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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8章 凤折翅


贾瑞,是贾府旁支子弟,是贾家家塾先生贾代儒的长孙,这厮贪财贪色,贪图享乐。

    贾瑞自初见王熙凤,便似苍蝇见血般惦记上了。但碍着王熙凤是荣国府的管家奶奶,又听闻她是个厉害人,虽垂涎三尺,到底不敢造次。

    谁知凤辣子竟被休出荣国府,居在东郊一所僻静宅院。

    贾瑞闻讯,心内暗喜,以为正是天赐良机。

    于是,短短一月间,他竟已三次寻上门。王熙凤头回见了他,却也看穿了他的龌龊心思,后两次则都称病不见。

    这日午后,贾瑞又一次来到东郊找王熙凤。

    只见他特意穿着一身簇新的宝蓝色团花缎袍,腰间悬着块赝品和田玉,头发抹得油光可鉴。

    来至王熙凤宅前,见黑漆门紧闭,他便抡起拳头“咚咚”敲门。

    不多时,旺儿懒洋洋地开了门,一见是贾瑞,顿时皱起眉头:“瑞大爷怎么又来了?”

    贾瑞堆起笑脸:“好旺儿,凤嫂子今儿身子可大安了?我这儿有桩要紧事与她商议。”

    旺儿道:“瑞大爷能有什么要紧事与咱们奶奶商议的?你且说来听听。”

    贾瑞搓着手:“这个……实在不便与你说,须得当面与凤嫂子细说才好。”

    旺儿不耐烦:“咱们奶奶今儿身子也不爽利,不便见客。您请回罢!”

    说着就要合上黑漆门。

    贾瑞见势不妙,竟如泥鳅般从门缝里钻了进来,用身子死死抵住门板,赔笑道:“好旺儿,你就行个方便。我确有要紧事,关乎凤嫂子的前程!”

    旺儿见他这般无赖,脸色愈发难看:“瑞大爷,不是小的多嘴。你虽是琏二爷的堂弟,到底男女有别。这般三番两次上门纠缠,传出去像什么话?你也别为难小的了,趁早回去是正经!”

    谁知贾瑞突然发了蛮力,猛地将黑漆门推开,一个踉跄跌进院中。

    旺儿猝不及防,惊呼道:“你……你这是做什么!怎的还强闯……”

    话未说完,贾瑞已提起袍角,一溜烟往内院跑去,宝蓝色团花缎袍在风中鼓荡,转眼就窜进了内院。

    旺儿忙不迭追了上去,边追边喊:“快拦住这没脸没皮的……”

    内院几个丫鬟仆妇被惊动。

    旺儿家的忙要上前阻拦贾瑞,贾瑞却似饿狼扑食,直往正房冲去,腰间赝品和田玉撞得叮当作响。

    贾瑞冲进了正房堂屋,见平儿从卧房掀帘而出。他忙堆出笑脸,作揖道:“好平儿姑娘,我有桩要紧事与凤嫂子商议。”

    平儿蛾眉倒竖,冷声道:“瑞大爷,这是怎么说的?谁许你闯进来的?”

    旺儿气喘吁吁追进来,指着贾瑞道:“我与他说了奶奶身子不爽利,他竟硬闯进来!”

    平儿闻言,俏脸含怒:“瑞大爷好歹也是读书人,怎么这般不知礼数?还不快出去!”

    正争执间,忽听卧房内传来王熙凤慵懒的声音:“是谁在外头吵闹呢?”

    贾瑞如闻仙乐,忙向着卧房道:“好嫂子,是我啊。我有桩要紧事与你商议呢。”

    卧房里静默了一会子,方听得王熙凤慢条斯理道:“既是有要紧事,你便进来罢。”

    贾瑞喜得抓耳挠腮,三步并作两步抢入卧房。

    平儿、旺儿、旺儿家的都紧随其后。

    但见王熙凤正斜倚在贵妃榻上,穿着件绫袄,青丝松松挽就,虽无珠翠点缀,却也有一段天然风韵。

    “哟,什么风又把瑞大爷吹来了?”王熙凤强压下心头怒火,嘴角扯出一丝笑意。

    贾瑞却贼眉鼠眼地瞥向平儿三人,搓着手道:“我要与嫂子商议要紧事,你们且回避则个。”

    旺儿气得发笑,正要反驳,却听王熙凤淡淡道:“既如此,你们先下去罢。”

    平儿三人面面相觑,只得悻悻退下,临去时旺儿还剜了贾瑞一眼。

    待众人退尽,贾瑞的双眼便似黏在了王熙凤身上,骨碌碌转个不停。他涎着脸笑道:“嫂子就不赏个座儿?”

    王熙凤纤指轻点身旁的绣墩:“瑞大爷请便。”

    贾瑞坐下,那双眼越发不安分起来。先是盯着王熙凤露在袖口外的一截雪腕,又往那微微敞开的领口处乱瞟,整个人酥得似没了骨头。

    王熙凤见贾瑞只顾着看自己却不言语,一双贼眼似要钉在自己身上一般,心中厌恶至极,面上却挤出三分笑意,慢条斯理道:“瑞大爷适才说有要紧事,不知是何事啊?”

    贾瑞这才如梦初醒,忽然故作气愤道:“琏二哥真真是铁石心肠!似嫂子这般天仙似的人物,竟也忍心休弃。若嫂子嫁的是我,定当捧在手心里疼着爱着,断不会让嫂子受半点委屈。”

    王熙凤似笑非笑道:“上回你来时,也是这套说辞。难不成今儿强闯进来,就为再嚼一遍这陈词滥调?”

    贾瑞见王熙凤未直接斥责,胆子愈发大了,涎着脸道:“倒也不全为这个。我是想着……”他左右张望,压低声音,“嫂子已独居月余,这般年轻貌美,又是极风流的人物,哪里耐得住寂寞?”说着竟要伸手去碰王熙凤的衣袖。

    王熙凤眼中寒光一闪,却故作沉吟道:“正是呢,可不知如何是好?”

    贾瑞忙凑到王熙凤身边,一股子头油混着汗酸的浊气直冲王熙凤鼻端:“所以我特来替嫂子解闷儿。我日日闲着,往后天天来替嫂子解闷儿,岂不妙哉?”说着就要去握王熙凤的柔荑。

    王熙凤道:“放尊重些!这般拉拉扯扯,叫下人们看了成何体统!”

    见贾瑞吓得缩回手,她又放缓语气道:“这大天白日的,你在这里也不方便。你且回去,明儿晚上亥时初刻再来,悄悄从后门进来,在挨着后门的小屋里候着。”

    贾瑞如获至宝,却又疑心道:“好嫂子,你可别哄我?”

    王熙凤轻嗤一声,斜睨着他:“哄你作甚?你爱来便来,不来也罢了……”

    “来!死了也要来!”贾瑞不待她说完,便急不可耐地应承,喜得抓耳挠腮,连告辞时都险些被门槛绊了一跤。

    待贾瑞走后,平儿急忙掀帘进来,关切地问道:“他究竟与奶奶说了何事?”

    王熙凤冷哼一声,将手中茶盏重重一放:“还能有什么?不就是那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勾当!”

    平儿道:“如今奶奶落难,他倒来趁火打劫!奶奶又何必见他?直接让旺儿撵出去便是!”

    王熙凤眼中寒光一闪:“你且看着,我自有道理整治这没脸没皮的东西。”

    她若还是曾经荣国府里威风八面的琏二奶奶,依着她素日杀伐决断的性子,贾瑞早就被她整治了。奈何,如今她被休出荣国府,娘家又遭了难,连惩治个登徒子都要再三权衡。

    今日见贾瑞愈发猖狂,她终于按捺不住心头怒火,决定动手了!

    “去把旺儿叫来。”王熙凤声音冷得像冰,对平儿道。

    平儿不多时便领着旺儿进来。

    “你且退下。”王熙凤又对平儿道。

    平儿只得悄声退出。

    旺儿见王熙凤面色阴沉,忙躬身道:“奶奶有何吩咐?”

    王熙凤取了一方帕子,慢条斯理地擦着指尖茶渍:“你今日便去联系几个泼皮。”声音轻悄,却字字如刀。

    旺儿眼珠一转:“可是要整治瑞大爷?”

    王熙凤唇角勾起一抹冷笑,示意旺儿附耳过来。旺儿忙凑上前,但闻一阵幽香袭来,接着便是王熙凤压低的声音:“找几个手脚利落的,明晚……记住,要做得干净!”

    旺儿道:“奶奶放心,小的省得。”

    王熙凤随即取了一包银子给了旺儿。

    望着旺儿退下的背影,王熙凤不由想起曾经自己在荣国府惩治人的威风,攥紧了手中帕子。

    帕子上绣的凤凰,如今看来竟有几分讽刺……

    ……

    ……

    翌日入夜,天上淅淅沥沥下着冬雨。

    贾瑞按捺不住,未及亥时,戌时四刻便鬼鬼祟祟摸到王熙凤宅院后门。却也不敢贸然进去,只在滴水檐下缩着脖子等了半个时辰,冻得嘴唇发青,方敢推开那扇虚掩的后门,溜进了挨着后门的一间小屋。

    这间小屋阴暗潮湿,霉味扑鼻。

    贾瑞搓着手在屋里踱步,正等得心焦,忽听门外脚步声杂沓,还不及反应,木门“砰”地被推开。但见旺儿提着一盏气死风灯,领着四个泼皮闯了进来。那灯光映得众人面目狰狞,似阎罗殿里的鬼差。

    “好个瑞大爷!”旺儿冷笑道,“大晚上的私闯民宅,该当何罪?”

    话音未落,几个泼皮便一拥而上,拳脚如雨点般落下。贾瑞抱头哀嚎:“别打,别打,求你们别打了……”

    旺儿一摆手,众泼皮这才停手。他忽地拿出纸笔拍在桌上,对贾瑞道:“要么写下一百两借据,要么咱们就找你祖父评评理,也要请荣国府的主子们评评理,就说你这混帐东西对咱们奶奶起了混账念头!”

    贾瑞素日畏惧祖父贾代儒,自然也怕此事被荣国府得知。他瘫在地上,鼻青脸肿地求饶一番,见求饶不成,无奈道:“这……这如何落笔啊?”

    “这有何难?”旺儿道,“就写赌钱输了,借头家银一百两便是。”

    “一百两也太多了……”贾瑞哭丧着脸,“五十两可好?”

    旺儿道:“休要啰嗦!就写一百两!”

    贾瑞便抖着手写下借据,又按了手印,然后一瘸一拐地摸出宅院。冰冷的雨水浇在脸上,混着嘴角的血水流下。此刻他才恍然大悟——原是着了王熙凤的道儿!抬头望天,但见冷雨如织,夜色如墨。

    宅院后门“吱呀”一声关上,仿佛在嘲笑他的痴心妄想。

    ……

    ……

    贾瑞自吃了大亏后,虽则心里仍惦记着王熙凤,却再不敢登门造次了。

    却是比原著里他的下场要好,原著里他可是被王熙凤整死了!

    而现在,因王熙凤的身份处境不同,倒是不便对贾瑞下死手。

    谁知那起子泼皮中,有个叫顾鹏的头子,见王熙凤是个落了架的凤凰,竟起了歹心。

    这日阴云密布,顾鹏领着几个泼皮手下,大摇大摆来到王熙凤宅前,强要见王熙凤。

    王熙凤无奈之下,在正房堂屋见了顾鹏,旺儿侍立一旁。

    顾鹏生得鹰鼻鹞眼,腰间别着把解腕尖刀,对王熙凤冷笑道:“你好手段!只是若要此事不传出去,不传到那荣国府,须得一千两银子封口!”

    王熙凤心里一颤,却强自镇定道:“你说笑了,我如今哪里拿得出这许多银子?”

    顾鹏突然俯身向前,一股子酒气直喷到王熙凤脸上:“若没银子……”他笑着打量王熙凤周身,“你服侍我一年半载也成。”

    王熙凤气得浑身发抖,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终究按下怒火,从里间取出一包银子:“这里是一百两,你且先拿去,余下的……过几日再来取。”

    顾鹏接过银子,冷笑道:“究竟要过几日?”

    王熙凤道:“十日。”

    顾鹏“哼”了一声:“顶多三日!”

    他领着几个泼皮手下扬长而去。

    王熙凤心中不由暗叹:“我如今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凤凰折翅遭雀戏!”

    当即,王熙凤与平儿、旺儿、旺儿家的一起商议对策。

    旺儿先开口道:“依小的看,不如去求琏二爷。”

    “糊涂!”王熙凤不待他说完,便厉声打断,“我如今这般境地,若再让荣府知道这等事……”说到此处,声音已有点发颤。

    其实,她心中尚存一丝希冀,盼着有朝一日能重回荣国府,若这等腌臜事传入荣国府,岂不断了这一丝希望?

    屋内一时沉寂。

    忽听旺儿家的轻声道:“我倒想起一人——近日姜姑爷不是回京了么?”

    王熙凤闻言看向旺儿。

    旺儿道:“姜姑爷与巡捕左营马参将交好,只要马参将向顾鹏递句话,这事儿便了了。”

    王熙凤手中帕子一紧。自王家倾覆,她对姜念自是怨恨难消,可眼下这事儿若能请动姜念帮忙,确实就简单了。

    “只是……”旺儿搓着手道,“只怕他不愿相助的。”

    王熙凤目光游移,最终落在平儿身上。

    她一直认为姜念贪色,仔细一想,如今能帮她巴结姜念的仅有平儿了。

    不过,她还抱着重回荣国府的一丝希冀,目前可不能让平儿帮她巴结姜念。

    思来想去,王熙凤决定,自己亲自去求,或许姜念不要好处直接愿意相助了呢?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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