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8章 功名由何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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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元氏处理及时,内宅中的纷乱倒没有影响到前堂宴会的进行。
当张家众人祭祖完毕返回前堂中时,也已经有许多宾客登门来贺。除了张家的亲友和张说在朝堂上的同僚之外,张岱的同年和朋友们也都来了不少。
众人移步中堂、分席坐定,宴会便正式开始了。
“悬爵劝善,裂土畴庸。燕公于国勋著,人所共钦,而今门下又有少徒深衔祖志、勇于进取,忠勇门风,实在是让人羡慕!”
众人落座后,又纷纷向张说道贺,望向张岱的眼神或是嘉许、或是羡慕。
一般人面对这一情况,多多少少是要谦虚几句。毕竟如同张岱这个年纪便能得获封爵者,要么是皇亲国戚,要么是凭借父祖功勋荫授,有几人能凭着自身的努力获得封爵?
张岱虽然也跟皇亲国戚沾边,但就连武惠妃的娘家亲侄子都还没有获得封爵呢,真要按照血缘关系来论的话,无论如何也轮不到张岱这个远房的外甥来沾这个光!
张说面对众人的恭维却并不谦虚,而是一脸欣慰的笑语说道:“是儿才超同侪、志迈前人,并不以浮夸事迹自夸,凡所行事,皆守于规矩,唯忠义二者当仁不让、勇于争先。圣怀博大,不嫌莽撞,今更以天恩酬之,使我庭门生辉。老夫故事何足道也,更有新人将领风骚!”
这话说的挺招人恨的,年纪大些的瞧着张说炫耀后继有人而不爽,年轻些的则看着功名早就的张岱有些不顺眼。毕竟否定别人的优秀可要比奋发努力、见贤思齐简单多了。
不过大多数宾客们类似的情绪也只是一闪而逝,既然登门来贺,总不会在人家主人大喜日子里扫兴找不痛快。更何况张岱的优秀那也是有目共睹的,别的全都不说,那新科状元的名头还正闪闪发亮呢!
但有的话外人不方便说,自家人却热衷拆台。
张说这里话音刚落,坐在席中的女婿卢政却望着张岱开口笑语道:“六郎少时守静、寂寂无名,就连我往来门下,亦不知有此少俊。动则一鸣惊人,去岁至今声迹屡闻,而今更得殊荣,着实令人艳羡。
在堂除了亲友长辈之外,更不乏渴于扬名立功却无计可施的同流后进,六郎理当将自己的功绩心得与众分享,诸后进哪怕不能奋而共进、比肩媲美,受此指点迷津后,也能有所体悟,知向何处用功啊!”
其他年轻一些的宾客们闻言后也都纷纷拍掌附和,起哄着让张岱分享一下成功经验。
与其说是请教,其实更像是刁难奚落,毕竟多少立朝大臣都还未获得爵位,张岱区区一个少年便先获封,他又能有什么功绩可配得上这一份殊荣?
张岱闻言后便微微皱眉、瞥了卢政一眼,他也想不出自己哪里得罪这个小姑父,让其当着一众宾客们的面来拆自己的台。而且不只是这个卢政,就连他那小姑妈、他们这两口子,都有点跟自己拿劲的意思。
不过他也懒得往深处去想,只是随口回答道:“所谓功绩心得,大父已有陈述,无非忠义二者勇于争先、努力表现而已。当今圣人英明神武、胸纳星汉,屡屡诏求贤遗,人间才流逢此盛世、遇此明君,何谓迷津难出?又需受谁指点?”
这番回答直接把众人的起哄都给堵了回去,他们再怎么不服气,总不好再说自己连忠义之道都不识,还需要向旁人请教。
“六郎太谦虚了,忠义之识人所共用,但于此道所行却长短参差、各有差别。”
其他年轻人们或还不忿于张岱得宠,但他的同年们却都是心悦诚服,王昌龄在张岱说完后便又开口说道:“某等不及卢郎亲戚缘深、情义早结,今春省试才作结识,放榜之后同行东出。
沿途所见六郎事迹种种,皆深有感触。去岁淫雨河溃,南北生民痛失桑梓、嗷嗷待哺,天下口称义气者不乏,肯于躬身施救者寥寥。六郎去岁省试未已便已经布划救灾,得救者数以万众。某等同行,亦幸与事,梁宋之间救济数千家。
人或谓功名由何而出?可夸者岂独煊赫大功,民历灾而得救、伤而不毁,不亦善哉?古来良吏,上承皇命而下宣政令,治善以为功。某等草民虽未衔恩命,但仍勇于迎合上天好生之德,这便是忠义之内奋勇进取!”
王昌龄这么一说,其他一众同年们也都纷纷开口补充,将他们此番东行事迹一一道来。
在场众人听到这些内容后,也才知道张岱受封是有此缘由,是真的有活人万余的功绩。原本他们还以为张岱东行就是为了针对源乾曜,是朝堂纷争的一个延伸,现在看来还是他们各自认识太浅薄了。
于是接下来众人又对张岱赞不绝口,夸得他都有点不好意思了,而一些之后陆续到来的宾客们听到张岱这些事迹后,也都免不了再夸奖一通。
傍晚时分,来贺的宾客更多了,当丁青递上来一张名帖时,张岱看了看便决定亲自出迎。
来贺的宾客们大部分都已经被家人们引到了中堂去,但也有一些暂时留在了前堂稍作等待。张岱迈步走进前堂侧厢去,一眼便见到了名帖的主人,高力士的养子高承信。
“六、六郎……”
高承信见张岱走进来,也忙不迭从席位上站起身来,有些手足无措的向他作揖:“我、我奉阿耶命来,来贺六郎封爵之喜。”
“若非渤海公有命,难道十六兄便打算自此以后绝迹我家门前?”
张岱走进房间里,望着高承信说道,他见这家伙没有了之前意气风发的模样,整个人都显得颓唐起来,又叹息一声道:“十六兄还在怨我之前相弃而走?”
“哪里、我怎敢……错终究是我任性铸成,怎么敢再怨尤六郎。我至今思及,都是悔恨万分,之前六郎待我推心置腹,而我却一时莽撞、将六郎牵连进莫测的凶险中。”
讲到这里,高承信突然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便向张岱叩首道:“纵然没有阿耶吩咐,我、我也早想登门当面向六郎道歉。无论六郎肯不肯原谅我……这一份千金不易的情义,终究是我自己辜负了!”
张岱没想到这家伙玩这一出,忙不迭迈步避开,由侧方入前去将高承信搀扶起来,然后才又说道:“日前在汴州时,渤海公也向我言此事。事情已经过去了,若再念念不忘、纠结前事,只是自我捆缚罢了。
十六兄今日登门道贺,我心甚欢喜。希望彼此之间能相互体谅,使这一份情义还有能够延续结深的余地。日后坦诚相处、相扶互助,做一对惺惺相惜的良友。”
“六郎如此大度,越发让我无地自容……”
高承信一边抹着眼角的泪水一边向怀内摸索,将一封书信递到张岱面前来:“阿耶遣我前来,除了道贺之外,另外叮嘱将此呈于六郎。”
张岱接过书信来打开一看,发现竟是皇帝手书给中书省的一份非正式的手令,大意是讲因渤海公高力士奏陈详情,圣人自觉对张岱前赏尤浅,于是便再加封一等。
看到这一份手令,张岱才知道自己从县男被提拔成为县子的缘由,于是又连忙说道:“渤海公如此体恤关照,当真令我受宠若惊!有劳十六兄你奔行来告,请一定要留下来略进薄酒一杯!”
“六郎深情相留,我便却之不恭!”
高承信闻言后便也连忙说道,如今的他在高力士一众养子当中也不再是备受瞩目的一个,如果能够维系好和张岱的关系,无疑更加有助于未来的翻身。
当张岱引着高承信重新返回宴会当中时,宴会中的话题终于不再集中于他身上,而是开始吟咏赋诗起来。唐人本就喜好诗歌,张说又是当代文宗,宴席吟诗已经成了他们家宴会上的固定项目了。
这样的场合自然还是为了活跃气氛,也鲜少会有什么能够流传后世的唱和佳作,大凡稍通声韵者都可以来上几首,哪怕所做不美也不会受到什么奚落嘲笑。
眼下席中所作是一个乐府题《对酒歌》,为魏武帝曹操所赋,也是宴会酒席中常常用来劝酒的诗题,诸如“对酒诚可乐”“当歌对于酒”等破题,诗仙李白等也多有应题诗作。
眼下席中最活跃的便是高适了,无论别人找不找他对酒,他都在席中且吟且歌,已经对歌出了七八首,才情和表现欲都很旺盛。
今日朝堂上除了一干国家大事之外,同时公布了另一件事,皇帝下诏求贤,将要举行制科考试,而张岱所应之科三天后便要举行。
这关系到他能否顺利解褐出仕,他自然不敢怠慢,所以在酒宴上也没有待太久,眼见到同年与好友们都融入的不错,于是他便先起身告退,归舍休息,养精蓄锐准备几天后的制科考试。
回到集萃楼居室里,张岱却留意到英娘和阿莹母女情绪都有些不对,于是便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阿郎,主母太过分!她竟……”
阿莹闻言后便神情忿忿的将主母郑氏那一通折腾讲述一番。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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