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一道身影便急匆匆地跨了进来。

正是她的外公，云城。

此刻他满眼通红，步履踉跄。

当他的目光落在岁岁那张贴着好几块碧色药膏的小脸上时，身体猛地一颤，眼泪“唰”地一下就滚了下来。

“我的岁岁……我的乖孙……”

他几步上前，一把将小小的奶团子搂进怀里，抱得紧紧的，常年稳如山岳的身躯竟在微微颤抖，声音哽咽得不成样子。

“是外公不好……是外公没有保护好你……让你一回来就受人欺负了，岁岁放心，外公已经狠狠惩罚了玥儿，为你出气。”

被外公温暖而微颤的怀抱拥着，岁岁的小鼻子一酸。

一股从未有过的暖流，从心底最深处涌出，瞬间包裹了她小小的身子。

这就是……有家人疼爱的感觉吗？

真好。

感觉到外公还在伤心，岁岁连忙伸出肉乎乎的小手，笨拙地去擦他眼角的泪，反过来哄他。

“外公不哭，岁岁不疼啦！”

她仰起贴着药膏的小花脸，努力地想证明自己没事，奶声奶气地说道：“大师伯给的药膏可灵啦，贴上凉丝丝的，一点都不疼了，伤也好得快快的！

岁岁这般懂事乖巧的模样，更是让云城心头发烫，也让随后跟进来的几位师伯看得心疼又欣慰。

“瞧瞧我们岁岁，多懂事！”  二师伯墨夷尘率先开口，语气里满是怜爱。

“就是，受了委屈还想着哄外公。”  四师伯拓拔野说着，变戏法似的掏出一个玲珑剔透的玉铃铛，“来，岁岁，四师伯这个清心玉铃铛送你，带在身上安神定惊。”

“我那有刚炼好的百草蜜露，最是滋养，回头就给岁岁送来。”  六师伯也不甘落后。

几位师伯纷纷上前，这个送法宝，那个赠灵丹，都想把最好的东西给这个小师侄。

一时间，殿内宝光隐隐，药香浮动。

但最细心的还属三师伯，他打量了一下岁岁身上略显单薄的小裙衫，又看了看殿内虽华美却空荡的衣柜，温声道：“师兄师弟们送的虽好，可我瞧着，咱们岁岁从外面回来，怕是连几件合身像样的衣裳都没有。女孩子家，总不能只有身上这一件。”

说着，他拍了拍手，殿外的侍女们便鱼贯而入。

人人手中捧着一匹匹光彩夺目的精美衣裙，都是专门为三四岁女童裁制的新衣。

从绣着繁复金线的华贵宫装，到便于跑跳的轻便短打，应有尽有。

料子也都是凡间难得一见的云锦、鲛绡、天蚕丝，柔软得仿佛一捧云，舒适得好似一道光。

岁岁小小的身影，立刻在殿内堆积如山的绫罗绸缎中钻来钻去，像一只掉进了花海里的小仓鼠。

岁岁一会儿从一匹鹅黄色的锦缎下探出头，小脸被那明亮的颜色一衬，愈发显得粉嫩嫩、水灵灵。

一会儿又给自己披上一件绣着软乎乎小白兔的粉色云肩，对着光可鉴人的铜镜，自己把自己逗得咯咯直笑，清脆的笑声像挂在檐角的风铃。

她献宝似的跑到云城面前，小手揪着云肩上的兔耳朵，仰着小脸奶声奶气地喊：“外公你看！岁岁变成小兔子啦！长耳朵的小兔子！”

“哎哟，我的乖孙女穿什么都好看！这哪里是小兔子，分明是天上下凡的小玉兔仙女！”

云城坐在榻边，一张素来威严的脸上此刻笑纹深刻，眼底的宠溺几乎要化作蜜糖流淌出来。

一旁的几位师伯，平日里个个都是不苟言笑的高人模样，这会儿也笑意盈盈，争相为她出谋划策。

“咳，二师伯觉得这件水蓝色的不错，衬岁岁的眼睛。”

“岁岁，四师伯觉得大红的喜庆！咱们小岁岁就该穿得红红火火，像个小福娃！”

“红色太艳，小孩子家家的，还是素雅些好。六师伯看这件月白色的常服就不错，清清爽爽。”

岁岁听着师伯们在那你一句我一句的指挥，小脑袋在五彩斑斓的衣堆里转来转去，晕乎乎的。

她干脆趴在花花绿绿的衣裳堆里，像只小懒猫似的打了个滚，小手拨弄着，眼睛都挑花啦！

最后，她的小胖手指了指一件被压在最下面的嫩绿色罗裙。

那罗裙用的是最上等的冰蚕丝，轻盈柔软，在光下流转着莹润的微光。

裙摆上用金丝细细绣着几片小小的、圆滚滚的荷叶，针脚细密，活灵活现。

最可爱的是，其中一片荷叶上还趴着一只用墨绿丝线绣的小青蛙。

肚子绣得鼓鼓囊囊，一双黑豆似的大眼睛瞪得溜圆，憨态可掬。

小奶音里满是藏不住的欢喜。

“岁岁喜欢这个！有小青蛙，呱呱呱！”

她还学着青蛙的样子，两只小手撑在脸颊边，把自己的腮帮子也鼓成了两个小包子。

侍女连忙上前，小心翼翼地为她换上。

嫩绿的罗裙衬得她肌肤愈发雪白粉嫩，好似一枚刚刚剥开外壳、汁水饱满的新鲜荔枝。

乌黑柔软的头发被梳成两个对称的小揪揪，用同色的绿丝带轻轻系着，随着她的动作一晃一晃，更显灵气逼人。

云城看得一颗心都要化成水了。

他一把将这软乎乎的小团子抱入怀中，在她奶香四溢的小脸上亲了又亲。

“哈哈哈，我家岁岁穿上这身，活像个刚出笼的那糯叽叽、甜丝丝的小青团儿，真想让人嗷呜一口咬下去！”

岁岁闻言，乌黑明亮的大眼睛眨了眨，长长的睫毛像两把小刷子。

她似乎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下外公的话，然后十分郑重地撸起自己藕节般白嫩的小手臂，努力地举到云城嘴边。

她闭上眼睛，鼓起小嘴，摆出一副视死如归的小模样。

声音又软又糯：

“外公，咬！岁岁不怕疼的！”

小家伙这副天真烂漫、信以为真的模样，把满屋子的大人全都逗得哈哈大笑。

“哎哟我的心肝宝贝儿！”云城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外公疼你都来不及，哪里舍得真咬你！”

他将岁岁紧紧地、紧紧地搂在怀里，仿佛要将这迟到了三年的爱全部补偿给她。

这孩子，真是太惹人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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