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禅一句话让全场震惊，包括那些还在忙着算数的博士们，纷纷扭头看过来。

“岂有此理，这这……岂有此理！”

谯周气得手指哆嗦，满脸委屈看向诸葛亮：“诸葛丞相，太子此言有违祖训，不遵圣人，还望早做规劝，以免失天下士民之心。”

许靖也忍不住劝道：“太子，太学关乎国运，儒生乃国之柱石，岂能废之？”

诸葛亮敛容正视刘禅：“太子可知今日之言，将会绝士人之心，无人为国出力，谁来兴复汉室？”

刘禅却不以为然，反问道：“桓灵之际，庙堂之上，朽木为官，殿陛之间，禽兽食禄。多少狼心狗行之辈，还记得圣人之言，行君子之事？”

“这……”诸葛亮微微皱眉，以目示意刘禅适可而止。

昨日商议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只是为了成立国子监，你这套说辞未免骂得太难听了。

许靖忙道：“太子言之过甚，先前朝堂之乱，皆因外戚何进出身屠户，不通国事，宦官弄权所致。也有卢植、伍孚、杨彪、孔融等忠良，万不可以偏概全。”

刘禅抱拳道：“那么我请问：方今朝廷催崩，曹魏篡逆，天下二分。我父皇仁德天下皆知，能否凭此仁义之名，叫曹丕拱手而降，还是学这寻章摘句，注经之事便可救大汉？”

谯周不满道：“自来兴邦国治国，文武各司其职。若只有武夫，穷兵黩武，将士不知有其君，百姓不知有其国，岂不是也要纲常大乱？”

“太傅此言有理！”刘禅笑道：“但治国者绝非全部都是只会注经的腐儒，而是要卢中郎这样能付诸实践的真正大儒。”

“面对曹魏反贼、羌狄等胡人，若一味讲什么仁义，只会自取灭亡。敢问太傅可否以君子之道折服蛮夷？”

“以德报怨，何以报德？”谯周不满道：“胡人天性野蛮，未受华夏之礼，如何能以君子之礼待之？”

终于上当了！

刘禅暗自握拳，缓缓道：“所以我认为子曰：不学礼，无以立。就是说蛮夷若不学着对我礼敬礼，便打到他站不起来，将其彻底击败，这有什么不对？”

“你你……胡搅蛮缠！”谯周脸色大变，没想到刘禅又来了。

许靖也是心中一惊，看来昨日太学院传言是真，心中好奇，问道：“敢问太子，三十而立。何解？”

“三十人才配让本太子站起来打！”

“四十不惑？”

“四十人我也会毫无犹豫的上去打！”

“嘶——”所有人都瞪大眼睛，连诸葛亮都摇头笑了。

许靖眉头微皱：“五十知天命？”

“五十人我也会打到他们知道我乃天命之人。”

……

许靖目瞪口呆，全场皆惊，大多数人其实都觉得新奇好笑，看出来太子这是故意为之。

唯有谯周气急败坏：“听听……诸位今日亲眼所见，太子如此言行，成何体统？”

许靖注视着刘禅，缓缓说道：“太子，两军交锋，各用其计，确实不能用儒术，但儒家治国，让天下皆知君臣之道，上行下效，方可长治久安。用兵于外，用儒于内，对内若是争强斗狠，朝堂与那市井又有何异？以理服人，以德化人方为长久之策。”

刘禅微微一笑，点头道：“许先生所言有理，但也不全对。若按祖训，文帝也说过：汉家自有制度，以霸王道杂之。儒家教化百姓，以文载道，这无可厚非，但求名求著述者，大可自去研究儒经，而不是耗费国家之才，以举国之力来注经。此举于国无助，于百姓无利，所以孤以为太学院大可解散！”

谯周怒道：“自古以来，废学术乃君主大忌，太子就不怕留万世骂名吗？”

“丞相，太子今日之言，恐有损社稷，老夫要面见圣上，再作商议。”

许靖也是靠大儒这个名声吃饭的，见刘禅如此轻鄙儒家，这要是将来继承大位，那还了得？

“太子年幼，处事武断，言语粗浅，还请诸公见谅！”

诸葛亮向前两步，对众人拱手道：“今日只是太学院学生切磋技艺，国家学术之论算不得数。太学院之事，亮自会如实禀奏陛下，自有圣裁。”

众人各自散去，诸葛亮招呼刘禅同行，问道：“昨日与陛下商定成立国子监，只是将太学纳入其中，再开设各科而已，太子为何今日却说要解散太学？”

刘禅笑道：“这些人学的都是中庸之道，譬如我若这屋子太暗，须在墙上开一个窗，大家一定不允许的。但如果我主张拆掉屋顶，他们就会主动来调和，愿意开窗了。”

“这是中庸之道么？”诸葛亮有些无语，慨然道：“今日之局，若只提议让太学与其他各科同列，他们必不能答应，定要争执一番的……”

顿了顿又道：“今陈群在曹魏提出九品官人法，为士族所称道，名噪一时。阿斗啊，你却反其道而行之，歪曲圣人之言，羞辱儒生，你可曾想过后果？”

“不就是背负些骂名吗？”刘禅淡淡一笑：“我今日的改革，是为中兴汉室，更为华夏强盛，微服四方，一时骂名又算得了什么？”

诸葛亮羽扇微微一顿，扭头看着脸色稚嫩，却又意气风发的少年，心中感慨万千。

前几日武当山的师兄来信，太子的命格尊贵无比，年前紫微星向西移位，不知是否与其心性大变有关。

思索之间，却听刘禅继续说道：“再说了，方今乱世，唯有强者才话语权，工业、兵法才是重中之重。待将来功成之时，这些大儒自会又来为我辨经——这才是儒家的作用。”

诸葛亮收回心思，正色劝道：“成都不同于荆州，此乃朝堂议事，太子举措更关乎国运。阿斗既知中庸之道，今后不可锋芒太露。”

刘禅微微扬起下巴，自信笑道：“只要相……丞相全心助我，纵与天下儒生为敌，又有何惧？”

相父啊，你以一己之力托着扶不起的阿斗延续汉祚数十年。

现在有我这个半吊子后生相助，等于主动向前奔跑，何愁汉室不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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