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2章 惊寒彻骨裂锦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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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堂茅舍。
红玉、莺儿掩口笑着退下,内中只余陈斯远与宝钗。那宝钗一袭素净衣裳,头戴银簪,这几日虽略有将养,可还是难掩面色憔悴。
陈斯远凑坐过来,扯了宝姐姐落座自个儿怀里,挑起一缕发丝道:“可是没好好儿用饭,怎地还是这般憔悴?”说着又掐了掐宝钗的腰肢,道:“摸着还是有些瘦了。”
“哪里就瘦了?”宝姐姐试图起身,却被陈斯远死死抱在怀里。挣扎两下见挣不开,她便干脆安心坐在陈斯远怀里。
宝钗略略沉吟,蹙眉说道:“今儿个的事儿,只怕是我那好姨妈与夏金桂弄出来的。亏得有你在,不然探丫头这一遭便要遭了难。”
陈斯远道:“妹妹与姨太太事先不曾听了风声?”
宝钗蹙眉摇头,说道:“自打我家家业泰半落入姨妈手中,姨妈便对我家不大亲近了。反倒是那夏金桂,每日晨昏定省,瞧着倒像是个孝顺儿媳。”顿了顿,又道:“姨妈开此先例,明日老太太必有说法儿。只是姨妈性子执拗,若不曾寻见罪证,只怕定不会服软。他日府中斗得死去活来,只怕比那深宫之中还要阴毒狠辣。”
陈斯远道:“我先前得了信儿,说太太要对三丫头下狠手。妹妹猜猜,是谁偷偷报的信儿?”
宝钗横起手臂来,蹙眉轻咬食指,忽而醒悟道:“玉钏儿?”
“正是。”
宝钗先是笑着舒了口气,继而蹙眉道:“玉钏儿只怕用过两回便无用了。姨妈与夏金桂心性都是一般狠辣,但论鬼主意,只怕还是那胡嬷嬷出得多。若想府中安宁,只怕定要将那胡嬷嬷铲除了才好。”
“嗯,想来老太太又不曾眼瞎耳聋,且看明日老太太是怎么个说法儿。”
宝钗忧心道:“探丫头养在她房里十几年尚且如此,我……我怕来日她便要朝着咱们下毒手。”
可不就是?薛蟠一去,薛家大房发卖家产,手头留的大笔银钱都暂且交给了陈斯远,以做来日宝钗嫁妆。
可若是陈斯远出了事儿又该当如何?
不止如此啊,宝钗与陈斯远之事虽说大家都心知肚明,可碍于薛蟠丧期,既无媒妁之言,又无聘书为证,若宝姐姐一个不慎失身于人,那这婚事又该当如何?
推演开来,非但是宝钗,只怕黛玉那边厢都有危险。
两个心性歹毒之人不可怕,可怕的是这二人肆无忌惮。
这王夫人先前便是佛口蛇心,如今身边儿来了个行事无所顾忌的夏金桂,来日自个儿取祸且不说,陈斯远真得放着其兵行险着啊。
略略思量,陈斯远便道:“我求人雇请了十来个会武艺的丫鬟,都是等闲三两个壮汉不能近身的。等过几日到了京师,我给妹妹两个,留在身边儿以防万一。还有,往后吃穿用度都要多加小心,免得着了旁人的歪门邪道。”
宝钗舒了口气,揽着陈斯远的脖颈道:“原来你早有防备,还好还好,亏得如此,不然往后几日只怕就要头疼了。”说话间螓首贴在陈斯远心口,低声道:“我……是不是太黏着你了?我也怕耽搁了你科考……只是哥哥一死,便只有你能让我心安了。”
陈斯远闻言正心下动容,忽而便觉着好似不对味儿。宝钗素日言行多是明媚大方,何曾说过这等茶言茶语了?莫不是被宝琴附身了不成?
于是探手挑了下颌道:“妹妹怎么学了琴丫头说话儿?”
宝钗面上一僵,鼓着腮帮子道:“你怎地一听就听出来了?又为何琴丫头说了你却不疑?”
陈斯远哈哈一笑,道:“琴丫头那鬼心思我早就知道,她说与不说我自然不在意。”轻轻在宝钗丹唇上一啄,道:“我本就心悦妹妹,妹妹又何必去学琴丫头?”
宝钗这才掩口笑道:“你这这般说,我往后便不学了。”顿了顿,又道:“只是……张家姑娘入了府,往后凤丫头只怕没心思与太太斗了。”
陈斯远情知宝钗心思,当下顺势就道:“我看妹妹歇一歇,不若往荣庆堂去瞧瞧二嫂子,有些话儿妹妹点破了比较好。”
“嗯。”宝钗颔首应下。二人略略缠绵,宝钗便先行回了自个儿的蘅芜苑。
略略歇息,用过晚饭后,又梳妆打扮了往荣庆堂而来。
刻下荣庆堂里,贾母早就劝慰过凤姐儿半晌,今日上香也是累着了,便吩咐将凤姐儿暂且安置在碧纱橱,贾母则回了卧房小憩。
宝钗来时,正听得碧纱橱里嘤嘤啜泣,又有平儿在一旁劝慰不停。
眼看宝钗来了,凤姐儿用帕子擦着双目道:“你也来瞧我笑话?”
宝钗摇摇头,到得近前扯了凤姐儿的手,又扭头看了一眼平儿。那平儿素来知情识趣,点点头便去碧纱橱门口守着。
宝钗叹息道:“你又何必太过要强?早先与琏二哥成婚时,你也是蜜里调油了几年的,直至今日他才抬了一房妾室进府,已属难得。”顿了顿,又道:“都说这夫妻相处时日久了,彼此触碰就好似左手摸右手,你如今愤恨气恼,不过是因着琏二哥不顺着你罢了,你扪心自问,心下的情谊又岂能比得上新婚燕尔之时?”
这番话倒是戳中了凤姐儿心思,历经鲍二家的、多姑娘与秋桐,凤姐儿对贾琏那点儿情谊,早就散去了大半。如今拈酸吃醋的模样,不过是心有不甘罢了。
凤姐儿恼恨道:“当日我就该听了那老尼姑的话,如此一来,姓张的做了妾室,也不会沦为寡妇,更不会勾搭上你二哥。”
宝钗倒是知道此事,秦可卿发丧时亏得陈斯远阻拦,这才免了凤姐儿包揽刑讼、草菅人命。
于是她便劝说道:“你这般想可就错了,没了张金哥,只怕还有李金哥、王金哥。我倒是有所耳闻,这张金哥性子刚强,也是个心善之人。亏得此番是她,若是来日进来一个别有居心的,只怕你家里便要乱了。”
凤姐儿乜斜一眼,道:“你怎知张金哥为人如何?”
宝钗情知这会子怎么劝都没用,当下也不回答,只道:“为人如何,明儿个等她来敬茶,你自然也就瞧见了。”顿了顿,又道:“这些时日那夏家姑娘时常出入太太房里,我妈妈只听得一言半语,好似……”
“好似什么?”
“好似隐约提了几嘴张金哥之名。”
凤姐儿心下一惊,顿时后怕不已。心道若是王夫人的手段,必定存着乱了自个儿家宅,让自个儿与张金哥斗得死去活来,从而无力再与其争掌家之权的心思。
是了,探丫头不听话,今儿个便闹出车祸之事。自个儿与其争掌家权,她便送了个张金哥来贾琏身边儿。
这两桩事看似不相干,实则都直指自个儿。凤姐儿顿时止住眼泪,一双凤眸骤然乜斜,随即又缓和下来,握着宝钗的手儿道:“好妹妹,多亏你告知我这个信儿。”
宝钗笑道:“本就是表姊妹,也就是小时候闹了些别扭,我又怎会与你生分了?”
凤姐儿起身道:“今儿个的情分我记下了,来日若妹妹有所求,只管来寻我便是。”
凤姐儿颔首应下,宝钗道:“我不好多留,这便回去了,姐姐留步。”
凤姐儿将其送出荣庆堂,这才回身进了碧纱橱。平儿眼见如今凤姐儿只是蹙眉思量,再不落泪,不由得心下纳罕方才宝钗与凤姐儿说了什么。
过得须臾,凤姐儿回过神来道:“平儿,你去打发人扫听扫听,那张金哥在外头是什么名声。”
平儿只当凤姐儿要对付张金哥,犹豫了下,到底屈身应了。
到得这日夜里,陈斯远精神紧绷一日,期间又险之又险将探春救下,这会子自是疲乏不已。于是不到戌时便与香菱、红玉两个早早歇下。正当颠鸾倒凤之际,忽而听得外间喧嚷、拍门之声传来。
暖阁里三人紧忙止住,红玉披了衣裳去瞧。待过得须臾,红玉回转肃容道:“大爷不好了,三姑娘高热不退,还胡言乱语,想来是魇着了。侍书急得不行,请了王太医问诊,又来问大爷求鱼腥草素。”
陈斯远赶忙吩咐道:“书房桌案下的箱子里存着不少,你先取了两瓶给侍书带回去。”
“是。”红玉应下,依着陈斯远吩咐而行。
香菱忧心不已,伏在陈斯远肩头纳罕道:“三姑娘素来胆子大,白日里即便受了惊吓,也不至于高热不退吧?”
陈斯远也觉古怪,因天色已晚不好去探查,便摇头示意不知。侍书求了药而去,余下再没旁的事儿。陈斯远败了兴致,又挂心探春情形,于是揽着两个俏婢胡思乱想着睡下。
这一夜荣国府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暗潮汹涌。
至转天一早,陈斯远紧忙打发红玉往秋爽斋问探春情形。早饭后得了信儿,却说探春高热虽退了,却是酣睡不醒。过后又有丫鬟来知会,说是老太太请其往荣庆堂走一趟。
陈斯远暗忖,必定是因着贾琏纳妾、探春遇袭之事,当下拾掇停当,潦草用了一口早饭便往荣庆堂而来。
过得半晌,王夫人、邢夫人、薛姨妈、贾赦乃至陈斯远纷纷齐至荣庆堂。那贾琏方才洞房过,一早儿便来荣庆堂外跪下请罪。
至辰时,磨蹭了好半晌的贾母方才由鸳鸯、琥珀搀扶着打西梢间卧房里出来。
到得软塌上落座,上首的贾赦轻咳一声儿抚须道:“琏儿昨儿个实在没道理,要纳妾那便光明正大的纳入家门,何必偷偷摸摸的,这岂不是说凤姐儿是个善妒不能容人的?”
凤姐儿冷笑道:“大老爷说的是,二爷如今自个儿主意大着呢,既要纳妾,只管与我说了便是,我还能说个不字不成?偏他要趁着我去上香,行这等偷偷摸摸的没起子事儿!”
王夫人捻动佛珠道:“也是凤丫头你素日里将琏儿压得狠了,再如何说也是府中袭爵的爷们儿,能干出这等偷偷摸摸的事儿,可见平日是有多怕你。”
邢夫人咯咯一笑,原本存心要看凤姐儿乐子,谁知正对上陈斯远递过来的眼神儿,心思一转,立时想起陈斯远先前所说。于是当下便道:“弟妹这话儿我可不同意,我这儿媳哪里就善妒了?平儿这等好模样的,还不是留在身边儿给了琏儿?再说前一回泼醋,也是因着鲍二家的悖上欺主。
这都要凤丫头的命了,也就是凤丫头有心给琏儿留了脸面,换做我,早就一帮子将那贱婢打杀了!”
王夫人乜斜邢夫人一眼,说道:“是非曲直,公道自在人心。若凤丫头不那般要强,府中又岂会有那般风言风语?”
贾母拄着拐杖道:“太太既执掌中馈,当分得清什么是流言蜚语。凤丫头管家几年,很是将那些刁奴得罪了,背后议论主子是非,胡乱嚼舌根,也是寻常。好了,先叫琏儿进来吧,再如何也不好让他跪坏了身子骨。”
众人这才噤声,自有丫鬟去请,须臾便见贾琏只一身中衣绕过屏风而来。凤姐儿一双凤眸怒睁,见贾琏这般惺惺作态,心下更是恼恨。
那贾琏入得内中,一个头磕在地上求肯道:“老祖宗,孙儿也是实在没了法子。只因酒后失德,做下了错事。若昨日不接张金哥进府,孙儿只怕便要摊上官司了!”
贾母恨铁不成钢道:“你做的好事儿!既要纳妾,何不与大太太、大老爷说?”
贾琏分辨道:“一则事出仓促,二则……我也怕老祖宗发落。”
贾母恼道:“你如今就不怕我发落?”
贾琏闷头求肯道:“错儿已铸成,我自知无可辩驳,老祖宗该怎么罚便怎么罚。”
贾母扭头看向凤姐儿,道:“凤哥儿,你说如何处罚?”
凤姐儿道:“如何罚只管听老太太的便是了,我没什么可说的。只有一样,我听说那张金哥昨儿个是坐着花轿抬进府来的,走的还是东角门。敢问二爷,这张金哥来了府中,是良妾还是贵妾啊?”
贾琏想也不想,说道:“我纳张金哥,半分聘礼也无,其还有嫁妆傍身,自然算是贵妾。”
凤姐儿立马就炸了,冷笑道:“好啊,今儿个是贵妾,来日是不是便成了二奶奶?老祖宗,你可得给我做主啊!”
贾母紧忙安抚道:“凤姐儿莫慌,有我在,琏儿就算再胡闹,我也不会瞧着他宠妾灭妻!”
贾赦正要发话,却被邢夫人抢白道:“这些年府中内外都是凤丫头在打理,劳心劳力不说,还惹下一身骂名。这事儿咱们都瞧在眼里,你且放心,来日琏儿真要生出不该有的心思,我定会为你做主!”
贾母也心下古怪,暗忖这邢夫人今儿个怎地这般知情识趣?当下紧忙附和道:“正是这个道理,你操劳出一身病,我可都瞧在眼里呢。”扭头唬着脸儿盯着贾琏道:“琏儿,你怎么说?”
贾琏还能说什么?自是应承不迭。
当下贾母又发落贾琏往宗祠抄孝经十遍,以示惩戒,此事就算揭过。凤姐儿自去往自个儿院儿而去,这张金哥既为妾室,过门第二日总要给凤姐儿敬茶。
暂且不说凤姐儿情形,却说众人散去前,贾母又问过探春情形,听闻其果然惊吓到了,便唠叨嘱咐了一番,这才打发了众人,独留下陈斯远应答。
贾母便道:“远哥儿,昨儿个探丫头的事儿可查出端倪了?”
陈斯远摇摇头,道:“晚辈已打发人将碎裂的车厢抬了回来,过会子正要去查看一二。”
贾母蹙眉道:“车夫如何说?”
“一问三不知,看样子不似作伪。”
贾母蹙眉不已,暗忖莫非真是意外不成?可不拘如何,总要敲打一下王夫人了,免得其愈发肆无忌惮。
于是便道:“既如此,你便先查着,总要对探丫头有个交代才好。”
陈斯远应下告退,自去前头查看车辕残骸。
贾母思量一会子,吩咐鸳鸯几句,鸳鸯便去房里,寻了几张身契来。贾母仔细检视一遭,递给鸳鸯道:“你走一趟,给凤哥儿送过去。”
鸳鸯是心思伶俐的,仔细想想那几张身契,那可都是府中的管事儿。这身契落在二奶奶王熙凤手里,就等于将这几个管事儿的身家性命一并都给了二奶奶。如此一来,二奶奶自然实权大涨。
鸳鸯也不点破,当下便往凤姐儿院儿而去。
却说凤姐儿院儿里,凤姐儿粉面含霜,瞧着面前张金哥略略蹲踞了敬上茶来。
许是过了一会子了,平儿眼见凤姐儿还不叫起,赶忙低声道:“奶奶,张姨娘敬茶呢。”
凤姐儿回过神来,心下暗自腹诽,这张金哥模样周正,瞧着倒不是那等惯会勾搭人的狐媚子,却不知其本性如何。
当下接过茶盏,做样子般呷了一口,道:“妹妹快起吧。你既来我房里,往后便是自家姊妹,咱们须得齐心协力才好。”
张金哥起身道:“奶奶既吩咐了,我往后定本分行事,一准儿不会惹是生非。”
凤姐儿才点头,便有秋桐打了帘子进得内中,瞥了张金哥一眼便冷笑道:“奶奶可别被这狐媚子哄了去,生得一副周正模样,还不是背地里勾搭了二爷?也不知二爷被灌了什么迷魂汤,一个二嫁的还敢依着贵妾规矩入府?我看啊,她是全然没将奶奶放在眼里!”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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