这么容易?”许芳还是有些不信,毕竟走私是犯禁的事,怎么看都不该这么简单。
“就是这么容易。”白肇业似乎犹豫了一下,但还是说:“不瞒您说,两个月前我们还试过一次。当时经厂给织经堂发来了一批精装书,按理说这批书可以用宫里的船直接运过来。但为了摸清走私的门道,我们故意绕了个弯,把这批书伪装成普通书商的货,再让顺通牙行出面,故意逃税。很轻松地就逃掉了。最后算下来,这一趟成功地逃了十几两银子呢。”
“你们怎么逃的?”许芳沉着脸追问道。
“很简单。就是让顺通牙行的人,以牙商的身份,找了个常跑天津到通州线的漕长。那漕长常年在运河上走,我们不过是给了他二两银子,再加一坛好酒。他就答应帮忙了。过关前,趁着夜里没人注意,把我们的书箱搬到他押运的漕船底舱,用空袋子挡了挡。等漕船过了河西务的关卡,再把书箱卸下来,找个小推车运到织经堂就算是结束了!”白肇业似乎有些激动,也不知道是因为愤慨,还是害怕面前的西厂提领官觉得他们的办案方式有问题。
“那个漕长就不怕被查出来?万一关卡的人要上船检查怎么办?”
“没人上船检查的。”白肇业摇了摇头,解释道:“漕船运送漕粮,本就是朝廷的差事,关卡的人大多不会仔细检查。一来是怕耽误漕粮运送的工期,二来是漕长大多跟关卡的人有些交情,平日里互相照应惯了。只要漕长不说,根本没人会去搜漕船的货舱。”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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