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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你要收下这勇士?嗯,且看为师出手。


博山炉燃起青烟,松香、草香与茶香,一同萦绕在太平道四人的鼻端,展示着世家大族的底蕴体面。而渠帅史谦饮了口药茶,微微蹙了蹙眉,讲起去年游侠典韦为恩主杀人的事。他的声音有些随意,有些玩味,又带着世家子弟天然的居高临下。

    “这凶贼典韦,本是我陈留郡最南边,己吾县人。他是个没出身的游侠,不愿报效投军。仗着一身勇力,去外黄南边襄邑县豪侠刘氏那里,当了一个豪侠的门客。这种好勇斗狠的游侠,也只有这一条出路,只有需要斗狠的豪侠才会接纳他们!”

    “陈留郡襄邑县的豪侠刘氏,和梁国睢阳县的豪侠李氏,本来就有些旧怨。嗯,什么旧怨?豪侠们争来抢去的,无非就是乡里的田土、水源,市集里能索要规费的草户,还有向路过商旅收钱的权力豪侠刘氏和李氏不在一个县,争得应该是最后一种,向商队、草户收钱的权力。哈!这些乡里豪侠,没什么田地,养的门客却不少,可就指望着过路的商队过活的!”

    渠帅史谦三言两语,就把这些底层豪强的根脚,揭露的清清楚楚。世家大族们能够分润郡中的权力,跨州连郡的做官,族下的田地阡陌连横,几乎不需要纳税。像中山甄氏这样善贾的大族,还能在背后操纵商队,跨州做买卖。他们挣得都是大钱,田地也是大片连庄的!

    再往下,顶尖的豪强就像乘氏县的李氏,有田两万亩,族人门客数千。子弟在县中担任各种吏员职务,算是县里的地头蛇,县里都是李氏说了算。而所谓的“豪强”,上面能挨着世家,下面则穷的掉渣。最底层的豪强,只有几十上百个混江湖的弟兄,甚至都不能叫“豪强”,只能叫“豪侠”。

    就像这里的襄邑豪侠刘氏,还有某位涿郡的“大豪”刘氏,手下就百十号弟兄,没多少田庄。可弟兄们是要吃饭的,有的还特别能吃,比如这身高八尺、形貌魁梧的典韦。那饭从哪里来呢?郡中的吏职是不用想的,那都是门户代代相传的权力。

    天下还太平着,朝廷的权威仍在,对这些草民来说,可谓是要谁死、谁就死。普通的“豪侠”就是混黑道的,除了刀头见血,背后根本没有世家大族、官吏师门。这种出身,还想混上朝廷郡国的铁饭碗吗?顶天让你当个里长亭长,那都是混得好的!

    而襄邑大豪刘氏无官无职,连个里长都不是,明显不如对面的富春里长,睢阳大豪李氏。李氏能拉出的游侠小弟,也远比刘氏要多。眼下兖州灾疫四起,商旅数量一直在减少,大豪们也要过日子,也要争一口饭吃。陈留襄邑县是兖州的,梁国睢阳是豫州的。这两个县虽然分属两州,地界上却紧紧挨着,县与县间的县界,就是郡界和州界。

    毫无疑问,当两个紧挨的大豪间,出现了“吃饭”的问题,那就得动刀子解决了!大豪们根本分不到朝廷的权力,就是靠刀子立身的。你要是不够狠,不能杀人,那过路的商队、草市的商户,为啥要把钱交给你?而到了这种时候,平日里养的弟兄,或者叫门客游侠,就得出死力了!

    “去年秋后,襄邑豪侠刘氏和睢阳豪侠李氏间,又出了纷争。双方都点起人手,互相戒备着,准备动刀子私斗。原本像是这种小事,不管是谁死谁活,郡里其实都不会在意!不过是一帮游侠,打打杀杀,死几个人再正常不过了。这兖州大疫又大旱,哪天不在死人?只要他们死在城外,别闹出太大动静,别说到郡府,就连县府都不会去管!”

    “可是,这凶贼典韦,动静闹得实在是太大了!他乘着车载着鸡酒,去了睢阳城外集市边上的富春里,装作给豪侠李氏送礼。结果,等富春里的门打开,他揣着匕首进去,直接一刀杀了那李氏李永,又杀了李永的妻子。等杀了人,他还不急着逃,而是取出长戟环首刀,大大咧咧的往外走。听说好几百人追他,估计一些是李氏的门客,大多数都是看热闹的。而李永死了,这些门客没了领头,也没了心思搏命。一群人就这么追追走走,最后让这典韦逃了出去,让刘氏的门客接应上了.”

    “这事能闹得这么大,一个是众目睽睽之下,单人刺杀又活着逃走,实在有些传奇。另一个也是因为这事,就发生在睢阳城,发生在城外市集一带,看到的人极多,然后口口相传,弄得沸沸扬扬!”

    说到这,渠帅史谦摇了摇头,不满道。

    “郡国里死一个豪侠,本来是芝麻点大的小事,要是在荒郊野外,埋了就是。可这在城里城外弄的人尽皆知,还是在梁国的睢阳城,郡里根本压不住,郡守文公就很是不喜了!”

    “郡守文公素来崇尚德治,敦敦教导,是位敦厚长者。他尤其与我等弘扬德教、安抚百姓的太平道亲善,而厌恶这些以武犯禁、不守法纪的豪侠!像是这典韦,一则是为了豪侠私仇杀人,和忠孝节义都不沾边。二则杀的是也是豪侠,不是什么天怒人怨的宦族。三则是跨郡国当众杀人,弄得事情很大,很不好看,有损郡守德治的体面.”

    “好在,梁国的梁王刘弥刚继位,年岁不大,喜好声色犬马。他也不管这种豪侠间的破事,没有派国相来郡中问责。要是换成南边陈国,换成强项的陈王刘宠,事情可就麻烦了!”

    “陈王刘宠性格刚强,对国中事务亲力亲为,是个插手政务的实权诸侯王。陈国相骆俊更是与陈王君臣相得,对国中管束极严,也权威极盛。这两位是断然无法容忍,这种游侠在大城当众杀人逃脱的恶事,必然会前来问责!他们甚至连我们这样,行德教安抚百姓的太平道,都严厉提防.若是这事情发生在陈国,而陈王派出使者问责,那郡守文公无论如何,都没法视而不见。必须得把这案子郑重操办起来,把这典韦的首级送过去才行!”

    渠帅史谦提了提南边的陈国,明显对陈王刘宠、陈国相骆俊颇为忌惮。而听闻这陈王刘宠的名字,张承负眼中一动,若有所思。但很快,他就把这思索按下,在大贤良师张角的注目中,笑着问道。

    “子让兄,这城中刺杀的事,闹得这么大那陈留郡中,又是如何处置的?”

    “你说眼下的处置?嗯,郡守文公当成不知道,免得损了德行。自然也没人不识趣,当面对文公提此事。而襄邑县令收了县中豪侠刘氏的钱,只是张贴榜文,悬赏凶贼典韦。至于刘氏,襄邑令默许刘氏,抢了睢阳李氏的‘收钱买卖’,毕竟这也是为县中增加税钱的。”

    “嗯?你问典韦?这杀人的凶贼逃亡了!隐姓埋名,可能藏在西边圉县,也可能就藏在这外黄一带。当然,更可能还在老家襄邑县,毕竟刘氏使了钱嘛!只要他不当头撞上郡国兵,不再闹事寻死,不去案发的梁国睢阳县,也没人会真的花大力气,抓捕这凶悍的家伙!毕竟,抓这凶贼肯定会死人,一般的捕役没什么兵甲,未必能抓住。只要没有大人物下令,调动郡国兵出手,以各县尉们的做派,大概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放任他藏着了。”

    渠帅史谦语气随意,既显出对这游侠典韦的轻视,又有着本能的不满。

    而张承负耐心听着,大致能明白渠帅史谦的想法。这位太平道的陈留渠帅,走的就不是团结底层百姓,拉拢底层游侠与豪杰,进行武装斗争的路子。哪怕像是其他郡国的渠帅那样,收许多门徒、练一批丁壮,也是没的。这位陈留渠帅,是真正的世家大族旁系出身,眼睛也是看着上面的郡守,看着郡中的世家,连豪强都不大放在眼里的!

    所以,这位渠帅在乡里民间,就没有经营出什么灵通的耳目,对大贤良师张角的抵达知晓很晚。但他在郡国士族中,却是消息灵通,世家大族包括郡守的动向,都一清二楚。而他拉着县里士族,弄这儒道结合的祈雨春祭,也就像他刚才所说,是能令郡守满意,“弘扬德教、安抚百姓”的士族太平道!

    “.他始终保持着世家的心态,于是以武犯禁的游侠典韦,对这位渠帅来说,就变成了一个杀人的凶贼。这凶贼能杀豪侠,自然也能杀世家,对他们产生威胁!而说到底,此时的世家大族,能够稳稳掌控州郡的秩序,靠的是朝廷官面的力量,而不是手中的武力。‘游侠四出、以武犯禁’,就是一种乱世的征兆,是掌握武力的豪强豪侠,对掌握权力的世家大族,进行的某种秩序颠覆!”

    “而世家们希望改变如今的天下秩序吗?希望!但他们希望的方向,是彻底干掉宦族,把皇帝手中延伸的皇权吃掉,让地方上的世家独大!他们可不希望,去和豪强分享什么权力,更不用说和那些最底层,如蝼蚁般的小民们了!于是,这位陈留渠帅,就是太平道中,最明显不过的士族派!而我之前在东郡和济阴郡做的事,怕是半点都不能说的.”

    张承负默然不语,对于老师所创的这太平道,对这太平道中纷繁不同的渠帅势力,和众人复杂的立场倾向,有了更清晰的认知。这典韦城中当众刺杀了一个豪侠,都是世家大族眼中的“凶贼”.那他与段氏宦族合作,对东阿程氏、对昌邑满氏行的绝户杀计,一旦暴露出来,又岂是一个简单的“凶贼”两字能够的?!

    一旦他对世家动手的事,东窗事发。那他张承负,必然会成为兖州乃至天下的世家大族眼中,如同“盗跖”一样的大恶贼首!就连通缉的图文上,也不会是什么“承天下德、负天下罪”的“承负”了,非得是一脸凶恶、吃人饮血、杀人如麻的“张麻子”不可!

    这一日与陈留渠帅史谦的长谈,就在如此的消息打听中过去。而当众人谈完,吃过晚饭,到了入夜歇息的时候,大贤良师张角才看着小弟子张承负,意味深长的问道。

    “承负,你对这典韦,很是看重?”

    “是!老师,这位是勇力过人的‘古之恶来’,有数百人难挡的勇武!我等太平道起事,掌握一支足够强的武力,才是重中之重。而这等不世出的勇烈豪士,正是最好的陷阵勇将!”

    张承负恭敬回禀,神情一览无遗。而大贤良师张角审视了会这位“天授”的弟子,沉吟片刻后,才再次问道。

    “承负,你未曾见过这典韦的样子,只是凭借听闻到的风声,就能如此坚信,这是位不世出的陷阵勇将?‘古之恶来’?这个称呼,史子让刚才可是半点都未曾提及啊!”

    “.这,老师。弟子确实是偏听偏信了。但弟子也有自己的消息来源!弟子能够肯定,这确实是位世间罕见的豪勇侠士!而若是能把他收入我太平道门下,不说后面的举事起兵哪怕是大师兄在洛阳的谋划,无论成与不成,都得有勇士出手,才能让大师兄活着离开!”

    张承负咬着牙,看了老师一眼,试探的提了一句洛阳。而大贤良师张角闻言,脸上郑重起来,思量许久,神情也起了明显的变化。好一会后,他深深看着张承负的眼睛,平静道。

    “承负,你确定要收下这勇士?嗯,不需要那么麻烦,且看为师出手。你且去,把他的情况打听清楚!且等我从史氏族中,探望史公回来”

    接下来,张承负在外黄县中打听了几天,对于己吾县的典韦,有了更加清晰的画卷。

    典韦的家庭情况,只能算是富裕些的农户。他的父亲染疫早死,家中只有一位老母。他已经娶了妻子,有了个年幼的孩子。而此人也确实形貌魁梧,旅力过人,从小就是一个打十个!

    只是在这汉末的世道,这种出身的典韦,毫无上升的通道。从军自然是不可能的,去了也是柳弓一样的大头兵,送到征羌战场上当送死的柴草。于是,他成年后只能做了游侠,比农户稍微好些,但也好得有限。做游侠也得有收入来源,也得吃饭,又去做了门客。做门客吃主家的饭,就得为人平事,就去杀了人!这就是汉末底层豪杰的出路,最多就是在豪侠的层面上挣扎。若天下未曾大乱,哪怕以典韦的勇力,终其一生,也不过只是一个逃犯而已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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