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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9章 春游江宁,景宁微服


翌日,四月初三,正值暮春时节。

    江宁风和日丽,碧空如洗。

    太上皇景宁帝的圣驾,出江宁织造府,沿御道直往夫子庙而去。

    忠顺亲王、袁晳、雷孝臣、甄应嘉、陈弼纳、唐吉纳、贾雨村等人随侍,姜念也随侍。

    来至夫子庙。这文庙飞檐斗拱,金碧辉煌,殿前古柏森森,透着几分肃穆。

    景宁帝在孔子像前焚香行礼,又观览了庙内珍藏的历代碑刻。

    只是,平日的夫子庙,士子络绎不绝,庙外市集更是热闹非凡,各色商铺鳞次栉比,叫卖声此起彼伏,而今日的夫子庙,被肃静笼罩。

    倒是叫景宁帝感到有些失望,心里暗道:“微服游赏才得真趣,可惜历儿在扬州遇刺,以至于朕如今都不能轻易微服了。”他素来喜爱微服出巡,此番南巡,至扬州前也不止一次微服游玩。

    离了夫子庙,又至贡院。这江南乡试之地,规模宏大,号舍连绵,可容大量考生。

    平日贡院周围也颇为热闹,然因景宁帝圣驾,今日贡院也笼罩在了肃静之中。

    圣驾来到秦淮河畔。

    十里秦淮,本是金陵第一等繁华去处。两岸酒楼茶肆林立,朱栏画栋倒映水中;河上本该画舫如织,歌女抚琴,才子吟诗,一派风流景象。

    今日因圣驾临幸,早已清场,河面空空荡荡,不见游船。

    景宁帝望着寂寥的河面,眉头微皱:“怎么河面连条船也没有?这般冷清,如何领略秦淮风月?”

    两江总督陈弼纳忙上前解释:“回太上皇,圣驾安危为重。”

    “胡闹!”景宁帝不悦道,“朕又不是纸糊的,乘船游河能有什么闪失?”

    陈弼纳紧张道:“太上皇息怒……”

    景宁帝摆摆手:“罢了罢了。”

    当即,景宁帝登上画舫,这画舫比寻常游船大了三倍不止,朱栏雕窗,锦幔低垂,船头悬着“御览”二字的明黄灯笼。

    画舫虽好,却是游了冷清的秦淮河。

    沿秦淮河来至莫愁湖。

    莫愁湖位于江宁城西,因六朝时莫愁女传说而得名。

    湖面开阔,四围垂柳如烟,亭台楼阁点缀其间。

    景宁帝忽见岸边一块石碑,上书“莫愁”二字,笔力遒劲,不由驻足,眯眼细看,对身后的甄应嘉问道:“朕记得这字是米芾的手笔吧?”

    甄应嘉忙道:“太上皇慧眼如炬,正是米南宫真迹。此碑立于南宋年间,距今已有五百余年了。”

    景宁帝抚须颔首:“米颠书法,名不虚传。”说着转向袁晳,笑道,“晳儿倒是爱临米芾的字。”

    袁晳恭敬答道:“孙臣愚钝,虽爱摹写米南宫,总不得其神韵。”

    “不妨事。”景宁帝笑道,“米字最难在那一股狂放不羁的劲儿,你性子温和,学不来也是常理。”

    众人闻言皆笑。

    画舫缓缓离岸。

    湖面波光粼粼,倒映着两岸垂柳。远处几处亭台若隐若现,宛如水墨画卷。

    景宁帝坐在船头黄罗伞下,命人撤去屏风,好一览湖光山色。

    “记得数十年前朕头一回来此一游,那时湖边还没有这么多亭台。”景宁帝叹道,“后来每次来此,这莫愁湖一次比一次更美。朕如今却老了!”

    甄应嘉忙奉承道:“太上皇健康长寿、福泽绵长,何言‘老’字?”

    陈弼纳则接话道:“太上皇好记性。这些年江宁富庶,官府民间都爱在此修建别业,景致自然更胜从前。”

    景宁帝起了诗兴,忽指着一座小亭,对众人道:“以那‘观鱼亭’为题,何人能速作一首诗来?”

    众人纷纷沉思。

    甄应嘉非但棋艺平常,诗文也平常,而贾雨村非但棋艺不俗,诗文也不俗。甄应嘉看了眼贾雨村,贾雨村会意,知道是叫他趁机展才。于是,贾雨村恭声道:“微臣斗胆献上一首。”

    景宁帝点了点头:“吟来。”

    贾雨村便朗声道:“一泓春水碧如天,小立亭台看鱼眠。莫道此中无乐事,心闲便是地行仙。”

    景宁帝称赞:“好个‘心闲便是地行仙’!”

    甄应嘉忙跟着道是好诗。

    姜念在旁见了,也不得不承认,贾雨村确实很有才华。

    画舫绕湖一周,景宁帝游兴已足,方起驾回了江宁织造府。

    ……

    ……

    又翌日,四月初四。

    江宁依然晴空万里。

    景宁帝今日欲览钟山胜景。

    圣驾出了江宁织造府,往城东钟山而去。

    依然是忠顺亲王、袁晳、雷孝臣、甄应嘉、陈弼纳、唐吉纳、贾雨村及姜念等人随侍。

    钟山乃金陵第一名胜,山势巍峨,林木葱郁。山中有明孝陵、灵谷寺等古迹,又有紫霞湖点缀其间。

    圣驾至山脚,早已备好肩舆。

    景宁帝却摆手道:“朕虽年迈,登这几级台阶还不成问题。”说着便要步行上山。

    甄应嘉忙劝道:“太上皇万金之躯,岂可……”

    “无妨。”景宁帝笑道,“当年朕连太行山都爬得,何况这小丘?”

    众人不敢再劝,只得簇拥着景宁帝拾级而上。

    山道两旁古木参天,鸟语花香。

    行至半山腰,有一处凉亭,匾额上书“观云”二字。

    景宁帝驻足歇息,凭栏远眺,但见江宁城郭尽收眼底,秦淮河如一条玉带蜿蜒其间。

    “好景致!”景宁帝叹道,“难怪当年诸葛亮要说‘钟山龙蟠,石城虎踞’。”

    袁晳接话道:“孙臣记得,李太白也有‘三山半落青天外,二水中分白鹭洲’之句咏此。”

    景宁帝颔首微笑,忽瞥见贾雨村,想起昨日贾雨村作的诗,便对贾雨村笑问:“贾雨村,你可能即兴作一首诗来咏这钟山?”

    贾雨村忙道:“微臣昨日已斗胆作了一首,今日实不敢再作。不过,微臣适才倒是得了一副对联。”

    景宁帝笑道:“是何对联?说来听听。”

    贾雨村便朗声诵道:“春山如笑迎銮驾,古木含情护圣踪。”

    景宁帝满意地点了下头,心中暗赞这贾雨村。

    歇息片刻,圣驾继续上行。

    至山顶,极目远眺,但见长江如练,金陵如画,一派壮丽景象。

    众人静立山顶,任山风拂面,各怀心思。

    游罢钟山,景宁帝圣驾又至玄武湖。

    玄武湖的湖面,比起莫愁湖,更要开阔多了,碧波千顷,中有五洲星罗棋布。

    龙舟绕湖一周,景宁帝摆驾回江宁织造府。

    ……

    ……

    四月初五,依然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景宁帝欲往燕子矶观江。

    随侍之人依然包括了忠顺亲王、袁晳、雷孝臣、甄应嘉、陈弼纳、唐吉纳、贾雨村及姜念。

    圣驾出了江宁织造府,朝城北观音门外而去。

    燕子矶乃长江三大名矶之首,三面临空,形似飞燕展翅。矶头峭壁千仞,俯瞰万里长江。“燕矶夕照”之景,更是引得无数文人墨客题咏。

    圣驾至矶下,虽已备好软轿,景宁帝却不愿坐轿,步行而上。

    众人簇拥着景宁帝拾级而上,两旁古木森森,时有猿啼鸟鸣。

    登至矶顶,极目远眺,见长江如练,舟楫如蚁,一派壮阔景象。

    “好景致!”景宁帝叹道,“难怪当年李白要说‘登高壮观天地间’。”

    游罢燕子矶,景宁帝又游栖霞山。

    栖霞山位于江宁城东北郊,燕子矶的东边,以深秋红叶和佛教文化闻名。

    山势逶迤,层峦叠翠。

    山中古刹栖霞寺,乃南朝四百八十寺之首,千佛岩上石窟造像,更是江南罕见。“栖霞胜境”名动天下,多少文人骚客在此留下墨宝。

    圣驾至山脚,景宁帝又不登早已备好的步辇,又要步行,道:“礼佛贵在心诚,岂可坐轿上山?”

    山道两旁古木参天,时有钟磬之声从山顶传来,更添几分禅意。

    将至山门,听闻一阵梵呗之声传来,清越悠扬。

    入得山门,方丈早已率众僧迎候。

    景宁帝在佛前上香,又观览了千佛岩石窟,但见千尊佛像,或坐或立,宝相庄严,令人肃然起敬。

    景宁帝在最大的一尊佛像前驻足良久,似有所悟。

    ……

    ……

    景宁帝自四月初二驾临江宁,一连三日皆是日丽风和。

    圣驾游遍了秦淮烟月、莫愁春水、钟山云树、玄武碧波、燕矶江色、栖霞佛光等六处胜景。

    景宁帝游玩时,姜念一直随侍,景宁帝待在行宫时,姜念也一直待在行宫,没擅自外出,就连想看望薛宝琴的心思都被他压住了。

    主要原因在于,此前袁历在扬州遇刺,姜念怀疑江宁这里也可能出乱子。他若擅自外出,届时或会引发猜疑。

    明日四月初六,景宁帝倒是没提前定下行程。

    四月初五晚间,江宁织造府内灯火通明。

    景宁帝寝殿中却只留了戴权、甄应嘉二人,余者皆被屏退。

    烛影摇红中,景宁帝轻抚案上一方旧帕,神色黯然。

    “朕意欲明日微服出巡。”景宁帝忽道,“去牛首山祭一祭静兰。”

    他终究要在江宁微服出巡了!

    戴权低垂的眼皮下精光一闪,甄应嘉则身子微颤。

    十八年前,景宁帝第六次南巡至江宁,甄应嘉父亲献上个绝色佳人,名唤静兰。此女生得秋水为神玉为骨,会琴棋书画,还擅长弹琵琶唱曲。

    静兰侍寝了好几日,景宁帝本欲带她返京的,她拒绝了。

    景宁帝倒也没有强求,赐了大笔财物给静兰,并命甄应嘉父亲好生照看,且暗中监视,防静兰另嫁。

    不料静兰红颜薄命,不足三年便香消玉殒,葬在牛首山南麓。江宁牛首山双峰耸立,佛教文化兴盛,山南缓坡被视为“藏风聚气”的吉壤,富商巨贾和高级文官偏好在此修建墓地。

    静兰之事,甄应嘉知道,戴权也知道。

    景宁帝此番第七次南巡,其中一个原因就在于,想亲自祭一祭静兰的墓地。

    眼下听景宁帝说明日要微服出巡去牛首山祭静兰墓,戴权心里一喜,暗道:“假刺太上皇的良机会来了!”

    ……

    ……

    四月初六,天色微明时,江宁飘起细雨来。

    这雨细如牛毛,密似蛛网,将整座城池笼在朦胧水雾之中。

    连着晴了几日,偏生今朝落雨,倒似天公也知人意,故意添些愁绪。

    景宁帝晨起推窗,见檐前雨丝如织,却未改微服出巡之念。

    当下景宁帝换了身靛青缎袍,打扮得像个寻常富家老爷。

    雷孝臣、甄应嘉也各着素服,戴权则扮作管家模样,景宁帝的亲信一等侍卫侯渭生得魁梧,便充作护院家丁。

    一行人悄然出了江宁织造府角门,两辆青布马车早已候着。

    姜念领着一群侍卫亲兵,皆作商队打扮,三三两两散在四周。

    雨幕中但见蓑衣斗笠浮动,若不细看,倒真似寻常行商。

    马车出了城门,沿官道向牛首山行去。雨中的官道泥泞,车轮有时会陷入泥中,行进不快。

    景宁帝掀开车帘,见道旁杨柳新绿,被雨水洗得发亮,远处山色空蒙,倒也别有韵味。

    “十八年了……”景宁帝忽然叹道。

    甄应嘉在旁陪笑:“太上皇好记性。静兰姑娘若泉下有知,定感圣恩。”

    景宁帝不答,只望着雨幕出神。当年那女子实在是绝色,尤其是抱着琵琶弹唱的样子,甚是动人。可惜……

    正沉思间,忽听前方林中传来一声鸦啼,凄厉异常。

    侯渭立刻按住刀柄,姜念也在远处打了个手势,侍卫亲兵们悄然收紧包围。

    “不过野鸦罢了。”甄应嘉笑道,“这雨天禽鸟躁动,也是常理。”

    行至山脚,雨势稍歇。

    众人下车步行,石阶上青苔湿滑,戴权、侯渭一左一右搀扶着景宁帝。山路蜿蜒,两旁古木参天,雨滴从叶梢滑落,打在伞上噼啪作响。

    约莫两刻钟,来到半山一处平地,松柏森森,甄应嘉引路至一座青石砌就的孤坟前,碑上刻着“静兰之墓”四字。

    “就是此处了。”甄应嘉低声道。

    景宁帝神情恍惚,一时间难以将当年的静兰与眼前的这座孤坟联系在一起。待回过神来,他从戴权手中接过香烛,亲自点燃插在墓前。青烟袅袅中,他凝视了一会儿墓碑,抬眸对众人道:“你们退下,朕……独自待会儿。”

    众人退至十步开外。

    景宁帝又凝视了一会儿墓碑,旋即轻抚墓碑,似要说什么,却终究无言。忽然,一滴水珠落在石上,不知是雨是泪。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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