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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1章 鹬蚌相争


“你说什么!”李祬挣开母亲的怀抱,一脸惊骇地望向裴寂。

    “世子邸下,”裴寂原地跪下,伏在地上颤抖道:“明军,明军要求接管南别营!”

    李祬眼前一黑,几乎吼着问道:“他们已经到城下了吗!?”

    “奴婢不知道!”裴寂连连摇头,额头在前襟左右摩擦。“蔡将军只跟奴婢说了这些话。”

    “哪个蔡将军跟你说的?”李祬撑着床边坐了起来。

    “是不是蔡宗基!”朴承宗问道。

    “没错,”裴寂猛一点头,在地上碰出一声响,“就是蔡宗基!就是蔡宗基!”

    “蔡宗基?这人是谁!”李祬十分确定自己在什么地方听过这个人名,但他就是想不起来了。

    “邸下,这个蔡宗基就是崇礼门的守门将。”朴承宗说道,“前些日子来兵曹报告明军在仁川登陆的人也是他。”

    “他现在在哪儿?”李祬问裴寂。

    “就在宫门外。”裴寂飞速说。

    “那就叫他进来啊!”李祬大声吼叫,胸口上下起伏。

    “是!奴婢这就去!”裴寂连忙起身,手忙脚乱地跑出去了。

    裴寂的背影消失之后,李祬身子一下就软了。他死死地捏着床沿,指甲几乎嵌进木板,才勉强维持住了当前的坐姿。

    “先生们”李祬只感觉眼前有无数黑影在飞。“这该如何是好啊?”

    “邸下。”朴承宗第一个表态道:“明军既然要求接管南别营,那我们也只能遵从要求,将南别营指挥权移交给他们了。”

    “不单是南别营,”朴承宗话音刚落,身为训练都监都提调的李尔瞻便接上了话。“我们干脆把整个训练都监都交给那位沈提督指挥吧。”

    “如果把军队都交出去,那万一”李祬显然是在担心王位的问题。脑子里甚至冒出了想用军队和明军谈条件的想法。

    可朴承宗却直接抢断了他的话,偏不让李祬当众把想法说出来:“没什么万一!我们只有主动交权和被动交权两种选项。明军一旦摆出进攻的架势,训练都监势必望风而靡!”说着,朴承宗还刻意地看了李尔瞻一眼。“如果闹到了那种地步,我们处境也就很危险了。”

    李尔瞻原本不想在这时候跟朴承宗闹,但朴承宗既然主动挑事,那他也就不客气了。李尔瞻对上朴承宗的视线,音调往上抬了两度:“朴领相,难道这就是你跟世子邸下说话的态度吗?”

    朴承宗一怔,高声反问道:“我说的话难道不对吗?还是说你李都提调,想带着都监军与明军对峙不成?”

    李尔瞻根本不接朴承宗的茬,直接摆出了一副义正词严的样子:“注意你的态度!朴领相,不要以为自己是长辈,是领议政,就能不讲君臣大义了!”

    “我你!”朴承宗气息一滞。朴承宗敢肯定,如果自己刚才不抢断李祬的“万一”,李尔瞻也会开腔打断李祬那番关于王位的毫无意义的讨论。但是现在李尔瞻态度问题咬他,他也很难回嘴。

    “哼。”李尔瞻白了朴承宗一眼,转过头又非常“大度”地帮朴承宗“开脱”了起来。“世子,臣以为,朴领相虽然情绪激烈,有无礼之嫌,但总归还是关心则乱,属无心之失。而且朴领相的话也不能算错。明军既然提出了要求,我们满足就是了。”

    “如果在明军的要求之上,更进一步,主动移交整个训练都监的指挥权,则更能向提督,向钦差,向皇上展示我朝鲜的忠顺。日后谈起是非,论及大事,我们也有话说。”

    “好吧.”李祬望着李尔瞻点了点头,又向朴承宗去了一个憔悴的笑。但最后,他竟颇有些路径依赖地望向了柳希奋。“那派谁去和明军交涉会比较合适呢?”

    柳希奋立刻注意到,在李祬看过来的时候,朴承宗和李尔瞻就都向自己投来了视线。

    朴承宗的眼里挂着的是毫不掩饰的殷切。

    李尔瞻虽然只是噙着若有若无的笑,但柳希奋明白,他和朴承宗一样,都想做这个向明军交权的人。

    至于柳希奋自己,他也有些意动。

    但是反过来想,这其实又是一个三难的问题。如果推荐李尔瞻大概率会得罪朴承宗,推荐朴承宗则很有可能使得朴承宗彻底坐大,而毛遂自荐,则是两面得罪。

    柳希奋没有意识到,李尔瞻埋在他心里的那颗猜忌的种子已经开始发芽了。

    就在柳希奋犹疑不定之际,内侍裴寂带着崇礼门守将蔡宗基来到了寝殿之外。

    “世子邸下,蔡将军来了。”裴寂站在门口轻轻地招呼了一句。

    李祬收回视线,领着众人望向门口。“让他进来。”

    “进去吧。”裴寂小声对蔡宗基说。

    “我,我该去哪里啊?”蔡宗基哪里见过这种阵仗,还没进去人就软了。

    如果在场的是金提调,那么立刻就能想到,蔡宗基这会儿想问的是去哪里落脚,然后再给他指一个合宜地方——进门一步正对卧榻的空地。

    但裴寂没有经验,所以就只是干巴巴地催了一句:“还能去哪里,当然是进殿里啊。赶快!”

    蔡宗基抖了一下,硬着头皮哆嗦着迈开步子,竟一口气走到了距离床榻不足两步位置。这是一个只有心腹大臣才能站立的位置,蔡宗基显然没有这样的资格。不过好在,在这火烧眉毛的时候也没谁在意这些细节了。

    “臣蔡宗基,叩见王妃殿下,世子邸下,嫔宫邸下。”蔡宗基下跪叩首道。

    “我问你,”李祬有气无力的说,“明军已经到城下了吗?”

    “回世子,没有。”蔡宗基摇头道。

    “那明军要接管南别营的要求.”李祬尽力提起一口气,好让自己看起来精神点儿。“又是谁告诉你的?”

    “是赵别将,”蔡宗基回答说。“是赵别将亲自过来说的!”

    “他还说了什么?”李祬追问,“明军还有没有什么别的要求?”

    “没别的,就这些了,”蔡宗基说。“赵别将只在城下说了这一件事。”

    “城下.”李祬恍惚问,“你没让他进来吗?”

    “当然没有,现在正戒严呢。而且朴领相打过招呼不让.”蔡宗基表忠似地望向朴承宗,却被朴承宗厉声打断了:“够了!”

    朴承宗用凌厉的眼神让蔡宗基把蛄蛹到嘴边的话硬生生地咽了下去。随后,他又望向李祬说:“邸下,这个废物什么也不知道,还是别在他身上浪费时间了。目前的当务之急,就是赶紧派人出城接触明军。”说话间,朴承宗又分别对刑曹判书金瑬,和工曹判书郑经世使了个眼色。

    “也是,”李祬三天睡了不到两个时辰,整个人乏到了极点,强吊出来那口气也快要散了。“但是要派谁去啊?”

    “世子邸下。移兵交权乃国之大事,不可假他人手。当年两次倭乱,明军入境,也都是宣祖大王亲自郊迎的。”工曹判书郑经世率先发言。“故臣以为,殿下应该亲自前往。”

    朴承宗诧异地看了郑经世一眼。但还不等他有所反应,王妃柳氏便以一种带着哽咽坚决态度说道:“不行!绝对不行!我儿都虚成这个样子了,你还要他出城和明军交涉,你这是要他的命吗?”

    “臣惶恐!”郑经世连忙磕头道,“大王郊迎天兵,远迎天使,本就是既有惯例。如今世子出城,也可以正名分而定人心。”

    “不然!”刑曹判书金瑬开口反驳道:“郑工书此言虽然不虚,但这些事不能相提并论。当年,宣祖大王所迎者要么是宋相公、杨相公、邢相公这样的文经略,要么就是李提督、麻提督、陈提督这样的武大将。”

    “而如今去南别营提出接管要求的人,很可能就只是一个某个参将麾下的普通的先锋。世子亲自出城交涉,是为折节,有损我国家威信”金瑬顿了一下,面对柳氏道:“所以臣以为,不管是为了世子的贵体,还是为了我国家的体面,最好还是择一员有担当的大臣出面交涉就好。”

    “极是极是!金判书所言极是!”柳氏当即表示赞同。

    “所以臣推荐”金瑬嘴角微动,立刻就要顺着话推荐朴承宗。

    只可惜在那之前,一直绷着没开腔的户曹判书金荩国,却直接从旁边以一种近乎高亢的声音劫断了金瑬的话:“金刑书这是想要推荐李公吧!我也是这么想的!”

    金瑬一愕,下意识地回望向金荩国,又与朴承宗看了个对眼。他表白般地冲朴承宗轻轻摇了摇头,以示自己并不是这么想的。

    可是这会儿,金瑬已经插不进话了。金荩国的上下嘴皮持续拍动,声音又高,明摆着就是不给人插话的机会:“李公身为广昌府院君,不但一肩并挑礼曹和兵曹,还是训练都监的都提调。所以不管是从礼事、兵事,还是从训练都监本身的移交事宜来看,都是出使绝佳的人选。”

    “更关键的是,李公还是世子邸下的外祖岳父,嫔宫邸下的外祖父。有道是,血浓于水,同气连枝。李公出使,则不但能完成使命,更能护王室威仪!”

    金荩国一口气把朴承宗这边能说的话全给堵了。朴承宗这时能做的,就只能咬着牙齿双输止损了。

    朴承宗亲自下场说道:“可是,去迎接袁钦差的李参赞,和去迎接沈提督的张参判,都只是二、三品的堂上佐官。如今若是让咱们的广昌府院君,以正一品都提调的身份去面见那个先锋小将,岂不是乱了次序?”

    说话的时候,朴承宗还看了柳希奋一眼,希望寻求默契。

    但此时柳希奋就只是木木地跪在王妃的身边,一点儿搭腔的意思都没有。就好像面前的讨论完全与他无关一样。

    “朴公,”金荩国笑着对朴承宗说:“就像金刑书刚才说的那样,这两件事情根本不同,不可同日而语,相提并论。李参赞和张参判离京,是为代替世子远迎天使。而如今李公出城,则只是与明军商讨训练都监的交接事宜。这天底下,还有比都提督更适合人选吗?”

    “朴领相,事到如今,您也不必再防着我和训练都监了吧?”李尔瞻望着朴承宗,脸色平静如水。“还是说,朴领相有什么理由想把事情再往后拖延拖延?”

    “李提调想担这个差事就明说,别这么拐弯抹角的。”朴承宗沉着脸睨了李尔瞻一眼,双手在长袖里握紧了拳。

    李祬眼前发黑、头痛如绞,但他还是看明白了。他正妻的两位祖辈是在党争!

    这时候竟然还要党争!

    “够了.”李祬回过头,看了朴氏一眼。

    朴氏与他对上视线,眼里既有尴尬又有苦涩。这种事情终究不是她能表态的,在祖父和外祖父的矛盾中,她能做的就只有说和,而且就算要说和,也不是现在这个场合。她没法说话,也没话可说,只能向李尔瞻和朴承宗投去央求的眼神。

    李祬又闭着沉默了一会儿。最后,在头昏脑胀之中,他第一次以独立的意志行使了君主的权力:“舅舅,您去吧。”

    “我?”柳希奋心里一跳。

    “您年富力强,”李祬随便找了一个由头。“更经得起颠簸。”

    李尔瞻回了朴氏一个笑,接着扯开嗓子喊道:“臣附议!”

    柳希奋诧异地望向李尔瞻,一时竟不能理解对方为何有此言行,直到他从朴承宗的眼里看见了一丝难掩的漠然和疏远,才恍然明白李尔瞻的用意。

    可是这时候,想明白了也没用。因为要想粉碎李尔瞻的离间企图,就只有拱手将世子亲手递来的机会,白白地交出去或者扔掉。

    为了弥缝与朴承宗的关系,从而放弃对明军示好的机会并得罪世子?

    柳希奋不觉得这是一个好主意。

    打定主意之后,柳希奋缓缓地趴了下去,叩首高呼道:“臣遵旨!”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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